已經忘記是從什麼時候學會書寫。
許多人將寫字視為一種理所當然的行為,曾經我是這麼想的。直到高中打開埋伏在生命裡混亂但也溫柔的一面,書寫以新的樣貌重新出現。
國中畢業後僥倖的直升高中部,以往課業上所沒有的無力感開始湧現,我失去輕鬆駕馭數字和公式的能力,強迫自己活在僵硬貧乏的升學體制下的結果,是成績和靈魂以重力加速度向下墜落。我無法讓家人明白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們活在大人的世界太久,不論我說什麼總是被輕易的否定掉。那段沒辦法被他人肯定的日子,沒有人發現我快走不下去,除了,S。
我一直無法明白S在我人生中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太不容易和別人建立長期穩定的關係,總任憑重要的人消失在時間的脈絡裡,儘管還是將某些人放在心中無比重要的位置。而不管我將S擺在生命中的哪個位置,他給的溫暖,始終是別人無法取代的,是他,開啟我對書寫的記憶。
S喜歡也擅長寫詩,或許因為對週遭有著獨特敏銳的觀察力,他察覺到我正陷在一灘泥淖裡,寫紙條和寫信成了我們連結的方式。S用文字確確實實肯定了我的存在,有時候僅僅在座位上或鉛筆盒裡看到摺成一小張方方正正的紙條時,就能讓我感到放心。透過一來一往的紙條,S接納所有我倒給他的一切,也因此我可以在書寫時誠實面對所有不堪或情緒,在無法說服自己的時刻,他總是比我先相信了自己。然而比朋友還更緊密的關係,在既定的框架下逐漸摻雜了愛情的隱晦成分,我想一個人自由呼吸,與S的連結只能在情感最頂端時戛然而止,但無可否認的,那些美好時光後來給了我支撐整片天空的勇氣。
升上高二後我決定轉入社會組班級,想在不被學校看好的社會組追尋更完整的自己。透過書寫,我不再是個對生活麻木的女孩,關於未來有了更多想像。常常上課到一半感覺自己停滯時,便會在課本空白處寫下零碎話語,朋友借書前,我也因此得小心翻閱裡頭是否寫些太過內裡的自己。
到了高三,書寫變成一種在模擬考與書本堆疊的縫隙中沉澱的姿態,讓我可以暫時不用想起時間的腳步。和朋友在倒數過日子的高三生活裡,我們一筆一劃
,用文字在一張張紙條上紀錄燦爛如花開、灰暗如葉落的回憶。
不論現實受到多大阻礙、情感流轉多少回,我知道文字總會留一個安穩的角落給我。在文字的場域裡,不需要其他人、不需要困在語言的牢籠,只需要自己、一枝筆、一張材質是什麼都無所謂的紙就夠了。有個朋友在一次的反信中寫到:「如果有人問起我何時開始寫作,妳將是一路最美的記憶,也是開始。」那次我感到被深深祝福,也明白,S給我的溫暖微光不曾消失過,因為有人從我這感受到同樣溫度的光亮。
儘管我害怕進入大學後會被暗暗剝奪掉某些東西,包括書寫,但我希望,如一個學姊說的:「書寫就像愛一樣。」將文字好好留在身邊,好好去愛。能夠在書寫時真誠的面對自己,是生命裡最溫柔篤定的時刻,那是一種勇敢也是一種幸福。
本文於 修改第 3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