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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溫情【YY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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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董小君
小彙

高維菁(台大醫院腫瘤病房護理長)  

那天在華視攝影棚裡,大伙兒在錄製「點燈」節目時,為二十歲的YY歡度六歲生日。因為,這一天是YY骨髓移植成功滿六年;六年前,丫丫接受了比自己小整整十四歲的弟弟的骨髓,當主持人問及丫丫骨髓移植、與血癌奮鬥的過程時,在場的人都流下了眼淚,丫丫的救命恩人媽媽,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 

六年前,我還是小兒科病房的護理人員,那時認識了丫丫和他的家人,也許是從小生病的關係,丫丫比同齡孩子成熟、懂事,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必須接受骨髓移植才有治癒機會後,她開始蒐集有關治療資料,在全家人無一配對成功下,媽媽為了救女兒一命,冒著高齡產婦的危險,生下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弟弟「恩仔」。 

恩仔一出生,就揹負了救姊姊的使命,也許這樣對恩仔不公平,卻是丫丫生存唯一的機會。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恩仔的骨髓配對和姊姊完全相符,丫丫的心情是既歡喜又擔心;看著弟弟一天天長大,看著弟弟天真無邪的樣子,她捨不得弟弟受苦,想自己承擔自己的病痛,幾次,她甚至想要放棄骨髓移植;在媽媽的鼓勵、堅持下,為了爭取與家人永遠相聚的機會,她才決定冒險嘗試。 

當時還沒有實施全民健保,為了籌丫丫的醫葯費,媽媽將南部的房子賣了;為了怕幼小的弟弟骨髓不足,恩仔進開刀房抽了兩次骨髓。丫丫瞭解:全家人為了她付出很多,她也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重生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在注入弟弟的骨髓當天,YY淚汪汪地看著血袋裡弟弟的骨髓,慢慢地輸入自己體內,她握著管子哭喊著:「恩仔,姊姊對不起你。」她也一直為手術室裡尚未醒來的弟弟擔心:「菩薩保佑,弟弟不會有事。」後來,媽媽抱著弟弟來到無菌室窗前,隔著玻璃,丫丫對著對講機直問:「恩仔,痛不痛?」恩仔早已忘了被針孔的疼痛,拿著奶瓶,在窗台上手舞足蹈地望著姊姊。 

骨髓移植的過程十分艱辛,噁心、嘔吐、食慾差,囗腔粘膜破損……,還要冒著血球低谷期被感染的危險,在無菌室裡與外界隔絕一個月。為了早日步出無菌室,與家人相聚,丫丫努力照顧自己,學習預防感染的一切注意事項,努力吃高蛋白食物,好讓血球數趕快回升。每天認真地記錄著自己的血球變化,她知道:父母和弟弟以前給予的所有幫助,將來必須靠自己;只有自己的病早日好起來,才可以早日出無菌室,與家人團聚;只有照顧好自己,未來才可以照顧弟弟和家人。 

移植手術成功了,讓丫丫得以重生;不僅帶給家人歡欣,也帶給其他血癌病童和家屬莫大的鼓勵。丫丫高興地告訴我:「我有二個生日;一個是出生的日子,也是母親的受難日,另一個是接受弟弟骨髓的日子,是自己的重生日。」她發願,從此每年這兩天要吃素,以感謝父母和弟弟為他生命的付出。 

出院回家後,為了讓身體早點恢復,丫丫在家休息了一年。這一年中,沒想到曾一起歷經苦難的父母竟離異,家庭經濟頓失支柱,母親開始找工作,維持家計;YY必須拾負照顧弟弟的責任,為了減輕母親的壓力,她努力學習自我照顧,也照顧好弟弟妹妹。她並計畫自習、準備復學,期望未來能成為小兒血液科醫師,拯救更多的癌童。 

曾經被不知情況的鄰居嘲笑,誤認為丫丫是個不良少年,整天在家不去上學。曾經在學校被體育老師禁止上體育課,被同學要求戴口罩,雖然他們多出於關心,但在YY眼裡這一切似乎一再提醒自己:是一個病人。事實上,丫丫已完全恢復健康,現在是高中二年級學生,也交了男朋友;她是完全正常、健康、活潑的年輕女孩。在「髓緣之友」骨髓移植病友聯誼會成立大會上,她勇敢站出來,將自己的經驗與他人分享,鼓勵大眾好好珍惜生命。 

這六年來,我有幸和YY一家成了好朋友,也從她勇敢抗癌的過程中,學習了進取和感恩;當自己工作、情感遇到挫折時,我常借丫丫的故事告訴自己:勇敢面對生命中的風浪,人活著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更多需要自己、關愛自己的人。 

丫丫,祝褔你未來平安、健康,點燈照亮自己,也照亮家人和所有的人。 (轉載自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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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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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你非看不可ˋ不可不知的故事!!)  
看完後才覺得自已有多渺小....
 
就在台北火車站後一棟老舊大樓裡,卻有一間寂靜的病房,
 
這裡的病人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喊疼,
 
他們在生命仍未結束之前,
 
提早關上了和世界握手的門,註定終生沈睡。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植物人」。
 
卡在生死之間的灰色地帶,植物人和家屬總有無窮悲苦磨難,
 
然而,即使上帝開了一場殘酷的玩笑,還是派來了天使,
 
一位七十歲的老人---曹慶。

他奉獻二十年心力安養植物人,成立創世社會福利基金會,
 
 
陪伴四百多個沈睡的生命,在寧靜中,走過數千個黎明黃昏。
 
曹慶和多數外省老先生一樣,有著顛沛流離的前半生;
 
但虔信基督的他,曾在年輕時向天父許願:
 
「要做別人不做的社會福利工作。」
 
最後,他選定以植物人為奉獻對象。
 
民國六十九年,他從台糖退休,帶著退休金
 
別妻女, 背著大背包,裡頭裝著幾十份北方乾糧「侉餅」 開始「全省走透透」。
 
逢人就問:「你知道哪裡有植物人嗎?」
 
「我想從事植物人安養工作,你願意贊助嗎?」
 
孤身獨行的曹慶用五年的時間,詢問了一萬多名陌生人,
 
他被罵過「瘋子」、「騙子」,被人趕過、被狗咬過。
 
最後,總算有七百多位善心人,在曹慶的「贊助人名單」 留下了姓名和連絡地址。
 
有了這份名單,曹慶開始實現自己向上帝許的願:他到處去拜訪貧困的植物人家庭。
 
在台北,他發現被棄置在幽暗、腐臭角落的植物人;
 
在台中,他看到全身長滿褥瘡的植物人, 傷口鑽出十多條又肥又大的蛆;
 
還有一次在花蓮,他看到一個植物人瘦的只剩一把枯骨,躺在糞便與餿水中,
 
讓曹慶再也忍不住溼了眼眶,
 
誓言要為他們找回為一個「人」的尊嚴。
 
曹慶同時到衛生部門「拜託」政府幫助清寒植物人家庭,
 
也到企業財團去尋求財力支援,但執著的身影卻始終落寞,
 
總在華麗卻冷漠的會客室裡被草草打發。
 
只有一次,曹慶終於見到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但就在他滿懷希望的時候。
 
「兄弟,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曹慶回憶,那一剎那,他堅持多年的熱情徹底被擊潰,
 
走出辦公室,站在亮晃晃的台北街頭,他揮著拳頭咆哮痛哭,
 
詛咒全世界的無情無義,最後頹然倒在路邊緣像一個洩氣的皮球。
 
然後,他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在學堂裡讀過的故事「兩個和尚」:
 
古時四川有一個窮和尚和一個富和尚都想到南海取經,
 
富和尚因為擔心錢不夠、體力不夠和路途遙遠,一輩子未能成行,
 
窮和尚卻只帶了一只缽,靠著雙腿和決心,
 
數年之後帶回南海萬卷經書。
 
一瞬間,曹慶笑了,告訴自己「就當個窮和尚吧!」。
 
不久之後,七十五年十一月,
他租了房子成立創世紀植物人安養院,
 
再親自到三重,從五樓背下創世免費收容的首位植物人林麗美,
 
一個父親中風而母親癌症的年輕女孩;而那時創世沒有任何設施,
 
林麗美的床還是路邊撿來的,舊櫥也是,曹慶自己則打地舖。
 
事隔十四年,曹慶還記得,正當安養院開張的前兩天,
 
空蕩的房子裡什麼也沒有,幫他管錢的一位女孩拿著存摺, 一臉驚惶衝向正在廚房洗地的曹慶大喊:「曹伯伯,不好了! 你一百多萬元的退休金只剩下一萬!」。
 
曹慶沒說什麼,只找出那張寫滿七百個姓名地址的贊助人名單, 開始寫信:
 
「還記得嗎?您曾承諾願意贊助植物人安養,現在,

時候到了,您是否願意實踐諾言?」
 
一封一封,全是曹慶虔誠熱切的親筆筆跡。
 
七百多封信寄出後,奇蹟似的,小額捐款不斷寄來。
 
一個月後,義工統計創世第一個月的支出合計十三萬元,
 
而當月收到的捐款剛好是十三萬元,第二個月支出十八萬元,

捐款收入就是十八萬元,第三個月支出廿三萬,

捐款竟也是廿三萬元。
 
多年執著播下的種子,從此開始萌芽。

但曹慶並未就此停手,早年因為缺乏人手和經費, 他還身兼雜役和看護;
 
林麗美入院的第一天,曹慶親自幫她洗澡處理穢物

(因為看護害怕「幫死人洗澡的感覺」)。
 
為了治療植物人常見的褥瘡,曹慶更翻遍醫書土法煉鋼,

先用棉花棒清除腐肉,把碘酒滴滿碗大的傷口,

再拿吹風機對著傷口吹,讓碘酒快速滲入乾燥,

那時病房裡就常見到曹慶拿著吹風機的身影,

而一個個沈睡的植物人也在暖風中長出了肉,紅潤的雙頰。
 
十四年來,曹慶沒有向任何植物人家屬收過一毛錢,

他只要求家屬每個月奉獻三天到安養院當義工,碰到不聞不問的家屬,他也多半算了。
 
還曾有兩位植物人的年輕妻子,每個月帶著幼兒到創世,
 
曹慶因不忍心他們埋葬後半生,便主動開具「丈夫終生無復原希望」的證明,
 
建議她們離婚,由創世扛下未來的照顧責任,

讓她們另覓伴侶,再也不必到病床邊垂淚相伴。
 
安養工作上了軌道,九年前,曹慶又開始關心街頭的流浪漢。

那時,六十多歲的他先到萬華街頭考察,
 
白天陪著流浪漢遊蕩、 翻垃圾桶,夜裡則在街頭拿硬紙板當床。
 
八十年的除夕夜,曹慶更拜託十多位朋友自製便當捐給遊民當年夜飯,
 
那夜當他帶著便當到萬華龍山寺前發放,

親眼看到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先生顫抖雙手拼命似地啃著雞腿時, 曹慶又哭了,
 
他當下決心要挑起照顧遊民的責任。
 
這些年來,創世天天為遊民發便當,提供生活日常品,

農曆年前辦尾牙,並設立專為遊民服務的街友平安站。
 
帶著植物人和遊民走過十多載的風雨艱辛,
如今創世已從當年只有一張舊衣櫥當床的窘境, 發展到在全台有六家安養院,
收容過四百多位清寒植物人, 並照顧五百多位遊民,
近年又開辦失智老人收容、老人益智中心服務。
 
更讓曹慶驕傲的是從當年的七百人開始,創世至今共收到三十一萬人次的捐款 ...
而且每一筆錢全來自平凡的小老百姓,
創世沒有向任何大財團拿過分毫。
 
曹慶呢?今年已七十多歲的他,頭髮全白,皺紋多了,
但不變的是..即使頂著基金「董事長」的頭銜,
他仍是穿著地攤買的布鞋,以及一件袖口磨破的舊夾克,
夜裡就睡在病房樓上的小臥室,平時到醫院拿藥,為了省錢,更堅持要散步走去。
 
曹慶的辦公室裡,還有一張簡陋凌亂的國畫工具檯,他最愛用棉花棒沾墨汁畫畫
(當年為植物人塗碘酒治褥瘡後養成的習慣) ,
畫好的作品裱框義賣換了錢,再給植物人添病床。
奉獻對他來說,早已是生命的全部。
 
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後亦然。
春暖花開,但創世的植物人還在沈睡,
如果你有機會拜訪創世的病房,不要忘記去看看牆角有一張保存完整、功成身退的舊衣櫥,
還有董事長陳舊的辦公桌墊下,有一張泛黃的紙片,
 
上頭寫著: 「蜀之僻,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
 
看完這篇故事,相信大家一定都有滿滿的感動在心中。
 
如果可以,我們就將這篇文章再度轉傳出去,讓更多人知道,繼而讓他們得到更多的幫助!
 
 
在要刪掉它之前,請幫忙傳給你們的朋友
   ( 有發票,請寄到創世基金會,幫助他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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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醫生在雲林的最後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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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應該出自台大醫院林分院醫師之手,真實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一抹人性的光輝及醫界的希望。

行善要即時,不要吝於出手相助身邊需要幫助的人,為社會挹注一股溫 暖的動力,加油!

 

一位醫生在雲林的最後一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

以前、我會想:「等我有能力」時,我再去幫助人。
現在、我會作:『有機會』就抓住去幫助人。
『心的思維』,是多麼奧妙,
我很高興,我有一點點小進步了。

在雲林急診的最後一個夜班,想不到病人竟像知道我要離開似的如潮水 般從各處湧入。晚上9 點多,門診醫生轉介來一位病人先生。他發燒、嘔吐,右下腹有明顯的壓痛及反彈痛 ,看來就像是盲腸炎。我幫他作了簡單的身體檢查,告訴他和他的妻子 我的猜測以及可能需要開刀。
 

 

『醫生,能不能更確定一點?太太猶豫地追問。

『好吧,』由於來診病人很多,我說,『等一下抽血結果出來我再進一 步和你們討論』。

一小時後,抽血的結果顯示白血球上昇、發炎指數也升高。

『有八成的機會是盲腸炎了,』我說:『我會請外科醫生來和你們討論 開刀的事』。

只見太太又遲疑了:『八成? 能不能肯定是或不是?

我有點生氣的回答道:『當然還有可能是憩室炎、腹腔內膿瘍等等的可 能。我也可以很武斷地只告訴妳就是盲腸炎,反正開刀下來醫生也會告 訴你『是有一點發炎』而妳也不會知道真相。只是醫學上本就沒有百分 之百確定的事,我希望你能夠了解,也尊重你知道各種可能的權利 。而且臨床上已經這麼像了,等待進一步檢查可能會有盲腸破裂引發敗 血症的危險。』

溫先生始終不發一語,太太似乎不喜歡台北來的醫生這種多重可能的解釋方式 。在雲林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龜毛的病人;我替他打上抗生素 ,並且安排電腦斷層 (CT) ,然後轉身回到淹滿病患的來診區繼續處理其他病人 。心裡直嘀咕健保局審查員若是抽到這本病歷一定會刪我 CT 檢查費,然後附上一句『要放大100倍以嚴懲浪費』。

一小時後,斷層片洗出來,果然在盲腸附近有發炎腫脹的跡象。 『現在盲腸炎的可能性有九成以上了,』我指著片子對太太說:『少數的病人可以只用抗生素注射治癒,但大多數的情況下開 刀還是最好的選擇(我還是維持我的說明方式)。』

想不到她竟然回我一句:『醫生,能不能帶藥回家吃就好?』。

這回換我生氣了!
來診護士一直在叫有新病人新病人快來處理,這對夫妻竟然還這麼多意 見纏著我。

我說:『如果早要這樣就不需要這麼多檢查了!你不信任我們,我可以把你轉到其他醫院開刀,但要回去我不會同意 。』他倆靜默不語。 

 

我於是說:『要不然你們就簽自動出院吧,有事我們不負責!』。

想不到一直不說話的先生竟然開口道:『簽就簽吧!反正我爛命一條。』

我心頭一驚,只見太太低下頭說:『醫師,我們不是不想治療或住院,只是我們一點錢也沒有 。他每天作捆工領現,三個小孩才有飯吃。現在要是他開刀住院…』。

我突然對剛才言語的魯莽感到抱歉,想了一想說:『我覺得你還是開刀 才能最快復原。我找外科醫師下來看看,錢的事明天一早我會照會社工 室來協助你們。』
 
外科醫師也真好心,他算一算開腹腔鏡復原的最快,只要住院兩天 ,不過要自費兩萬多元;開傳統術式住院日數稍長,要花三千多塊 ;用抗生素治療則可能要住院一週以上。『真是一毛錢逼死英雄好漢 !』他搖搖頭道。
 
太太想等隔天早上社工確定補助金額後再決定治療方式,於是先生就先在急診打了一晚上的點滴與抗生素,太太則是回家哄小孩睡覺後,半夜又來陪先生到天亮。

我在晨間會議時向鄰座的醫師提到了這個病人。『想不到雲林真的有這麼窮的病人 ,在台北從來不會遇到…  』我說。

可是他竟然皺起眉回我一句:『你怎麼可以讓他在急診待這麼久?盲腸炎會有破裂併發敗血症的危險!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 』

我想反駁,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啞口無言:『我們可以讓病人因病 而死,卻不能讓病人因貧而死 ! 』『你應該先讓他去開刀,錢的事再想辦法,大不了就幫他出嘛 !
 
我腦中一陣昡暈,不是因為一晚沒睡的關係,而是他突然把我的心敲開 了一道刺眼的光,像住院醫師放映在投影幕上的燈一樣亮 。我想到十年前的一個晚上,俊貿提議我們去認養貧童 ,我立刻就答應。那時我的薪水還不到現在的一半,卻對這樣的事毫不 猶豫;更早的時候靠公費過活,還能捐出一個月的家教費並且和俊貿在 補習街挨家挨戶募款。而現在,『付出』這樣的想法竟已不自覺地被排 除在我行為反應的選項之外 !幾千塊對現在的我來說,不過是節慶一場吃飯錢;對先生來說,卻是一家人命之所繫。 
 

 

『我怎麼沒有想到? 』我懊惱驚覺:『當我擁有愈多時,我願意給的竟然愈少! 』。

我一面想一面走出會議室,遇見社工說他們是登記有案的低收入戶 ,可以補助大多數的費用。我走到病床邊,看到護士小姐已經幫先生換好手術衣。我向溫先生解釋手術後大約要休養時間,然後拉上圍簾,把五千元放在他的手 中,他原本不說一語的漠然突然轉為羞赧,太太則在一旁說不要不要。我硬是把他手握成拳,說道:『沒關係啦 ,急診加住院要幾千塊,你開完刀還要一個星期不能工作 。三個小孩總要呷飯啊 !


太太幾乎快哭了,先生終於說道:『醫師,我們雖不認識,可是,謝謝謝你對我們這麼好 。我之後工作有錢,再慢慢還你。』

我揮揮手道:『沒關係,互相幫助而已。我要下班了 ,你還是要好好休養,不要急著出院,之後的復原才不會受影響。』

我經過忙碌的看診台,向喚醒我赤子之心的醫師道謝;他一頭霧水。走出雲林急診的大門,門外清晨的陽光似乎更 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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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期待生命中出現貴人,不如成為別人生命中的貴人。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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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中午,朋友約我吃火鍋,剛進火鍋店,雨便傾盆地下了起來。這一場難得的雨,使悶熱的空氣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湯鍋裡泛起的一陣陣濃烈的火鍋香味讓人感覺這個中午非常美好。

我們吃著火鍋喝著啤酒聊著近來所見所聞的趣事。許多天來被炎熱的氣候和各種不大不小的煩心事騷擾得不安的情緒難得的好了一回。

這時,一個老人從玻璃門外蹣跚關走了進來,渾身上下淋得精濕,衣服和褲子都往下滴著水。老人的頭髮已白了九成,瘦得只剩了一
層皮,那一層可憐的皮上留著長年在田間勞作被太陽烙下的灼痕。他的身子瑟瑟發著抖,在火鍋店金碧輝煌的大廳裡,他像一隻暴露
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老鼠一般,眼裡露著怯怯的光。

他在那裡站了很久也努力了很久,終於鼓足了勇氣,試探著向火鍋桌旁靠攏,向人們推銷他提籃裡的雞蛋。嘴裡不停地向人們說:
這是土雞蛋,真正的土雞蛋,我一個一個攢久……。

我想,為了推銷出籃中的那三十個雞蛋,他想要說的話很多。但吃火鍋的人們顯然沒興趣聽完他的廣告,一揮手把他呵斥開,像呵斥
一個乞丐。

老人就在幾桌火鍋旁反覆上演著永遠沒法演完的話劇。在有小孩的桌上,他甚至做起了小孩子的工作,努力擠得臉皮像笑,討好小孩
子們說:“好雞蛋,讓你爸爸媽媽買吧!”他甚至連不滿周歲的孩子也沒放過。
在巡邏完三十幾桌火鍋之後,他的30個雞蛋依然原封不動地躺在籃裡。他正要向坐在角落的我們走來時,火鍋店的小工終於忍無可忍,
連推帶揎將他送回了雨中。

我一直觀察著老人,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絕望。這絕望,與他的焦急成正比。

或許他家裡正有一個急需用錢的理由使他不得不在這個雨天出來賣蛋。老伴病了?

有人要交學費?或者僅僅是為了能給小孫子買幾顆糖。我倒寧願相信是第三個理由。

我偷偷溜出去,將他的蛋全部買了下來,我用15元這麼便宜的價錢,買得老人的感激涕零。事實上,他只要13元,但沒零錢找補。

在我離座的時候,朋友們開始猜測我的去向。猜的內容七古八雜,什麼都有,只有妻子猜對了,她知道我一直在觀察那個賣蛋的老人。
當我拿著一包藍花布包著的蛋回桌旁時,朋友們都笑了。有笑我們夫妻心靈相通的,更多的,是笑我善良得幼稚。

他們說:都什麼年代了?此後的話題立即轉化成了對我的批評教育。朋友們,個個苦口婆心得像是怕兒子變壞的孟母。他們講自己被蛋
販子欺騙的經歷;講賣假貨的小販如何用可憐的外表欺騙人們的善良;講自己好心得到的惡報;講乞丐們的假傷口和真富裕。

我沒想到自己會受到如此隆重的批判,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就算被騙,也不過15元錢嘛。但你們想過沒有,如果他是真需
要錢,這該是多麼大一個安慰啊。

朋友們盡管不言語了,但我感到他們心中依然保持著原來的想法。我很想給他們講自己幾年前在重慶的一次經歷,那次,我到白公館玩,
回來的路上,錢包被小偷扒了,手中只剩一盒紀念幣,是我在歌樂山上以100元買下來的。在沙坪壩的街頭,我想以50元的價格賣出
去,以便能搭車回駐地,駐地離沙坪壩只有5元錢的車程;但我 在沙坪壩街上攔了近百人,紀念幣價格從50元降到5元,卻怎麼也沒
賣出去。人們很漠然,甚至懷疑我是騙子,一個要將100元買來的東西用5元錢賣出去的騙子!
最後,還是一個老婆婆救了我。她是那天唯一一個相信我的人,她給了我5元錢,但沒有要我的紀念幣。她用5元錢,拯救了我對人心
的看法。可以說,今天買蛋的舉動以及我殘存的善良之心,都與她有關。

我想把這個故事講給朋友聽,但見朋友們一副不屑的模樣,也就忍了。事後的幾天,我煮蛋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有一個壞蛋冒出
來,刺傷我對善良的信心。

很多日子,我甚至不敢再到先前去過的那家火鍋廳,怕碰到那個老人又在那兒賣蛋,如果他真是職業蛋販子的話,朋友們的笑聲足以挫斷
我的神經。

想不到,我懷著善良的願望做了一筆正常的交易,竟莫名背上了如此的精神負擔,如同本文所說:如果被騙,也不過15元;但如果冷漠, 失去的將是自己對人性關懷的熱誠,這讓我又想起證嚴法師講過一個觀念。

與其期待生命中出現貴人,不如成為別人生命中的貴人。

與其要求別人幫助,不如平日多幫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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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悲傷繫上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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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榮獲台灣區八十八年度文藝徵文社會組第一名 

一位母親失去了獨生子,她抱著孩子的屍體去見佛佗,哀求祂悲憫助其起死回生。佛佗答應了她的要求。但是婦人必須向那些從來沒有死過人的家裡,要一些白芥籽,於是傷心的母親挨家挨戶去問,並且很快就發現每一戶人家都有死人,不是袓父母就是父母,或者是孩子。空手而回的母親拭去了眼淚,接受了獨生子去世的事實,雖然她依然很傷心....。
 
 四月四日-四月三十日
 
她是我的獨生女,我們相依為命,孩子的父親在三年前車禍去世了,半年前,孩子開始莫明奇妙地發燒,醫生為她打退燒針,燒退之再度燒起,就這樣反反覆覆的終於成為常態。
 
我帶著她每星期跑醫院,做了許多檢驗都沒有反應,一直到身上陸續冒出了許多小血皰,可怕的事實終於出現眼前了,她得的是血癌。每日定期要跑醫院,每天得打針,還要做切片、抽骨髓等檢查,孩子不得不向學校請長假,在家養病。重覆又重覆磨人的過程,在在令孩子視進醫院為畏途。
 
雖然如此,孩子卻懂事得令人心疼。她悄悄的告訴來家裡看她的外婆:「我好想吃冰、好想出去曬太陽、好想和同學去國父紀念館溜冰....。」外婆摟住她安慰說,等她身體好一些了,這些都可以辦到。那段時間她還很想出去玩,渴望像一隻小鳥般在藍天下翱翔。可是大人卻想留住她的命,即使多留一下都好。
 
於是母女兩人有一段時間就像被河流分開的兩岸,默默對立著彼此折磨,我常常流淚,不知道怎麼辦,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我覺得挫折感和恐懼感好像一大塊烏雲將壓過來,心頭幾乎沒有什麼明亮度。
 
那天清晨,又是一夜沒睡好的我,拉開窗簾,看到晨曦把那株桂花樹上蜘網鍍成了銀色,露珠裡面還躲著昨晚來不及逃走的月光。我走到孩子的房間,靜靜地看著那張清麗細緻的臉,雖然蒼白了些,做夢也想不到,她己經歷生命中的最後一個階段。
 
五月十六日-五月二十二日
 
病毒翻越時空,一路追將過來,孩子住進醫院。我向學校辦了留職停薪,鎮日陪伴她。心中抱著希望,這種病只要控制得宜,不用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午後,我和幾個大人在長廊下低聲交換各家病情,也相互鼓勵、打氣,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幸運逃脫病魔的追捕,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幸運些拖個二十,三十年或三、五十年的歲月。等到醫學進步到一個程度,任何病都不會有問題。雖然如此,我耳邊卻響起醫生告訴我的一些話,血癌只要不再惡化,就算控制住了。即使如此,孩子卻一生不能吹風、勞累、感冒、碰傷....,因為每一項小小的病因都可能會引起併發症。
 
然後再前長廊前踅回孩子的病床前,陪著每天都在打點滴,卻一直廋下去的她,玩侏羅紀拼圖。我好幾次也向來探視的親友或同事探聽,哪裡有算命很靈的高人或靈妙的偏方。無非想在茫茫惘惘的未來中,找一個讓自己比較踏實些的定數。我想知道,她倒底還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一個教了快十年書的人,竟會驚慌混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這麼小的小孩子,竟會得到這種病?她才六歲啊!
 
然而還有更小的,她隔壁的那張病床,眼睛大大、笑起來有酒渦的四歲小男孩昨天走了。死神來勢洶洶,讓大人慌了方寸,他們一方面被迫面對殘酷的事實,一方面仍苦苦覓著最後一絲奇蹟出現。
 
在小男孩走的前一天,做父親的連夜從南部找來了一個偏方,大包小包的帶回來,在醫生護士的注視下,就在病房一角架起爐灶煎藥。
 
草藥苦口,小孩男臨去前,把被子和床罩吐的到處都是....。
 
五月二十五日-五月三十一日
 
醫院太安靜了,大家都小小心心地活著,深怕驚下到別人。有一個地方卻不太安靜,因為經常處於生死一線間。
 
一天晚上,我經過手術房前,一個頭部包著厚厚紗布,臉部浮腫,鼻子裡插滿了不知名管子的病人正好被推了出來,神情凝重的家人一擁而上。病人很快的又被推進加護病房裡。在等電梯的時候,我聽到好像是病人妻子的女人在嘟嚷著:「我就知道伊總有一天會出事,每次騎車像在飛一樣,真氣死人。伊若好起來,我看伊還敢不敢騎快車,我一定要給伊教訓一次,伊才知死啦!」
 
透明帷幕的電梯在夜色中冉冉上升,我默默地想:如果連己的生命都不懂得尊重和保護,那麼,再尊貴的人生,也只不過是宏偉但偷工料的建物,隨時都有毀於瞬間的可能啊!
 
小孩最近的脾氣很古怪,醫生說是受到藥物的影響,所以情緒很不穩定。她原本清澈漂亮的眼睛開始充血,舌頭也出現了血皰,身上也好被鑿了一個洞,體力一天天的流洩出來。
 
小阿姨全家從台中來她。五歲的表弟告訴她有一部電影叫獅子王的卡通電影很好看!她也告訴表弟,她前幾天認識了一個住隔壁病房的小姊姊,那位比她大兩歲叫姍姍的小姊姊還和她約好,哪天要到中庭去溜冰過癮一下。
 
過一天我向小孩子的主治醫師請了半天假,帶她去看獅子王,那晚臨睡前,她告訴我,我也要像那頭獅子一樣勇敢!
 
六月一日-六月七日
 
她開始掉頭髮了,先是幾根幾根的掉,然後是一大把一大把,怎麼也留不住的去勢,我幫她梳頭,又梳下一大把,雖然己經脫根,仍有一些在她頭上盤桓戀棧,顯得很不甘心的樣子,唉,曾經是那麼漂亮,烏黑的頭髮啊!她摀著臉,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
 
她胃口也很差,每天要打好幾瓶點滴,而且嘔吐。精神好一些時候,會要求下床去找她的姍姍姊姊。
 
為悲傷繫蝴蝶結
 
大部份的人都可能看見大人在老去、故去。卻無法想像自己的孩子也會是老人,也會故去,哦....我懷中可愛的女兒;我美麗如白玉般,尚未來得及長大的女兒卻必須在我的眼前迅速老去、故去想到這種種....。我頓時涕淚滂沱,又難過又淚動又不甘心,幾乎一秒都按捺不住。
 
她一直瘦下去,眼睛大而茫然,線條美好的唇抿成一條細細的線,顯出一種稚氣的蒼涼!我的心好痛,一個念頭頻頻在問我你和孩子的歲月,全都要耗在醫院裡嗎?
 
如果小心一點,不讓病情惡化,我和孩子也許可以過一段好一點的日子也說不定。
 
七月十二日
 
那天晚上我們在家裡看電視,戴著小帽子的姍姍忽然在螢幕裡出現!「媽咪,是姍姍姊姊耶!」她眼睛一亮興奮的說:「真的是她!」可是原來一張瓜子臉瘦了一大圈,稚氣的門牙在尖削的下巴上,益發顯得孤獨。
 
姍姍告訴那位清癟廋小,卻散發著太陽一樣光芒的女師父,她要開刀了,但是她好害怕,女師父鼓勵她:「不要怕,要相信醫生!」「可是我還是很怕,怕刀子....。」「不要怕,醫生的刀子都是小小的,要勇敢,沒問題的。」女師父繼續鼓勵她,八歲的姍姍將蓋了手印的器官捐贈同意書給女師父,她說如果手術沒有成功,她願意將器官捐出來救人。「妳好有愛心,菩薩會保佑妳的,刀子小小的,醒來就好了!」
 
「媽咪,姍姍姊姊好勇敢喔!」小孩臉上爬滿了淚水,蒼白的臉上意外地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八月五日-八月十一日
 
那天,孩子突然陷入半昏迷狀態,我急急將她送入醫院,才發現現是腹水增加所致,阿摩尼亞指數急遽攀升所致。她當天又住進醫院,醫院的孩子,幾乎不認得了,她原先的病床躺著一位比她還小一點的女孩。
 
要圓一場母女的緣會!她只要能多活一天,我就不能讓她走。午後陽光照進長廊,將喧嘩聲一路輾成細細碎碎的光影,下了幾天兩,連續個晴天,像是列隊而過的一身藍色衣衫的健康又快樂的人。
 
當一位身插鼻胃管,正在吃著冰淇淋的男性病患施施然從長廊一頭出現,我們母女二人齊齊都被震撼住了,甜美泌瀛的冰品順著管子,絲絲進入食道的動作,似乎昭告世人,我正在努力品嘗著一道滋味甜美的人間極品。
 
一份再日常不過,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生活感被顛覆掉了!有很多東西,其實還是需要特定條件的啊,譬如像吃冰淇淋就是。兩天後,孩子要求我帶彩色筆給她:「妳要晝什麼呢?我很好奇你有力氣畫畫嗎?」
我會儘量畫,她氣息奄奄地說:「我要把媽咪畫下來,放在心裡面。」
八月十四日-八月二十日
 
薄弱的身軀似乎停止了生息,那一雙曾經那麼喜歡畫畫、舞蹈,幫母親做家事的修長漂亮的手,懨懨地交放在胸前。將來的記憶也只有那雙手是熟悉的,病魔沒帶走。她的頭髮己經完全掉淨,細茸亮髮覆蓋在她腫脹的頭上,有種初長的感覺,恍惚孩子正在初生,一時間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光惚看到當年的自己正在分絻,看到小孩正從自己的體內出來,看到那份生產後的空洞,隨即被一分母愛填滿,看到丈夫驟逝後,自己如何母兼父職,帶著孩子一路走過來的艱辛....。
 
大部份的人都可能看見大人在老去、故去,卻無法想像自己的孩子也會是老人,也會故去!哦,我懷中可愛的兒子,我美麗如白玉般,尚未來得及長大的女兒卻必須在我的眼前迅速老去、故去想到這種....。我頓時涕淚滂沱,又難過又淚動又不甘心,幾乎一秒都按捺不住。
 
一定有什麼是我可以為這個孩子做的!我一定要為她好好想一想....。
 
八月二十二日
 
孩子走的那天是清晨,我聽到她微弱的呼喚,她的奶奶和外婆也急急趨到床邊。
「媽咪,我眼睛看不見了!」她的手探向半空中,我緊緊握住。
「寶貝,不要怕,嗎咪就在妳身邊。」
她的奶奶說:「好痛是不是?」她點點頭。
她的外婆說:「你是不是要走了?」她點點頭。
外婆把手放在她眼皮上:「乖,那你就好好的走吧!」
 
一片葉即將離開自己的枝幹,向遠方飄去,它不會再回來,不會再落地生根....。
 
我摀住嘴,把已經湧到唇邊的哭聲用力逼回去,在模糊的淚眼中,我聽到自已急促又沙啞的聲音:「寶貝,你願不願意像獅子王?像珊珊姊姊那樣勇敢、那樣有愛心?」孩子終於沒有再睜開眼睛,可是屋子裡的每個人全都看到她在點頭,她在點頭的同時還有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就在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同時,一滴淚珠靜靜地滑出她的眼眶,和其它人的淚珠,鏗然一聲!摔碎在枕頭上。
 
孩子生病時,我沒有辦替她做什麼,在她要離開時,我問她願不願意將自己身上有用的器官捐出來,在別人身上再用一次,也讓自己再活一次,她答應了。遺憾的是,她的器官全壞了,所以不能如願。
 
至於把她的身體捐出來,讓醫學院的學生做研究,能夠有機會去救別人,應該也是這孩子的心願,我將來也會這樣做吧....。
 
現在我做母親的懷著悲欣交集的心情,把我的寶貝交給你們,我寧可你們在我純真美麗的女兒身上劃上十刀、二十刀,我也不希望你們在將來做醫生後,在任何一位病人上劃錯一刀,所以我請求你們一定要好好善用她的身體,一如你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對待我們週圍的每一位芸芸眾生。
 
只有這樣,我的悲傷才能繫上一個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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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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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的時候被叫起來導尿,在加護病房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但這次卻是個女患者。
「女病患尿不都是由護士負責的嗎?」我問。
「抱歉,賴醫師,她的很難導,要麻煩你一下。」護士滿臉歉意地說。

於是,我步入病房,床上躺著一位清秀的女病患,身旁則站著一個斯文的男士。他一看到我就說:「醫師,對不起,三更半夜把你叫起來,可是她實在是脹得受不了了。」拿起導尿管,我試了一下,管子硬是卡在膀胱頸進不了膀胱。我想可能是膀胱頸痙孿,這在脊髓損傷病患中相當常見。我立刻吩咐護士,打一針鬆弛劑試圖使膀胱頸放鬆。再試一次,果然通了進去,導尿管內才汩汩地流出近一千毫升的尿液。我心想著:完了,這下膀胱準脹壞了,又得再費事做膀胱訓練!。
 
在處理過程中,我與他倆閒聊,終於知道整個故事的輪廓。這對戀人,在同一所國中任教。一天,兩人相約同遊青翠的山谷,未料竟發生意外。女老師失足墜落深谷,摔斷脊背,造成半身癱瘓,開完刀雖已近三個月,大小便仍無法控制,而男老師也一直陪伴在病榻一旁。
 
隔天,教授查房,住院醫師報告女老師病情摘要後,教授緩緩搖搖頭說:「已經三個月了,一點進展也沒有,復原機會不大。」我在筆記上紀錄下這段話。女老師的頭偏向牆壁,在大夥兒將目標一向下一床病患時,我依稀聽到她的哭聲,男老師則在一旁輕握著她的手。
「離開我吧,我不會好的。」她說。
他堅定的搖一搖頭說:「都是我的錯,我要照顧妳一輩子。」
「傻瓜,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和你無關。」她忽然提高音量,相當激動,大家,包括教授,都轉身望向他們。
「你已經請假快超過三個月了,再請,學校會要你辭職。」她激動地說。
男老師仍堅持地說:「辭就辭嘛,我教了幾年書,還有一點積蓄。」
女老師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醫師,他要騷擾我,快把他趕走,快來人哪,他是個瘋子,你們醫院搞什麼,還不把他趕走。」經過一陣喧鬧,我們只好將男老師請出了醫院。
 
女老師復原狀況果然不出教授所料,一直無法突破。尤其在她趕走男老師後,護士說她常暗自流淚。好幾次,男老師捧著花束來,都被他高升叱喝而走。最後一次,她揚言如果他再來就要自殺,從此再也沒見過男老師了。
 
某夜,又輪到我值班,正在為女老師鄰床的病患換藥,突然聽到一位中年婦人向她致謝:「多謝妳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心,幸虧妳深明大意,不然我那個兒子,真會為妳一輩子不娶了。」
只聽女老師幽幽地說:「伯母,志雄是個好人,願意嫁他的人一定不少,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她一定要趕男老師走。我原以為是女老師接受不了半身癱瘓的事實──發瘋了。那天晚上,她流了整夜的淚水。「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怕哭聲吵到鄰床,總是掩住口鼻哭泣。」護士說。
 
時光飛逝,過了一個月,她的膀胱訓練終於成功,可以自己控制大小便,臀部的褥瘡也癒合了。接下來的是更艱難的步行訓練。她必須大費周章的綁好兩枝重達兩公斤的長腿支架,再撐起兩根腋下的柺杖,才能掙扎站起來,勉強地拖行。第一步嘗試便摔了一跤,幸好旁邊有治療師扶住。她咬著牙,一次又一次的嚐試著。
 
「我好想念班上的學生,」她說。就這樣,她竟也一步一步用柺杖走了起來,只是步伐還不穩,常常摔跤。奇怪的是,自從她轉到一樓運動治療室訓練步行後,倒是常瞥見有個帶帽子及墨鏡的男子站在遠處。「是其他患者的家屬吧。」我想。
 
「賴醫師,你知道嗎?那個女老師常在半夜到長廊練習走路。」護士偷偷告訴我。「或許,她真的可以走出醫院哩。」我想。但是耳邊馬上又迴響出那一段話:「超過三個月,不可能復原了。」
 
那天晚上,不是我值班,卻始終無法入睡。我索性回到病房,整理了一些病歷,好為隔日查房做準備。忽然我聽到長廊那頭響起一陣「呵,呵!」聲,伸頭望去,只見女老師孤零零的背影拖映在冰冷的長廊上,她正在練習走路。
 
糟了,今天早上長廊的那一頭才剛上了新蠟,中午還有一位家屬在那兒摔倒,何況是不良於行的她了。我的警覺太慢了,只見她搖晃一下,身體就像被砍倒的樹一般,撲向冷硬發亮的地板。
 
「完了!」我大叫一聲。突然,從旁邊衝出一個黑影,即時拉住她的衣襟。但重量可能太重了,或者地板太滑了,兩人便一起摔跤在地板上。多虧這及時的一拉,落地的聲音顯然比預期小多了。
 
「志雄,你這又何苦。」長廊盡頭傳來這句話。我急忙趕過去,差點也摔了一跤。只見散落一地的柺杖、帽子、墨鏡和地板上那對苦命鴛鴦。「你們不要緊吧?」我一邊檢查有無外傷,一邊問她「不要緊。」女老師掛著淚珠的面龐第一次出現笑容。「醫師,去跟教授說,我一定要走出去!」女老師握著男老師的手說。之後,病房內又看到他們形影不離地做復健。隔不久,我被總院調到外地支援,回來時,女老師已出院。
 
不知是哪一天,陽光悄悄灑滿了長廊。我相信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她們竟向我走了過來。女老師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說:「賴醫師,我回來做檢查的,一切正常。」我楞在原地,許久說不出話來,不用穿支架,不用柺杖,一切正常。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賴醫師,我們走囉。」男老師向我揮一揮手,女老師也向我說了一聲「再見」。「不,不要說再見!」我笑著大聲回答,順便撕掉那一頁記著「超過三個月不可能恢復」的筆記。
 
祝福你們,我親愛的朋友。你們讓我學了很多,但,不要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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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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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新婚夫妻新婚燕爾,準備於第二天利用婚假的剩餘幾天去北載河、秦皇島好好玩一玩,兩張火車票已經買好了,就放在床頭櫃上。然而,就在這一天的晚上,他們所在的唐山市發生了舉世震驚的唐山大地震。

當妻子掙扎著睜開眼睛時,周圍漆黑一片,彷彿整個天空都坍塌下來一般。樓板落了下來,壓在年輕的丈夫身上。他們被困在裡面,年輕的妻子絕望了。他們仰臉躺在床上,用兩個人的四肢手臂一起向上推那快水泥板,試圖把它推開卻失敗了。水泥板像焊在那裡一樣,紋風不動。年輕丈夫鼓勵妻子別怕,過一陣子會有人來救他們的。妻子告訴年輕丈夫:「只要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怕。」妻子用手向另一側摸去,幻想能摸到一線生機的希望,但只有水泥板、磚塊…,妻子幾近絕望,生命的支柱一瞬間像房屋一樣坍塌了。

事情還沒有做完,今後的路應該很長,對,還有北載河、秦皇島、還有那兩張車票,就放在床頭櫃上。車票,使妻子產生了新動力和勇氣,於是繼續摸索。床頭櫃…車票…妻子真的觸摸到了一張硬紙板,真的是車票!妻子非常高興,把車票攥在手裡,激動地搖著年輕丈夫的肩膀:「我找到了車票!」年輕丈夫也很高興:「是兩張車票?」妻子心頭一沉,只有一張,原來另一張車票被水泥板牢牢地第壓住了,只露出極小的一角,妻子試圖把它拉出來,卻幾次都未如願。妻子無言答對,默默地流淚。年輕丈夫安慰到:「不要緊,可以…再買一張…」

沈重的水泥版一端壓在年輕丈夫身上,一端壓在床頭櫃的車票上,兩個支點為妻子留下了一塊賴以生存的空間,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變化,除了一張車票和一個年輕丈夫,妻子什麼都沒有,就連一點點生存的希望都在漸漸稀釋、融化。飢餓、乾渴使得妻子幾乎都想放棄。

年輕的丈夫似乎已經意識到了妻子的信念正在一點一點地崩潰,於是開始向妻子述說他們未來的旅程,講述外面的美景:美麗的北載河、迷人的西雙版納…。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妻子體內湧動,一個生命的光環在眼前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年輕丈夫用生命的餘暉,為妻子點燃一支希望的蠟燭,這支蠟燭一直照亮著妻子走出地獄之門,重返光明的人間。

一天清晨,壓在他們頭頂的水泥版被掀開了,妻子被救了出來。當妻子急急地爬到年輕丈夫身邊時,映入眼簾的一幕突然間讓妻子變傻了──丈夫的右半邊身體完全被砸成了肉泥,殷紅的血凝固在廢墟的石堆裡。年輕丈夫只看了妻子一眼,嘴角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紋,就閉上了雙眼。

年輕丈夫以最頑強的精神、最堅韌的毅力和最深切的愛戀,陪伴和激勵妻子度過了最艱難、黑暗的三個晝夜,然後安心的走了。  

雖然年輕的丈夫走了,他的一份深深的愛卻讓妻子享受一輩子。愛情需要精心呵護,更需要堅強的意志來保證。當我們擁有愛情時,我們不懂得愛情,當我們懂得愛情時,我們已經沒有了愛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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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兒子是A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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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潤八月的中秋夜輪值大夜班,這款好康A不是常常有的,值得四處奔相走告,只是,現實是無情的,醫院今夜猶原冷冷清清。
 
「小姐,我要掛號。」說話的是一位帥氣的中年人,溫文儒雅教人好生歡喜,頓時我的瞌睡蟲也沒了蹤影。我用最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請填一下表格。」中年人卻氣若游絲,兩眼無神的懇求我:「我不大舒服,你能不能幫我填一下?」「當然,當然,請說我來寫。」我說話的同時,發現他髮際耳邊有血絲滲出,趕忙拿出一張面紙給他,他卻急的搖頭搖手像個波浪鼓,我只好作罷。
 
我問他姓名,他說:「我兒子比較嚴重,我們的車在前面不遠處出車禍,一家人都受了傷,警察馬上就會送他到這裡來,我兒子是A型血,請你先準備一下,我還要趕去通知我媽媽,然後回去陪我太太,她在車裡走不動了,請務必先搶救我兒子,我會好好謝你的。」說完他立刻往外走,真是個好兒子,好先生,好爸爸。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一回神才發現除了A型血,其他的資料完全空白,一追出去他已不見蹤影了。正在懊惱之際,突然聽到一陣警鳴聲,警察果然送來一名小孩,緊蹙的眉頭和他父親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立刻通知急診大夫,並緊急準備一袋A型血。
 
「他爸爸剛剛已經來掛號過了,說這小孩是A型血。」
「他爸爸是不是駕照上的這個人?」警察先生發抖的指著照片上的人。
「對啊!就是他....。」
 
我說話的同時,追來一位高雅的老太太。一進門就直接對警員道謝,然後又轉問我們:「小姐,我孫子沒事吧!」她心疼的看著床上蒼白的小孫子,我趕忙安慰她:「老太太,你孫子不會有事的,是你兒子去通知你的嗎?」
「對啊!他要我好好的謝謝警察先生和你,可憐兩年輕夫妻就發生車禍留下我們一老一小怎麼辦喔!」老太太嗚咽的轉向我說:「小姐,我能不能看一下我兒子媳婦的屍體?」我如遭電擊,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警察先生小聲的說:「我們到現場的時候,小孩子的父母已經當場死亡了。」
 
88/11/18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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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抄寫佛經的媽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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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董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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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語作品】

一個抄寫佛經的媽媽

他是剛退伍的年輕人,正要開始人生另一段新旅程,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這天他跟朋友喝完酒,騎摩托車,昏昏沈沈,撞到卡車,反彈回來,爆炸起火,全身燒成一個大火球。還好路邊剛好有人洗車,趕快拿水沖他,叫救護車送醫院。如果不是這樣,他當場就燒死了。

人的際遇是很奇妙的,那個洗車的人早不洗晚不洗,偏偏就在那時候洗,剛剛好及時滅火。我們每天發生的每一件事,跟別人每天發生的每一件事,似乎毫無牽扯,渺不相涉,但冥冥之中似乎又有著令人難以言喻的微妙關聯。

腦出血,大腿骨折,全身百分之三十七的三度燒傷。他先在別家醫院插管,太嚴重了,然後轉送來慈濟醫院。在燒燙傷中心外面,我跟媽媽說:「救活的機率不大。」媽媽聽了之後面無表情,從一種悲傷中沉默下去。

有肺水腫的併發症,骨科也開刀,還好傷口沒有感染。雖然傷口沒有感染,全身百分之三十七的三度燒傷還是太嚴重了。一般說來,一度是像太陽曬傷那種,會脫皮,不會有水泡;會刺痛,皮膚變粉紅色。二度又有分淺二度和深二度:有水泡,上皮層以及部分真皮層被燙之後,有滲液,皮跟下面已經分家了,這是淺二度;深二度是更深的真皮層受傷。三度是上皮層、真皮層都壞死。

媽媽告訴我:「 鄭 醫師,你知道嗎?我兒子很喜歡當義工,他都在幫助別人。他在伊甸基金會當義工,幫老人送飯,後來還跟我說,以後就算在上班,也要繼續當義工。」

「他是個好人。」

「我知道,但好人不一定會有好運。」

    該我沉默了,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後的沉默。

媽媽又說:「他很喜歡服務別人,他是個好兒子。」

我輕聲回應:「妳是個好媽媽。」

 

從此這位媽媽每天到燒燙傷中心門口守候,原來她立刻把工作辭了,每天就坐在燒燙傷中心門口等我。我不知道她去哪搬來一張小桌子和椅子,燒燙傷中心一天只開放兩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她就坐在門口,每天在門口等我出來。

「他今天怎樣?」媽媽問。

    「危險。」

我從開刀房出來,一定會經過那條路,沒別的路。每天碰到、每天碰到這位媽媽。每天每天看著媽媽期待的眼神,我告訴她:「我不能說妳兒子一定會好,因為我真的不知道。」

「機率多大?」

「百分之十會活。」

    「百分之十會活?你怎麼不說百分之九十會死?」

「之前,有跟他類似的病人都好了,所以,我想,他還是有機會的。」

「別再安慰我了,除非你也經歷過不知自己的孩子是否能活到明天的那種煎熬。」

我不再說話。媽媽從此依然每天坐在燒燙傷中心門口等我,她有時好像在寫什麼,有時口中唸唸有詞。只是每次遇到我,一定會問:「我兒子今天怎樣?」

    「還是很危險」、「還在昏迷」、「差不多」、「再觀察」、「植皮」、「還好」,所有我可以回答的話,我一直重複回答,每天看到這位媽媽,看到我都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媽媽每天一直到晚上九點多,醫院門禁時間開始才回家。一大早就坐在那裡,一直等我,我幾乎每天進開刀房,所以每天會碰到她,因為從開刀房出來只有一條路,她就在那裡等我,一定要跟我說到話,才安心。那怕這些話是讓她失望的話,她還是安心,因為她一直抱著希望。

 

兒子昏迷十二天後,忽然醒過來。他之前昏迷的時候,換藥還不會覺得痛,之後他才知道痛,換藥是非常非常痛的,他全身像被通電一樣,在床上掙扎、扭曲、翻轉、頓足,哀嚎。他腦部嚴重受創,百分之九十以上救不活,但他就是從昏迷之中醒過來了;當然,後續還是要多次植皮、換藥。燒燙傷疤痕對外觀影響很大,要用心處理。我的工作不只是救人,還要讓人有品質的生活。

    我告訴媽媽,兒子醒了。媽媽沒有特別高興,但是她的表情卻更令我深深震撼。

媽媽問:「現在呢?」

「妳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來。」

「就這樣?」

「對,就這樣。」我頓了頓,「但並不容易。」

「是不容易。」

媽媽沒有回家,還是坐在燒燙傷中心門口等,每天都在同一時間出現、每天都在同一地點出現,每天都問同樣的話。我還是每次回答「這星期三植皮」、「還好」、「這星期四植皮,取大腿的皮,補胸部的」、「這星期五要植皮,補小腿的。」補皮是一次補一些,因為不能一下子取一大塊皮,手術時間太久,麻醉太久,對病人會有一些影響。

 

這天早上我要上第一台刀,經過長走廊,一轉角,忽然發現眼前有個瘦小身影,正是那位媽媽。我故意放輕腳步,她不知道我就走在她後面,她左手扛著一張小桌子,右手提著一張小椅子,肩上還背了一個袋子,顯得很吃力,我在她身後就可以聽到她的喘氣聲。我故意放慢腳步,她和我的距離越來越遠。只見她走到燒燙傷中心門口,先放下椅子,再放下桌子。那桌子是折疊的,她左手扶著桌子下緣,右手抓著桌子上邊,雙手展開成一個大大的一字型,那桌子的鐵榫似乎卡住了,她用力往下扳,顯出努力的樣子,試了好幾下,才把桌子攤平,她似乎鬆了一口氣,把椅子放好,從袋子裡拿出好大一本很厚的電話簿,然後拿起筆,好像在寫什麼,有時口中唸唸有詞。

我被這個畫面釘在原地。

這個媽媽寫字的畫面我已經看過無數次,但沒有一次這麼感動,感動到忘了移動。她就這樣端坐著,坐得很挺、很直,手裡的筆一直動一直動,不曾停息;口中還是唸唸有詞,沒有間斷。那樣凝神、那樣專注,我眼裡的天地彷彿僅剩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個媽媽。

我還是離開了,進了開刀房。一直到中午我開完刀,走出來,這是唯一的走廊,我當然又遇到她,但這時她身邊多了一個小女孩,看起來大概六歲,頗為乾淨乖巧。媽媽立刻問我:「今天怎樣?」

「我剛開完刀,還沒去看。」

媽媽點點頭,不說一句話,雖然神情略顯疲憊,但梳理整齊;目光溫潤,清朗有神,有股令我非常難以形容的氣勢。我回想起這個媽媽自從兒子住進燒燙傷病房,每天每天搬桌子在這裡等我,早上跟我講一次話、晚上講一次,媽媽一定要聽到我講話,才能安心的離開。我忍不住說:「真是難為妳了,受這樣的煎熬。」

「這就是當媽媽的過程,一輩子都得對無法預料的事充滿信心。」

真了不起!我打從心底敬佩,又問:「妳的信心從哪裡來?」

她不說話。我看著桌上的紙筆,問她:「我可不可以看看妳在寫什麼?」

她微一點頭,我拿起桌上一張張的紙,原來那不是電話簿,是一張張薄薄的那種紅色格線的十二行紙,累積厚度已經達到像厚厚的電話簿一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娟秀,工整有力,上面寫的是:

 

假使興害意  推落大火坑   念彼觀音力   火坑變成池 
或漂流巨海   龍魚諸鬼難   念彼觀音力   波浪不能沒 
或在須彌峰   為人所推墮   念彼觀音力   如日虛空住 
或被惡人逐   墮落金剛山   念彼觀音力   不能損一毛 
或值怨賊繞   各執刀加害   念彼觀音力   咸即起慈心 
或遭王難苦   臨刑欲壽終   念彼觀音力   刀尋段段壞 
或囚禁枷鎖   手足被鈕械   念彼觀音力   釋然得解脫 
咒詛諸毒藥   所欲害身者   念彼觀音力   還著於本人 
或遇惡羅剎   毒龍諸鬼等   念彼觀音力   時悉不敢害 
若惡獸圍繞   利牙爪可怖   念彼觀音力   疾走無邊方 
蚖蛇及蝮蝎   氣毒煙火然   念彼觀音力   尋聲自迴去 
雲雷鼓掣電   降雹澍大雨   念彼觀音力   應時得消散 

 

    我在震撼中不能言語,媽媽說:「我小時候,我阿嬤每晚都會點一枝香,然後唸一遍經。她說,每一枝香都代表沒有被回應的祈禱。」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千千萬萬枝香被燃起。其實,人們的祈求大多都會落空的,根本得不到回應,但夢想的美妙就在於,它是有可能實現的。於是人們還是不斷祈求,一生之中一直在燃起希望、希望破滅、重燃希望的過程裡跌跌撞撞的前進。燻香有時盡,希望永無窮。

我微感悵然,問媽媽:「妳祈求什麼?」

「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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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抄寫佛經的媽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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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她的意思是說,祈求重傷的兒子充滿力量,活著走出醫院。但是媽媽摸著小女孩的頭,卻說:「這是我女兒,當初我兒子出車禍,你跟我說可能救不活的時候,我就想,如果 ……如果我兒子死了,我希望我有足夠的力量把我女兒撫養長大。」

    「妳放心,妳兒子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媽媽聽到我這麼說,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害怕、守候、祈求,全部的情緒在瞬間釋放,兩行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小女孩睜大眼睛,抬頭看著媽媽,右手拉著媽媽的衣角,輕輕搖擺,問說:「媽媽,妳怎麼哭了?」

媽媽伸手抹了抹臉,回答:「媽媽沒有哭,只是有點難過。」

「妳為什麼難過?」

「因為當媽媽的有時候就是會這樣。」

 

    不久後他出院了,偶爾在醫院碰到他,他又恢復以前壯碩結實的身材,我問:「你怎麼在這裡?」

「好久沒來給你看,讓你看看我啊,我現在好很多。」

這肯定是醫生最想聽到的一句話。把一個昏迷的垂死病人醫到會站著跟你說謝謝,那種感覺是很奇妙的。我入行學到的第一件事:任何人都可能在任何時候得到任何病、發生任何意外。我們醫生被人視為金字塔頂端的人,被問「上面空氣好嗎?應該崇高偉大吧?」但是,我每天都被提醒自己有多渺小,不管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他們使我了解到:世上的確有力量可以突破醫學的極限。我們每天都經歷許多足以改變人生的瑣碎事物,沒人會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應該知道,因為那並不在我們的控制下。或許我們不知道這些事發生的用意何在,但總有一天我們會知道,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們還是不知道,那就表示我們根本不需要知道,根本不需要知道的事,為何自尋煩惱,一定要去知道?

這個媽媽後來到醫院跟我說,兒子要結婚了,特地來邀請我參加婚禮。我欣然前往。那天晚上,我坐在遠遠的角落,靜靜看著全村歡欣慶祝,慶祝一個勇敢的年輕人從鬼門關前回來。「活在當下」,對他有了全新的意義。他跟我說過,時間太寶貴了,所以要花在你愛的人事物上面。他是海軍陸戰隊退伍,身上有些特種訓練留下的疤痕,他自豪地說,疤痕是軍人的勳章。因為在海軍陸戰隊被磨練過,他的意志力也很驚人;此外,他是原住民,這也讓我再一次領教:原住民的生命力真的太強了!

我眼中看著杯觥交錯的熱鬧情景,耳邊傳來陣陣敬酒祝賀之詞,但我的心卻越來越安靜下去。過去一直有人問我,相不相信奇蹟,相不相信運氣,這實在很難回答。我們用的是最精密的儀器,得到最精準的數據,再加上個人二十年的經驗,傷勢會怎麼走,心裡大概都有個底;可是決定病人能不能痊癒的,有時不止儀器和醫術。以這個年輕人來說,他運氣好,竟然可以在發生重大意外之後,被一個剛好在路邊洗車的滅火,然後立刻送到醫院,再用最好的儀器、一流的醫療團隊、最有愛心的志工團隊、還有他個人最堅強的求生意志力,再加上最偉大的母愛,才能發生奇蹟。我每天都在醫院,看到那麼多病人,一個人只要生一場病、一次意外,就可以造成絕望的人生、破碎的家庭。

   

「 鄭 醫師,謝謝你!」

媽媽親切的招呼把我從深刻的思慮中喚回來,她知道我不喝酒,特地為我準備了果汁,兒子和媳婦就站在旁邊,兒子神采飛揚,精神奕奕;媳婦嬌豔亮眼,光采照人。兩人齊向我道謝。我滿臉笑意,大聲說「乾杯吧!」端起果汁,一飲而盡,終於知道:活著,原來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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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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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則關於小朋友的故事

第一個是說及有一位單身女子剛搬了家,她發現隔壁住了一戶窮人家, 一個寡婦與兩個小孩子。

  
有天晚上,那一帶忽然停了電,只好自己點起了蠟燭; 沒一會兒,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原來是隔壁鄰居的小孩子,只見他緊張地問:「阿姨,請問妳家有蠟燭嗎?」
  
女子心想:「他們家竟窮到連蠟燭都沒有嗎? 千萬別借他們,免得被他們依賴了!」
  
於是,對孩子吼了一聲說:「沒有!」
  
正當她準備關上門時, 那窮小孩展開關愛的笑容說:「我就知道妳家一定沒有!」
  
說完,竟從懷裡拿出兩根蠟燭 說:「媽媽和我怕妳一個人住又沒有蠟燭,所以我帶兩根來送妳。」這刻女子自責、感動得熱淚盈眶, 將那小孩子緊緊地擁在懷裡。
  
 第二個是發生在歐洲
  
有一個小鎮很久沒有下雨了, 令當地農作物損失慘重,於是牧師把會眾集合起來, 準備在教堂裡開一個祈求降雨的禱告會; 會眾中有一個小女孩, 因個子太小,幾乎沒有人看得到她, 但她也來參加祈雨禱告會。
  
就在這時侯,牧師注意到小女孩所帶來的東西,  激動地在台上指著她說:「那位小妹妹很讓我感動!」
  
於是會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
  牧師接著說:「我們今天來禱告祈求上帝降雨,     可是整個會堂中,只有她一個人今天帶著雨傘!」
  
會眾仔細一看,果然, 她的座位旁掛了一把紅色的小雨傘; 這時大家沉靜了一下,緊接而來的, 是一陣掌聲與淚水交織的美景。  
有時我們不得不說:小孩子其實一點都不小」, ()們其實很「大」!
  
 ()們的愛心很大!
  
()們的信心很大!
  
 看完這兩則故事,您是否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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