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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意识形态的两极化及其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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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oding
lukacs

 

中国意识形态的两极化及其后果

(2009-03-17)郑永年 http://www.zaobao.com/yl/yl090317_501.shtml

  中国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高速经济发展,导致多元社会利益。但是因为社会群体之间、地区之间的收入差异越来越大,多元利益很快演变成为分化社会。

  任何经济体在发展早期都会经历一个收入分配差异拉大的阶段。收入分配差异对一个社会的政治影响也取决于该一社会的接受程度。在中国,收入差异不仅从客观上说(即从基尼系数来衡量)已经超过了一般国际水平,更超过了中国社会的接受程度。

  很多社会阶层对收入分配不公已经从不满转向忿恨。实际上,收入分配差异及其造成的政治社会影响也是中国官员多年来关注的焦点。

  尽管中国政府在缩小分配差异、实现社会公平方面已经作了诸多的努力,但是没有迹象看到这些努力已经遏制了收入差异的扩大。反之,因为政府还没有发展出足够有效的能力来管治资本,收入分配差异还在继续扩大。

  这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更是增加了问题的严重性。在沿海地区,随着大量的工厂的倒闭,失业工人队伍越来越大,尤其是农民工。问题是:这种状况对中国的政治生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影响当然是多方面的。但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利益分化已经导致了中国意识形态层面的分化。

各种主义,各有支持

  这里指的是中国社会层面的意识形态,就是社会中的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对某一种主义或者意识的认同,而另一部分人则对另一种主义和意识的认同。尽管官方仍然控制着中国的舆论界,但这并不妨碍各种主义的流行。

  今天的中国思想界有如晚清和民国初年,各种主义一一涌现,例如所谓的“左派”、“右派”、“保守主义”、“民族主义”,还有其他各种从本土培育的或者西方进口的主义。各种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宗教也反映了这个趋势。

  意识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各种主义在中国崛起是个常态。不过中国的各种主义之间并没有多少直接的争论和沟通。各种主义都在以各种方式和社会支持力量结合,寻求政策层面甚至政治层面的效应和结果。

  很多年来,主导中国经济改革的是经济自由主义话语。经济自由主义在推动中国从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今天的经济自由主义处于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

  经济自由主义很难解释中国社会的分化,也缺乏有效的政策来改变这种局面。相反,在很多人看来,经济自由主义已经沦落为既得利益集团的工具。在一些人看来,经济自由主义现在已经变成了中国进一步改革,尤其是社会改革的障碍。

  在另一端,一些社会阶层成为经济自由主义主导下的改革的受害者或者牺牲品。他们也看不到未来改革的出路。所以,近年来,一些人开始全面否定改革开放政策。他们对邓小平的改革路线开始抱怀疑态度,要求反思和纠正改革路线。

  因为市场化导向的改革出现了问题,他们往往向后看。无论新老“左派”还是国外称为“毛泽东派”的社会团体和知识分子都在不同程度上有这种倾向性。当然,这里也有一些从理想出发来审视和批判现实的知识分子。

看不到有效的妥协政策

  各种主要的主义都呈现出激进化的趋向。在非理性的情况下,各种主义都可以表现出“民粹”的特点。“民粹”往往被用于指向社会低层被动员起来的状况。但是在今天的中国,既存在着“左派”民粹主义,其基础是社会低层和弱势群体,也存在“右派”民粹主义,其基础是既得利益和特权阶层。

  双方面似乎很难找得到妥协的基础。一方面,既得利益的心态是“穷人该死”,他们动员一切尽可能的力量在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已经取得的利益基础上再扩大利益。另一方面,低层社会层面也越来越难以忍受一个越来越不公正的社会,视既得利益为“不义之财”。他们和他们的代言人当然也要动员自己的支持力量。

  在这两者之间,中国的中间力量非常小而弱。中国的中产阶级本来就不大,但现在这个还是弱小的中产阶级处于一个困局。因为财富加速从多数人手中转移和集中到少数人手中,中产阶级中的少数一部分人已经通过积累财富和扩张,进入既得利益阶层。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城市居民重新贫穷化,成为新穷人阶层。尽管经济的发展在继续制造中产阶级,但目前中国的经济结构决定了中国的中产阶级不会很快成长。

  执政党当然不想看到社会的激进化。官方对社会意识形态的激进化也是有相当认识的。官方在舆论和意识形态方面的控制还在继续。但因为利益的多元化,这种控制的有效性是相当有问题的。

 即使在执政党内部也已经出现思想多元化的局面。这使得建立一种各方都可认可的意识形态重要起来。

  很容易理解,官方的意识形态强调的是各种利益之间的妥协。但总体来说,官方的意识形态还是处于一个衰落状态。因为长期秉持“不争论”路线,有关方面倾向于持一种超然的态度,不时地干预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争论,但对自己的意识形态立场并不明确。

  尽管努力达成个阶层利益之间的妥协,但既看不到妥协的意识形态,也看不到有效的妥协政策。虽然各社会阶层都能看到社会利益妥协的好处,但对低层社会阶层来说,在没有看到建立能够造就社会利益妥协的具体制度和政策之前,还是难以忍受现在的社会不公状态。

须建立基本社会正义的制度

  社会意识形态激进化已经开始表现在社会行动的一些方面。最显著的是表现在近年来的社会群体事件上。早期的群体事件由具体的经济和社会问题所引发,参与者也更多地表现为对具体利益的争取。但是这些年来,社会群体事件开始超越出经济和社会范围,具有政治性。

  也不可否认,一些群体事件开始由理想的概念所引导,就是说社会意识形态开始在群体事件的发生和发展过程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如果高度分化的利益不能达成妥协,那么最终可能会演变成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都不想看到的革命局面。尽管有人会说一场以社会正义为目标的革命也并不可怕。可是,中国现在的社会结构表明革命之后可能又来一个重复。这与革命的愿望刚好相背。

  中国社会的这种现状表明执政党要明确确立本身的改革路线及其方向。一方面要通过政府与社会各阶层的全面接触政策而达成改革共识,另一方面更需要下大力气加快建立能够促成社会利益妥协从而实现基本社会正义的制度。

  要达到社会共识,“不争论”路线应当得到修正。这个路线如果继续下去,只会导致执政党改革话语权的继续弱化甚至丧失。当社会的各种力量各自对自己的支持力量拥有了强大的话语权的时候,执政党本身更应当感到迫切的压力。

  如何通过大争论来达到社会的共识,确立社会的共同价值,这应当是执政党宣传和理论部门改革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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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中国总理的左右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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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kacs

中国 | 2010.07.15

“破格点名”:围绕中国总理的左右交锋

按照中国政治惯例,对高层领导人有不同看法,不到最后摊牌,任何人不得犯忌,点名特别高调赞扬或非常激烈地攻击。但现在围绕中国现任总理温家宝,出现一系列非常引人瞩目的“破例”。

 

左派"破例",受到网管的"破格"宽容?

首先"破例"的,是坚决的马克思主义左派。其代表网站"乌有之乡"发表中央民族大学教授张宏良教授撰写的《千古兴亡,亡于一相》的文章,虽然最终没有点到温家宝这个现代"丞相"的名字,但无论中国的左派还是右派,在中国网上讨论时,都一致认为文章的矛头直指温家宝本人。这篇文章据称因为受到来自中共中央上层的压力,不得不从所有网站上撤下来。

但到左派的另一个网站《文革研究》上,至今还可找到发表于2009年的张德勤《对温家宝总理的六条意见》一文,作者指责温家宝的第一条是:致使中国特色资本主义思想得到更大解放。到第四条,温家宝这个现在丞相,甚至要面对"致使卖国求荣的犯罪行为更严重地发生"的指责了。如果说张宏良还只是大学教授,那么张德勤的身份,就非同寻常-原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综合局局长。由他出面点名批判温家宝,把温家宝和赵紫阳这个1989年被推翻的中共前领袖联系起来,把对温家宝这个现任最高层领导人的攻击,和中国最终政治取向,联系起来。

前党校教授"破例"点名维护现任总理

相比之下,维护温家宝的一边,直到本周三,基本保持"不点名"但激烈对抗的做法。带有明显主张自由倾向的报纸如《南方周末》以及《炎黄春秋》杂志不断推出据称温家宝极为推崇的如"人的尊严"、"政治改革"等理念;同时,今年4月16日,中共中央党报《人民日报》刊载温家宝撰写的纪念胡耀邦的文章,也被视为支持这位中国总理的体制内力量的声音。但这些还都是间接姿态。

本周三,前中共中央党校学者杜光《以试析"批温高潮"的来龙去脉》为题,在中文海外媒体上撰文,直接点名,为在他看来备受冤屈的温家宝总理申辩。可圈可点的是:犹如左派在乌有之乡上对温家宝的指责一样,为温家宝辩护的杜光,也把中国现任总理的去留,说成是决定中国中近期政治走向的关键所在。杜光在他的文章结尾,以党刊社论特有的檄文风格,写道:

"目前的批温高潮,既表现出权贵集团和毛派的得意和猖狂,也反映出他们内心的紧张和恐惧,说明他们已经黔驴技穷,只能以对温家宝个人的人身攻击,来实现铲除在朝的改革力量的妄想。这种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企图,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破例"说明了什么呢?

杜光高调维护现任总理的文章,因为中国官方对互联网的严格屏蔽,截至到发稿,还没有见诸中国大型网站的讨论室,尤其因为如此,就更加意味深长:攻击现任总理的文章留在网上将近10个月,没有被删除;《乌有之乡》《大旗网》等左派网站,一反几年前动辄被封的命运,越办越像模像样。反倒是明白维护现任最高领导人的激扬文字,难得和中国国内读者见面。

在和本台记者电话讨论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但对中国执政党高层操作知之甚深的北京公共知识分子这样评论这一系列"破例"说:"现在的领导,左右两边都快捂不住了,这说明上层的斗争就快撕破脸了。"

作者: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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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明官員令大陸傳媒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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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oding

開明官員令大陸傳媒精神分裂

     在大陸名氣已經很大的伍皓,再度出了名。4月22日下午,他受邀在中國人民大學演講時,被台下3個人扔了一大堆五毛錢的紙幣,在「伍皓,五毛!」的大喊聲中,3人揚長而去,留下一個同夥在旁邊拍照,散布到網上,眾聲喧嘩中引發了媒體業內的精神分裂。

     伍皓是雲南省宣傳部副部長,原新華社記者,他在雲南宣傳部任職時,當地發生幾起涉及公安系統內部的醜聞,他和其他省市宣傳官員不同之處在於,不壓制也不逃避,而是主動面對媒體。他首開政府微博,組織過網友調查團,也和媒體記者公開辯論。一般認為,他在中共系統內,算是一個開明官員。至於那3個向他扔紙幣的人——莫之許、王仲夏和蘇雨桐,是我很熟的朋友,除了蘇雨桐在NGO工作之外,其他兩個都是自由職業者。

     這次行為藝術,主要是想表達對伍皓的一種不認同。五毛,在大陸的語境裡有走狗、幫凶的意思,這個概念緣起於大陸對互聯網的監控,意指官方雇傭的在網上發表言論引導輿論的人,他們每發一個帖子可以賺取五毛錢。

     真理越辯越難明

     稱呼別人「五毛」當然是一種很嚴重的指控,憑我對這3人的了解,以及事後大家在網上的表態,可以確認,他們基本上對任何維護現體制的官員都無好感,伍皓這種所謂的開明官員,反而被認為是作秀,帶有很大迷惑性與欺騙性。這種觀點在知識界不乏同道。但另一種聲音認為,連伍皓這種開明官員都遭反對,不僅阻絕了伍皓的進一步改革空間,也使共產黨內其他官員不敢步其後塵。在新聞一線工作的記者,很多持後一種立場。

     「伍皓五毛」事件,頗能反映當下中國大陸轉型期,傳媒乃至知識界的價值混亂。所謂真理越辯越明,基本是一句扯淡話。爭論的雙方誰也無法說服誰,反而在掐架的過程中加固了自己原初的判斷。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事實都會被他們攫取過來為自己的價值立場服務。反伍皓的人,大抵心中有一種「普世價值」的確信,認為民主自由的價值已經不言自明,放諸四海而皆準,對那些在專制政體中牟取利益的官員表達抗議,可以推動中國民主化轉型。

     用對話取代對抗

     更何況,伍皓同志「1988年09月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在校期間,作為優秀大學生代表兩次在中南海懷仁堂受到江澤民主席親切接見」,在1989年的政治風波之後主動向政權靠攏,由此發跡,所謂開明根本是一種假象。挺伍皓的人,則認為歷史尚未終結,對話而非對抗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途徑,這個社會的悲哀是:這個體制甚至連它的反對者都是那麼糟糕。

     圍繞伍皓的論爭,有很多口水,也是在一個時代限定的主流價值基礎上展開。就如同一甲子之前,「共產主義」也宣稱歷史終結,但這個「普世價值」帶來的更多是悲劇。我相信,若干年後回看今日,會發現激烈辯駁的雙方都深陷在時代的局限中。我們誰也無法跳脫。精神分裂是一種常態的時代症候。

     (作者為北京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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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家利益之名求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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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kacs

中国应当警惕被苏联化

(2010-04-12)

http://www.zaobao.com/yl/tx100412_001.shtml

余思远

  最近谷歌退出中国事件引起了国际上极大的关注。

  回溯最近中美之间的一系列政治经济争议,谷歌事件可以说是打响了信号枪。虽然此事相对于后来围绕更“大”的议题,例如对台军售、伊朗核问题、人民币汇率等的交锋显得有点“小”,两国政府之间的言辞交换也不如奥巴马会见达赖时那么尖锐,但是将此一串事件联系起来看,并且注意到目前美国议会中政客们的“数码暴政”言论,以及西方媒体“习惯成自然,自然成事实”的春秋笔法来看,则谷歌事件绝非小事。

  略知世界现代史的人都知道,丘吉尔在二战硝烟刚散尽时就发表的著名“铁幕”演讲,通过将欧洲划分为所谓自由的西方阵营和关在铁幕内的、被独裁统治的东欧阵营,划定了战后两个阵营的分界。这个分界不但是意识形态的、地缘的,而且是心理的。因为将对方的人民描绘成牢笼中的囚犯,无疑有两个直接好处,一是让己方阵营的人民相信自己生活在较为美好的世界里,二是促成对方阵营的人民产生对西方的向往和渴望。

苏联一度占据道德高地

  但是战后的美国在拉美、亚洲和非洲支持一系列不得人心的残暴独裁政权,多次侵略介入他国如朝鲜、越南,造成无数穷国人民遭受屠杀,加之在国内继续实行种族隔离等非人道政策。而老牌西方国家如英、法则一边忙于战后重建,一边对付帝国时代殖民地的独立浪潮。西方一直到1970年代中期,始终无法从道德劣势中脱身。与此同时,苏联麾下的社会主义阵营对内以无产阶级和人民掌权,对外以战胜纳粹的历史功绩和支持民族独立的口号为道德号召。尽管同时代在苏联阵营内部也发生了诸如“匈牙利事件”和“布拉格之春”等体现前苏联大国沙文主义本色的事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不但在世界上,甚至在其内部,尚难占据明显的道德和人心优势。反倒是当时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于上世纪60至70年代同时反帝反修,尽管内部正经历文化大革命的浩劫,却在国际上,包括西方内部的部分民众中间(例如法、意等欧洲国家的左派中),赢得相当高的声誉。

  美国经过国内黑人民权运动促成种族隔离的结束和人权意识高涨,外由越战失败造成全面战略溃败后,经过70年代后期若干年的调整和喘息,在国际上争取到中国在地缘战略上的支持,西方(加中国)遂转守为攻。而苏联在外深陷阿富汗泥淖丧失国际同情,在内面临军备竞赛造成的经济畸形、社会停滞、民心涣散,在东欧阵营内部由于不平等政治经济关系丧失二战流血牺牲换来的道德优势和向心力。而美国从里根口中造出“邪恶帝国”标签,复活丘吉尔铁幕概念,并不顾自己屁股尚未擦干净就立即对外高举人权旗帜,争夺道德高地,将“铁幕”与“邪恶帝国”的意识形态标签通过传媒优势的灌输传播,联系苏联对内对外种种不当行为,牢牢贴在苏联身上而不可脱,从而造成人心反向。后来的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根源无不是意识形态战争的胜利。

中国内外都不讨好

  解析近年西方的对华意识形态战略,乃是利用人权、自由等高调,利用中国政府不愿意被视为在外力压迫下屈服的心理,希望压迫中国在这类议题上,不但因为条件反射而自动放弃主动争夺,而且在行为方式上,也如被牧羊犬驱赶的羊那样,条件反射似地走上苏联化的道路。应该说这个战略已初见成效,首先是表现在使得中国当局对这类议题产生过敏,从而难以承认此类议题除去被西方当成国际政治武器以外,本身还具有的合理性,因此堵塞在内部对此类议题进行正常的建设性讨论的途径。对外,因为这类议题被狭义理解为国际政治武器,必然被动跟随西方起舞,一方面被动防御,一味在意识形态领域韬光养晦,甚至在西方发生严重道德危机时(例如阿以关系、伊拉克战争、虐囚事件、金融危机等)又未能挺身而出,通过严词谴责乃至发动应有国际程序(如在联合国提出有关决议案)来争夺道德高地。而另一方面,有时在涉及本国现实利益时,又将原则议题当成讨价还价手段,不但在世人眼中落下以原则作交换之口实,而且给对手造成用之不竭的可再生攻击利器。这种犬儒式战略,只会落得对内、对外数面不讨好的难堪被动局面。

  分析现今西方媒体以及中国网络语境,诸如中国的“信息长城”、“The great fire wall”之说已经成为流行语,甚至已经简化为“那堵墙(The Wall)”式的不言而喻。其操作方法,与对付苏联时期,一脉相承。而“翻墙”已在具备话语权的中国知识精英中渐成流行语,不得不令人担忧中国正在走进前苏联的陷阱。在内政外交上,由于意识形态的被动,存在强烈的被迫苏联化的危险。而最近以谷歌事件肇始的一系列动作,无不是美国发挥这一战略的战术组合拳。

以人权进步对付人权进攻

  但是,与前苏联不同,中国目前的社会是一个大体上相当开放的体系;中国在国际上从未为非作歹,历史上支持第三世界国家与西方殖民主义抗争的信用犹存,且未如苏联欲以武力争霸世界,愚蠢地卷入军备竞赛;中国国内在历史上形成的民族凝聚力使得人心可用——从这两年西方操弄西藏、新疆问题而在海内外华人中形成的强烈反弹可见一斑;中国经过三十年改革开放形成了强大的经济能量、活力和人民的经济自由。因此,与前苏联相比,中国当局具备了相当有利条件。

  一方面,中国当局对外应在战略上坚持原则,未雨绸缪;战术上审时度势,灵活机动,必要时以攻为守。在意识形态上,不仅要积极防御,更要通过实践自成体系,主动出击,乃至制造议题,而不是一味被西方的议题牵着鼻子走。

  要实现这一战略,就必然要求在另一方面,即对内不要因噎废食,而是要按照社会发展本身的规律和需要真正解放思想,破除教条,允许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探索。世界上任何思想体系,若不允许探索和思考就必然陷于僵化,陷于落后,陷于被动,最后濒临破产边缘。中国的儒学曾经如此,苏联式的社会主义也曾经如此,现代环境下的伊斯兰更是一个值得深思的例子。具体在行为方式上,必须真正施行仁政,尊重人民,相信人民,以开放对付开放,以人权进步对付人权进攻,最终达到以事实破除谎言的目的。

  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和上世纪初的五四运动的经验证明,中国人不但具有强大的经济活力,而且具有强大的思想创新能力,一旦发挥,不但可化解西方攻势,或可化被动为主动,重执意识形态牛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自创价值输出对方,将对僵化、落后、教条的不满引向对方阵营内部。切不可或在懵懂中不自觉走进对方陷阱,重蹈前苏联覆辙。或以为中华文化独特,君子自清,能以一己之力和谐世界,自动作意识形态上的宋襄公,待对方渡河已毕,则悔之晚矣。

中国当局对外应在战略上坚持原则,未雨绸缪;战术上审时度势,灵活机动,必要时以攻为守。在意识形态上,不仅要积极防御,更要通过实践自成体系,主动出击,乃至制造议题,而不是一味被西方的议题牵着鼻子走。

作者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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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世界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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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世界最後的希望?
我們也需要保護——個人在市場崩潰時能保護我們和家人的安全網。」他認定中國正是這樣一個提供保護的國家,他接著宣稱「我們現在都是中國人」。
「他們說中國政治制度是獨裁主義,但這其實是一種新的民主。」這個大膽判斷來自約翰·奈斯比特,一位聞名世界的未來學家。他在北京推廣他的新書《中國大趨勢》時,對著中國官員和公眾說,西方對中國的理解充滿偏見,他們認爲自己是民主的審判者,認爲一定要通過選舉才有民主,但即使創造了「民主」的希臘人並沒有選舉,他們甚至還有奴隸。而中國正在構建一個不同於西方的體系,它是垂直式的民主,領導層發出指示,人民提出倡議。這是一種自下而上又會自上而下的機制。

在二零零九年九月中旬的一期《南方周末》上,我讀到約翰·奈斯比特的論述。在同一期報紙上,還有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六十周年的報導,對中國模式的探討。新聞紙上洋溢著成就、自得,和一種被遮蔽的深深困惑——中國是如何變成今日世界眼中的中國的——一個將政治專制和經濟增長如此有效地結合在一起國家,不管多少悲觀的預言和深層的矛盾,或者一場席捲世界的金融危機,都不能阻礙它變得更強大。

既有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的理論框架,早已容納不下中國的成長?中國正在創造一種全新的體系?是的,在得出肯定的結論之後,奈斯比特甚至尋找出支援它的八大支柱——解放思想;「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結合;規劃「森林」,讓「樹木」自由生長;摸著石頭過河;藝術與學術的萌動;融入世界;自由與公平;從奧運金牌到諾貝爾獎。

奈斯比特代表著世界對中國讚歎的新高潮,從二零零八年開始,這種讚歎從經濟領域,擴展到政治、社會、文化、甚至審美領域。中國正不可阻擋地成爲新的世界領導者,她給世界提供了新的模式、刺激與靈感。

北京奧運會的眩目成功,被專欄作家大衛·布魯克斯稱之爲「中國奇蹟式增長下的和諧社會的一場高科技展現」。古老的論調再次獲得了新的回響,中國正是這樣一個強調集體主義的社會,而奧運會的開幕式則是一種宣言——「發展不僅來自西方的自由方法,也來自東方的集體主義模式」。中國獲得奧運會金牌的數量,再次印證了這種「東方的集體主義」的勝利。

而他在《紐約時報》同事、建築評論家尼克萊·歐茹索夫則這樣描寫:「如果西方人從飛機裏出來步入新北京國際機場時,感到目眩和困惑,這可以理解。它不僅因爲空間的壯闊,更因爲一種無法抗拒的感覺——你正穿越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這個強烈擁抱變革的世界正在把西方國家甩到煙塵中。」

他接著寫道:「這種情緒就令人想起阿道夫·盧斯的昔日感受,這位維也納建築師一個世紀前從蒸汽輪船走出紐約港。他穿越了未來的門坎,他知道,在文化意義上,歐洲已經過時。」

金融危機從華爾街蔓延到整個西方世界,在這種群體性的迷惘中,中國誘惑力進一步增強了。它強大的政府力量被視作深謀遠慮,它的社會主義標籤被理解成可以給普通人提供保護,它曾經被詬病的封閉的金融市場,如今則免除了傳染性的恐慌……它幾乎成了世界最後的希望之地。歐盟主席巴羅佐與法國總統沙克吉都敦促中國爲解決這場危機做出重要貢獻;《華盛頓郵報》的大衛·伊格內修斯寫道:「在二零零八年的大恐慌中,我們都要面對的一個現實是,沒人希望站在市場的刀刃上過活。我們需要資本主義經濟所獨有的活力和靈活性。但我們也需要保護——個人在市場崩潰時能保護我們和家人的安全網。」他認定中國正是這樣一個提供保護的國家,他接著宣稱「我們現在都是中國人」。

西方左派學者也加入了這股潮流中。毛澤東時代給予他們帶來幻滅,但一個再度強大的中國給他們另一種安慰,它是對現行資本主義秩序的挑戰——西方霸權的年代結束了,一個新世界格局正在形成。這其中最著名的一位是義大利人阿瑞吉,他在二零零八年出版了《亞當·斯密在北京》。馬克思沒有讓北京成爲世界中心,但亞當·斯密成功了。阿瑞吉相信以中國爲主導的時代,打破了西方主導的權力等級,以中國爲中心的東亞的再度領先,將帶來更平等的國際秩序;中國霸權要比歐美主導的霸權更和平,更少軍事色彩;中國的崛起可能標誌著東亞發展道路——它基於市場交換,而不是資本家。

這種青睞貫穿了整個二零零九年。對全世界來說,G2和Chimerica,是再形象不過的辭彙——只有中國與美國能夠決定世界的命運。美國人憂心忡忡。當他們受困於自己的全國健康法案、或在能源改革懸而未決時,他們想起了中國。「只有一種制度比一黨專制更壞,那就是我們美國的一黨民主」,托馬斯·弗裏德曼寫道,「一黨專制當然有其弱點。但如果像是今天的中國一樣被一群理性、開明的人領導,它也很有優勢。這樣的一黨可以執行那些政治上困難、卻至關重要的政策,這些政策是一個社會在二十一世紀的前進所必需的。中國在電動車、太陽能、能源效率、電池、核能、風能上超過我們並非偶然。中國的領導人理解,在一個人口爆炸和崛起的新興市場的中產階級的世界裏,乾淨的能量和能源效率的需求將增加。北京想確保它自己的産業和政策可以做到,包括自下而上的天然氣的漲價。」另一位專欄作家鮑勃·赫特在四個月後,再度發出了類似的感慨,他認定在使用太陽能的競賽中,美國正在輸給中國:「低排放時代已經來臨。我們可以被中國這樣的領導性國家拽入這個更新、更綠色的世界;或者我們面對挑戰,自己成爲領導者。」一切似曾相識嗎?五十年前,他們談論的是和蘇聯的太空競賽,而現在是和中國的能源競賽。

在人們開始爲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時作出總結時,很多人相信,中國是最大的贏家。甚至好萊塢的電影都在回應這種情緒,在地球即將覆滅的《二零一二》,只有中國可以製造出諾亞的方舟。

在馬丁·雅克的狂熱面前,所有的歡呼都顯得暗淡——《當中國統治世界——中央王國的興起與西方世界的終結》,超過四百頁的書,難以卒讀。它通篇是亢奮的口號,它傳達的資訊則是簡單的,中國必然會成爲世界最富裕與最強大的國家;中國是按照自己獨特路徑獲得成功的,它也依照這種獨特性,來重新塑造世界秩序。他興奮不已地找到了「文明國家」這個陳舊概念,似乎一個新的全球朝貢體系正在形成。但他幾乎忘記了,七十五年前,英國一對著名的韋伯夫婦已經寫下了《蘇維埃共産主義——一種新文明》……

(作者電郵:edmund.z.xu@gmail.com,更多文章參見 《2009:中國紀事》

【2010-04-04 聯合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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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質疑,他提出了什麼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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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友渔:新左派与自由主义的分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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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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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友渔
来源:博客中国
本站发布时间:2006-11-8 13:2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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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自上世纪90年代来,主义之争成为我国学术界独特的一道风景。在这场争论中,影响最大的两派是新左派与自由主义。最近又掀起了物权法甚至姓社姓资的大讨论。笔者认为,二者不仅有争论分歧,更有着共同的敌人,切莫因双方的争论放纵了共同的敌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对新左派与自由主义的界定

    新左派与自由主义这两个概念都是从西方借用的,但基于他们在中国的产生背景、历史使命及使用的语境与西方有很大不同,所以新左派与自由主义与传统西方的概念有很大区别。因此在进入正题之前,对二者先要进行概念界定,否则这种讨论就是无的放矢、不分对象的。

    关于新左派的概念学术界存在比较大的分歧,分为两派。自由主义者认为,欧美的新左派是社会民主主义中自由主义倾向比较强的派别,是介于社会民主主义与自由主义之间的政治派别。在中国,他们的思想可以说是在斯大林体制和“西马”之间,而不是在斯大林体制和社会民主主义之间,当然更不是在社会民主主义和自由主义之间。而新左派他们自己认为,中国新左派的主流可以称为“中国自由左派”。理由有二:一,新左派是九十年代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分化的产物,自由派分化的结果是形成两大阵营,即自由左派和自由右派;二,自由左派的主要倾向实际比较接近当代美国所谓的“自由派”。二者争论的焦点就在于新左派是以社会民主主义为中心更倾向于自由主义还是斯大林体制。

    为了使本文的探讨更具共性,本文采取以双方都大致共同认可部分为基础、相对中立的一种观点,新左派思潮是以西方左翼社会主义思想理论为基础,以平等与公平为核心价值,把中国走向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的社会分层化、社会失范与社会问题理解为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体现,并以平均主义社会主义作为解决中国问题的基本选择的社会思潮。其核心问题是反思“现代性”,强调国家对经济、社会生活的干预。其代表人物主要有崔之元、甘阳、韩毓海、汪晖等人。

    对于自由主义的界定,双方的差异比较小,两派都认自由为我国的自由主义与欧洲的自由主义、美国的保守主义那么自由主义基本相同。朱勤对此作了作了一个比较细致的定义:自由主义首先是一种学理,然后是一种现实要求。它的哲学观是经验主义,与先验主义相对而立;它的历史观是试错演进理论,与各种形式的历史决定论相对而立;它的变革观是渐进主义的扩展演化,与激进主义的人为建构相对而立。它在经济上要求市场机制,与计划体制相对而立;它在政治上要求代议制民主和宪政法治,既反对个人或少数人专制,也反对多数人以“公意”的名义实行群众专政;在伦理上它要求保障个人 价值,认为各种价值化约到最后,个人不能化约、不能被牺牲为任何抽象目的的工具。自由主义的核心就是对个人价值和尊严的肯定,对个人权利和利益的尊重与保护。其代表人物主要有徐友渔、朱学勤、李慎之、刘军宁、秦晖等人。

    二、两派的歧见

  新左派与自由主义两派争论的范围之广、时间之长、层次之深,都是空前的,从自由、民主、平等、公正、效率诸价值到学风无一漏过。本文旨在探讨二者的共同敌人,因此对两派观点的差异只作简单的归纳,以备对比共同点之用。

  (一)在个人与国家关系上,自由主义强调自我,而新左派重视国家。

  自由主义认为,个人是社会的基础,国家的首要职能在于保护个人。自由主义学者刘军宁指出,“‘我(指个人)’是宪政的基础。宪政的本质在于保障人的权利,限制政府的权力。没有‘我’,宪政也就失去了保障的对象。在市场经济、宪政民主之下,存‘我’的原则从道德领域到社会体制都得到了表现,它限制了国家的权力,使人类免受了集体的蛮横力量的打击,又把集体的强权置于个人的权利之下”。[v]而新左派则认为,个人是依赖国家而存在的,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公民就不可能享有任何权利。对于那些民主改革者来说,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民主化的进程中破坏或削弱政府机构的作用都无异于“自杀”,尤其是在那些政府根本不存在或极端脆弱以至于无法实行民主化的国家中更是如此。

  (二)在自由与公正的关系上,自由主义强调自由,而新左派重视公正。

  在这一点上,新左派认为,公正是第一位的,他们指责自由主义者普遍忽视公正。“今日许多对自由主义的高谈阔论主要谈的是老板的自由加知识人的自由,亦即是富人的自由、强人的自由、能人的自由”。作为自由主义者来说,他们虽然不一定忽视公正,但他们几乎都认为自由先于公正、高于公正。人的平等是指法律面前的平等,所有人都应受到以自由为依归的法律的同等保护和同等对待,“没有自由,公正将失去意义”。

  (三)在社会不公的产生原因上,自由主义认为是政治改革滞后造成社会不公,新左派认为是市场体制本身造成的。

  新左派认为,当前中国社会不公的主要根源是“自由主义”,问题出在市场经济本身、出在资本主义的原始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从而要对其批判和抵制。韩毓海说:“在当代中国的自由主义者看来,市场经济保证的自由就是赚钱的自由,但是,根据这样的‘自由’,这样的社会自然就有让孩子辍学的自由,就有让女人卖身的自由,就有允许官僚腐败的自由——只要这些行为”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只要这些行为看起来是‘自愿的’就行。”自由主义认为,原因在于市场没有摆脱旧权力体制的控制,不成熟、不规范。如果不进行政治改革,经济体制可以改得极“彻底”,改得决无半点“社会主义”的残留,只是这种改革将毫无公正可言,它将变成“掌勺者私占大饭锅”的一场超级原始积累过程。解决社会不公正的出路在于加快政治体制改革,完善市场经济体制。

  (四)在程序公正与实质正义的关系上,自由主义强调程序公正,新左派重视实质正义。

  尽管自由主义者秦晖先生认为程序公正问题是常识性的、基本共识,是无所谓价值多元问题的。但事实上,在程序公正与实质公正的关系上,双方不但未达成共识,反而这正是双方争论的一个关键问题。程序公正与实质公正的冲突在长江读书奖风波中表现得特别明显。在新左派看来,程序只是保障实质正义实现的一个工具,只要这种程序限制了实质正义的实现,这样的规则可以直接丢到一边,由人的主观判断来决定实质正义。应该注意到,“制度拜物教”妨碍着我们认识中国现实中正在发生的制度创新的事例。人应当充分解放思想,摆脱“制度拜物教”对人的制约。在自由主义者看来,身为《读书》杂志主编及长江读书奖学术委员会召集人的汪晖获得专著奖,这是完全违背程序的,就象裁判员给自己颁奖一样的荒谬。

  (五)在民主与自由的关系上,自由主义强调自由,新左派重视民主。

  自由的国家未必是民主的,民主的制度也未必不会妨碍自由。当二者的内存逻辑不一致时,也是会发生冲突的。在自由主义看来,纯粹民主的核心特征是建立在平等主义的多数决定的原则基础上的,多数一旦拥有绝对的权力,轻则滋生弊端,重则导致恐怖,最终泯灭了自由。他们坚信托克维尔的这句名言,“在思想上我倾向民主制度,……但我无比崇尚的是自由。”新左派也认为自由与民主之间存在一定的张力,并且同样也从托克维尔那里寻求支持,是托克维尔第一个集中提出了扬弃贵族自由主义,走向民主自由主义的转型问题,他们都拒绝以自由主义为名否定民主。

  (六)在直接民主与间接民主的关系上,自由主义主张间接民主,新左派主张直接民主。

  在民主的具体实现方式上,新左派主张直接民主、参与式民主。他们认为,议会民主的实质是以代议民主取代参与民主,用少数来取代多数。中国是要在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上建设民主,它应是以最广大劳动人民利益为出发点的民主,是广泛参与的民主。中国能否成熟为一个政治民族将主要取决于两个制度性的保障,即大众民主及以大众民主为正当性基础的中央权力之落实。自由主义则认为直接民主由于规模的限制既不可行,成本又高;既容易产生暴政,最终又未实现其承诺的全体人民自主统治,相比而言,间接民主是可行的,成本又低,既能防止多数暴政,又能兑现民主的承诺。因此最终只能实行间接民主。

  (七)在经济民主与政治民主的关系上,自由主义强调政治民主,新左派重视经济民主。

  自由主义主张政治民主。具体到农民与劳工等弱者的民主权利上,自由主义主张赋于他们以结社自由、罢工自由,自己通过与国家和企业进行谈判来获得更具体的经济权利,如社会保障、提高工资等。而理论与实践都证明,企业管理上的“民主”大都是失败的。企业决策应当由所有者或受其委托并对其负责的经营者作出,“大众参与”只能限于建议性质。而新左派主张由加强国家权力,由国家直接赋于经济权利。经济民主包括宏观和微观民主,在宏观上,“经济民主”论旨在将民主国家的“人民主权”原则贯彻到经济领域,使各项经济制度安排依据大多数人民的利益而建立和调整。在微观上,“经济民主”论旨在促进企业内部贯彻后福特主义的民主管理,依靠劳动者的创造性来达到经济效率的提高。在我国表现为“鞍钢宪法”,其内容是“两参一改三结合”: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工程技术人员、管理者和工人在生产实践和技术革新中相结合。

  (八)在国情认识上,自由主义认为还未建成完善的市场体制,新左派认为我国已经进入市场体制。

  “新左派”对中国的国情和未来有另外一种解释。他们认为,进入90年代之后,中国的社会条件,甚至社会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政府的行为、职能、作用发生了变化。“在中国经济改革己经导致市场社会的基本形成和三资企业占据国民生产总值一半以上的时候,我们也己经不能简单地将中国社会的问题说成是社会主义的问题”,“中国的问题已经同时是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中的问题,因此对中国问题的诊断必须同时也是对日益全球化的资本主义及其问题的诊断”。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政府应加强对市场的主导作用。而自由主义认为,我们市场体制还远未建立起来,目前出现的问题主要靠政治体制改革来完善。从政治学的角度看,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主要是政策和体制的原因,解决办法是政府节食、减肥,退出市场,取消垄断,政治体制改革迟早启动。而自由主义认为,全球化是一种不可阻逆的潮流,加入这一进程对中国来说,无论政治还是经济领域,都是可取的。全球化之所以可取是因为,不同国家与不同文明之间的和平共处与密切交往是可取的,……这个能够避免战争与冲突的法定空间是什么呢?答曰:民主政治。

  (九)在全球化问题上,自由主义主张加入这一进程,新左派认为应延缓这种趋势。

  新左派认为,今天许多前社会主义国家要加入的“自由世界”,是一个高度同质化、组织化的世界,这是一个由金融和资本主导的跨国劳动分工体系。我们不应接受这样一个同质化世界。中国目前加入世贸的收益是不确定的,而代价却是确切无疑的。因此,加入世贸不是中国的当务之急。

  (十)在对待大跃进、文革态度上,自由主义主张全面反思,新左派认为应合理借鉴其合理因素。

  在对待文革的态度上,新左派主张挖掘文革的合理成份,并发扬光大。主要有:第一,毛泽东所谓“文化大革命,七、八年就再来一次”,应制度化为定期的国家主席和全国人大常委直接选举(可从县长、省长、县人大、省人大做起)。第二,利用现代科技,实现直接民主。今天中国的民主化没有必要再走政党政治的老路,完全可以利用遍布全国的电视网络,直接进行“个人化”的选举。第三,应使“造反有理”制度化,同时建立“不可侵犯权”(immunization rights)和“不稳定权”(destabilization rights)。第四,中国经济体制的指导思想应是“经济民主”,而非“绝对的财产权”。 第五,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应是文化上“推陈出新”的时代。我们可以将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地重新阐释,以应对现代的问题。而自由主义认为,不能从大跃进本身的问题上再导致另外一种结论,不能从大跃进、文革等等事情中认定直接民主是有害的。如果导致这一种结论的话那就很可悲。以上只是简要作一梳理,挂一漏万在所难免。

    三、两派的共同敌人

  这场争论是一场被人为扩大了的争论,按理说双方应该是有很多共同点的,分歧本不该如此严重,比如说双方都对当今社会的严重不公感到愤怒与担忧,都希望扩大民主,等等。但由于对问题症结的诊断以及所依据的学理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同,争论到最后,双方似乎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敌人,而把真正的敌人给忘了。 事实上,二者的观点从本质上说并不矛盾,因为新左派针对的是新权贵而自由主义针对的是旧体制。那么他们有没有共同的敌人?如果有他是谁?两派面对共同的敌人该何去何从?

  (一)在个人与国家关系问题上,双方的共同敌人是国家本位、否定个人。

  双方在讨论问题时,都运用了西方的学术资源,为什么要把这种纯西方的东西引入中国?虽然中国与西方的确存在着种种差异,但在深层次上,东方人与西方人同作为人,在本性上,却有共通之处:说到人,首先是个人;个人构成人群,构成社会,在发生学和本体论的意义上,个人是优先的。

  在这一点上双方应当是有共识的。“中国文化之最大偏失,就在个人永不被发现这一点上。一个人简直没有站在自己立场说话的机会,多少感情要求被压抑,被抹杀。”新左派同样也认可这一点,对个人自由的最大威胁往往来自政府(古今中外的历史证明这是洞见),苏联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苏联的政治制度(我国长期的模仿对象)缺乏“人性”。

  此时双方的共同任务就是共同反对国家主义,保护个人权利免受国家践踏。

  (二)在自由与民主关系问题上,双方的共同敌人是长达数千年的专制传统。

  对基本限度的平等与自由权利,均持有同样的共识。如今我们可以不去争论“姓资姓社”,但不能不争论是否自由。否则我们就不配称之为“公民”。新左派也同样自称“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我自知比那些抨击我是”自由主义者外部的敌人“的先生们,要千万倍的热爱自由。”作为新左派旗手之一的汪晖他也完全同意这种观点,“在我看来﹐无论从哪种理论出发﹐任何将政治自由贬低为次要的或者虚假的论题的方式﹐都必须加以拒绝;与此同时﹐社会专制本身并不仅仅来源于国家权力﹐而且也来源于某些社会群体和知识群体及其运作机制。在这样的复杂的历史条件下﹐批判的知识分子需要在更为广阔的范围内展开对于不同形式又相互配合的专制主义和文化恐怖主义的持久斗争。”

  至于在民主的形式上,二者也并不存在多大的分歧。因为新左派往往强调的是直接选举,他们自己认为是直接民主。即便是直接选举还是一种间接民主,无论选举的是总统还是议员,因为大家还是选举了一个代理人来行使自己的权利。这就造成了争论中某种虚构的对立。

  面对我国长达数千年的专制传统,讨论自由与民主之间的张力,似乎是太奢侈了,社会主义政治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削除专制。

  (三)在自由与公正问题上,二者共同的敌人是以实质正义为借口来侵害个人自由和权利。

  虽然我国有重实质轻程序的传统,但最终结果却是二者同样缺乏。古代滥施酷刑,屈打成招,其背后的指导思想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既无程序公正,又无实质公正。

  事实上,在这一问题上,新左派与自由主义根本没有“对话的必要”。每一个认为自己“看似与国外右派与左派的对话相似,但却不尽然。中国太平等了?中国太自由了?国内没几个人能听懂”新左派“的”后现代“论述。想想也是,跟一个吃不饱饭的人谈减肥,他能听懂么?自由多一点平等少一点,还是自由少一点平等多一点,这种讨论在中国毫无意义。如果我们可敬的知识分子还不能认识到这样一个根本问题:中国最需要确立的是”自由与公正的底限“,而无端地热衷于派别之争,谁还会再相信我们?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在转型期建立一个”自由与公平的底限“,那么迟早社会稳定将是无法维持的。

  自由与公正,都是人类世世代代所欲求的价值,它们之间虽然存在着不一致之处,但绝非不可调和。这一张力不可能以一方压倒另一方的方式来解决,亦即“不平等的自由”与“不自由的平等”都是不可接受的。从现实来看,当代中国不是自由太多、公正太少,而是两者都还很缺乏,因此还远远谈不上以公正来纠自由之偏的地步。认为自由只有利于强者是不恰当的。事实上,弱者更需要自由。可以说,自由是起点,是前提,在此基础上才谈得上公正。笔者认为,在中国最大的不公正,就是剥夺了弱者的自由。孙志刚案便是典型的一例。

  尤其是在目前的中国,无论是自由与平等还是形式公正与实质公正都还很缺乏的时候,我们更应将其作为统一的目标来追求,而不是过于超前地把尚未到来的危险当作现实的危险来对待从而人为地夸大二者之间的矛盾。想想看,当前我国已经是自由过多从而威胁到了平等了吗?还是相反?我想二者都不是。那么当务之急,就应该是找出那些既妨害自由又妨害平等的因素来,然后尽力消除之。

  (四)在人与规则的关系上,我国有着数千年的人治传统,缺乏对规则的基本认同。

  在人治与法治的关系上,二者共同的敌人是人治传统。毛泽东试图用大民主的方式解决卢森堡提出的问题,用大民主的方式来吸取群众的批评,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恢复党和人民的联系,这样一种理想又并没有得到制度化的支持,因此最终失败,成为一个历史的悲剧。越是伟人,往往越容易犯这样的错误,因为他往往坚信他已经掌握了实质正义,在规则限制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寻求通过某种方式非法定程序来突破规则。在他眼里,规则本身就是一种保守的力量。虽然法治不是一种最好的治理模式,但至少它是一种最不坏的模式。这本身也应当是对大跃进、文革反思的一种成果。

  为了减少因为盲信个人理性而造成的悲剧,此时大家的共同任务就是共同维护规则的尊严,对于落后的规则,只能通过法定程序修改完善后再执行新的规则。

  (五)在国家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上,二者共同的敌人是在长期的党国体制、计划体制下已经严重扭曲的国家。

  在此大家必须注意这样一种现实:中国市场化的过程与西方截然相反,西方是在一个弱小的世俗封建政权下过渡到市场经济,而我国是由一个强大政权主导下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方向与西方相反。当前出现的不公正现象主要表现为以权谋私和官商勾结的违法形式,也表现在几种经济成分竞争时的不平等。由于如今“问题”禁忌往往比“主义”禁忌更突出—— 这是“如何分家”比“要否分家”更突出、利益冲突比“信仰冲突”更突出的社会动态在思想界的反映—— 致使这场“主义”讨论如今很大程度上还只是在“思想资源”的层面上展开。

  在这种条件下,新左派与自由主义停止主义之争,恢复八十年代,所有知识分子同心同德立志铲除腐败的传统。具体而言,就是要谋划一些具体的办法来规制政府,规制公正权力,减少权力寻租的机会,因为正在进行的“股份制改造”的本质是“以权势者为主体、以国有资产为掠夺对象、以权力为参与手段,对社会资源的一次再分配”。尽量不让国家看见的“脚”踩了市场看不见的“手”。

  当然,只限制国家的权力是远远水够的,在某些领域内还应提高国家的能力。但提高能力的基础和前提条件却是缩减不必要的政府部门,让政府减肥,减少垄断。在权力和责任是对应的宪法体制下才可加强国家的权力:它有什么样的权力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权力是公民授予的,公民授予大的权力政府就要承担大的责任,授予的权力小承担的责任也小。

    结语

  突出强调二者的共同敌人及目标,并不是要否认二者争论的重大意义,正如章海陵所说:“在唇枪舌剑的硝烟中,倒看到中国希望的火种,从“五四”、三十年代到跨世纪的思考旅程,这场论战表明,中国思想界在世纪末拒绝交白卷。”正是这场争论使们对当今中国的问题有了一个更清醒、更深刻的认识,为问题的解决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但我坚决捍卫你发表意见的权力”,这是自由主义的名言,但是这一态度是为了保护各种学说能够充分发展自己的那“一元”,以形成“多元化”的总体景观。我们应当以建设性的态度,向新政学习,正如伯林所言,新政是20世纪最好的自由主义,因为它是“个人自由与经济保障之间取得的最富有建设性的妥协。”我们自由主义与新左派也应以一种更建设性的眼光来看待这场争论、看待中国的现实问题。中国的左右翼需要合流,集中力量对付他们共同面对的敌人,解决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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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新书《中国站起来》出版 多位朋友与之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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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新书《中国站起来》出版 多位朋友与之绝交
2010年02月24日 07:52:39  来源: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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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近照。(摩罗/供图)

    1997年,《耻辱者手记》的出版,让作家摩罗获得赞誉无数,并誉为“民间的思想者”,被北京大学著名教授钱理群称之为“精神界战士谱系的自觉继承人”,更有人称之为“自由主义”的精神领袖之一。

    在沉寂了13年后,摩罗的新作《中国站起来》上个月问世,但却将他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粉丝讨伐,朋友发绝交信,一个精神战士陡然间成了耻辱的标记。因为他扳倒了旗手鲁迅,颠覆了胡适蔡元培这些自由主义偶像。

    是摩罗变了吗?近日,摩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什么“主义”都不是,他没有全面否定五四,他追究的是五四精英分子竟然公然认可我们民族有独特的“国民劣根性”。

    争议

    是否全面否定“五四”?

    《中国站起来》一书总共分为三个篇章,分别为崩溃,呐喊和崛起。其中“崩溃”说的是近代中国的五四精英,在中国对外屡战屡败的情况下精神崩溃,接受了西方殖民者的关于中国国民性的话语。摩罗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坚决批判并抛弃中国传统文化,一度使得传统文化面临灭亡之虞”,并用“洋奴”一词指责“号召全面学习西方文化”的五四时贤。

    对“五四”的否定,正是摩罗面临的最大争议。在很多人看来,尤其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当中,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场启蒙救国运动。而摩罗却全面攻击五四精英,对“西方社会”这个假想敌进行围剿,为民族主义鼓吹呐喊,字里行间渗透着摩罗努力营造国家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苦心。

    甚至有人认为,摩罗这种廉价“爱国主义”言论颇有为维护某种固有的秩序、既定的格局,为利益集团作代言人之嫌,并怀疑“是社会某种势力借摩罗之手下的一剂精神毒药”。因为如果没有五四,如果没有这些五四精英引介过来的价值观念,当下会怎么样?

    “就凭我的学养,我还无法全面反思五四,更别提全面否定了。”摩罗告诉记者,认为他全面否定五四的人肯定没认真研究《中国站起来》。他对五四的反思,仅仅局限在五四精英公然认可中华民族的“国民劣根性”上,“他们为中国人戴上了‘自轻、自贱、自虐’的精神枷锁,为中国社会更大的危机埋下了隐患。”

    摩罗告诉记者,在不道德面前,中国人不会比西方人更甚。也就是说,中国人没有所谓的“国民劣根性”问题。因为这个错误的观点,中国在制定文化、经济乃至政治策略上都出现过重大失误。对于他是某种利益代言人的观点,摩罗显得很不屑。他表示,以前在国家关系中,他维护底层人民的利益;在国际关系中,他维护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

    绝交

    对朋友“绝交”无所谓?

    1月12日,学者徐晋如发表博文,称《中国站起来》是一部结合了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的左倾作品,让他很失望,“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摩罗先生的友谊,也到此为止。”

    此前,摩罗的另一名朋友、学者余杰也宣布和摩罗绝交。而早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摩罗多年的好友、法律学者萧瀚就已经提出了批评意见。萧瀚表示,摩罗的文章让他“非常震惊”,“这是我见过的摩罗作品里,最神经错乱的文字。”

    作为本书的作序者,著名学者钱文忠是因为“对该书内容持有很多不同看法”而为书作序。但记者让钱文忠具体评论该书时,钱文忠却“沉默”了,表示想说的都在序言里。钱理群是摩罗的良师益友,虽然他也是该书的推荐者,但记者了解到,1月9日,在该书的发布会上,钱理群却缺席了,因为钱理群对于该书,无论是内容还是研究方式,他都非常不同意。

    摩罗则对记者坦言,他之前已经预料到新书肯定会有争议,“但没想到这么激烈”。摩罗表示,一开始,他还有点想不通。压力之下,在易中天表示对他的书有异议,并直言当前中国社会的“道德沙尘暴”与国民劣根性有关后,摩罗随即撰写博文《易中天有“道德飙车”之嫌》,予以回击。“不过,我现在看开了。”在摩罗看来,那些仅凭《中国站起来》书名就判定其内容、判定其作者的人,与其说是要跟他绝交,不如说是为了过一把“主义瘾”,“这种绝交,我无所谓。因为,他们没有相应的知识视野来理解我。”

    改变

    “某某主义”是别人强加的?

    对于摩罗的变化,很多人显得痛心疾首,尤其是摩罗原来的粉丝,认为摩罗已经背叛了原来的思想,从自由主义者变成了民族主义者,从一个为底层人民呐喊的斗士变成了一个虚伪的文人。摩罗原来的东西更多地被人们理解为苦痛、绝望、反抗,而在这本新书里转换成了站起来、自信、对国际规则说不、他们也是不干净的等等,以前是个人精神冥思,现在变成对国家主义的宣扬。

    摩罗真的变了吗?

    近日,记者联系上摩罗时,他正在北京的家里静静地看书、做笔记。而除了配合新书做宣传之外,这几乎就是他的主要生活。摩罗告诉记者,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主义者”,他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主义的圈子有紧密联系,“以前还有人说我是逆向种族主义者呢!但不管是哪个‘主义者’,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标签。”

    摩罗从来不觉得自己改变或者转型了。如果说,《耻辱者手记》是他站在底层百姓的角度,和权力、组织抗争;现在他是站在国家的角度,对抗西方和国际的偏见和“侵略”。“如果真要说改变的话,或许我的思想有点变动吧!”摩罗表示,写完《耻辱者手记》后,在长达10多年的时间内,他一直在读人类学、殖民史之类的书,并多次下到乡村去做田野调查。这过程让他意识到,现在很多知识分子美化西方,贬低自己到了“非常过分的地步”,而中国国民是无辜的,中国人必须找回民族尊严和文化尊严的正当性。于是,才有了《中国站起来》。

    论战

    摩罗转身实在太猛了?

    《中国站起来》不仅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议,在文坛甚至引起了一场论战。

    易中天批评该书的博文发表后,不仅摩罗回击,《中国不高兴》作者刘仰同样撰文回击,力挺摩罗,认为摩罗的观点并不是说中国人没有缺点,只是所有的缺点,对于不同国家的人都是一样的。随着中国社会的改变,随着“劣根性文化”的大肆张扬,某些依然保持奴性的中国人,在中国已经找不到表现其奴性的对象,便把外国、把西方当成了主子,满足了做奴才的本性。“摩罗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北大教授孔庆东则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支持摩罗,并把《中国站起来》称为今年来最值得阅读的两本书之一。

    但摩罗的转变以及该书的观点招来圈内更多的是批评声。萧瀚曾写了一篇超过万字的博文,列举了23点意见对摩罗提出批评。萧瀚认为,摩罗对于国的概念根本就没有厘清,空喊爱国主义没有任何意义。而动不动就把倡导自由民主的人们视为“洋奴”,把今日中国的账都算在“精英们”的头上,是一种“欺软怕硬”。

    专栏作家潘采夫则直言“摩罗转身实在太猛了”。潘采夫表示,在知识分子里面,思想发生转向的并不罕见,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战斗也属正常。但如摩罗这样,“今我”对“昨我”展开血淋淋的屠杀,惊心动魄的程度令人震惊。摩罗曾经是“鲁迅之子”,他对国民性的批判,不妥协的战斗姿态,深得鲁迅的神韵。但这才过了多少年,摩罗玩起了乾坤大挪移,让所有观者的眼镜碎了一地。吮着鲁迅的乳汁成长的摩罗,反手一刀,手刃了自己的精神父亲,用“弑父”宣告了自己的“新生”。

    网友微风轻拂则激烈地表示,摩罗写作《中国站起来》,就是为了名利。摩罗真实的思想未必这么愤怒,可能觉得现在社会愚民比较多,吆喝了多年自由主义吃力不讨好,弄不到钱。现在灵机一动、风向一转,跟风刮起民族主义风,这容易炒热,容易名利双收。正好遇到有意炒作的书商,书商觉得这种民族主义书籍由曾经的自由主义名人摩罗来写,更有戏剧性和吊眼球性,更容易炒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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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友漁: 當代中國社會思想的分化和對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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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

當代中國社會思想的分化和對立(2007-09-21 09:04:30)  

  20041228,文化保守主義刊物《原道》的編委會為慶祝雜誌創刊10周年,在北京舉辦了主題為“共同的傳統―――‘新左派’、‘自由派’和‘保守派’視域中的儒學”學術座談會,這是一個思想立場表達和碰撞的場合。從會場上的發言情況看,新左派對文化保守主義並不反對,但具體想法不多,而自由派則有較多思考,不論是持同情性支持還是持批判性反對立場。事實上,在2004年和2005年圍繞國學的討論中,不論是發表正面還是反面意見,自由主義者都十分積極、活躍。   

  2004年十分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是,在讀經爭論中,一批年輕的自由主義的學者,比如秋風、劉海波、範亞峰等,都明確表示支援,都強調中華文化傳統的價值和重要性,都大力批判理性和啟蒙對傳統的衝擊。他們自稱在學理上受到哈耶克和蘇格蘭學派的影響,把自己的立場稱為“中道自由主義”。在他們看來,建立現代憲政制度與保守中國古老的文化傳統之間,並無矛盾之處,更有甚者,他們認為脫離傳統,依靠批判傳統建立的任何體制都具有人為設計的特徵,而不具有自生自發的生命力。   

  有位學者還在《“讀經”背後的保守主義和原教旨》中說:“為什麼要支持民間的兒童讀經,支持儒家道德理想和人倫情感的重新伸張,支持文化保守主義尊敬傳統的微弱聲音呢?因為從經驗主義的角度看,所謂自由就是具有連續性的習慣,而不僅是理念世界中激動人心的訴求。一個社會若沒有絲毫的傳統,將意味著沒有絲毫的自由。法治本身是一種保守主義的制度文化,它崇尚連續性,並依賴於整個社會在法律、文化價值、社會倫理乃至私人情感方式上的某種連續性。”   

  儘管許多人產生了一種印象,以為在2004年這個文化保守年,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走到了一起,但這個印象實際上是不準確的,因為並不是所有的,甚至不是大多數自由主義者都傾心於保守主義,批評自由主義倒向保守主義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袁偉時對政治保守主義持強烈的批判態度,他說:“其實,簡單說來就是一句話:中國要回到政教合一的體制,由儒教的‘大儒’、‘賢儒’加上血統高貴的前賢後裔集體君臨天下,保留對國家一切大事的否決權和決定權,需知在三院中他們篤定支配了國體院和通儒院!不過,這樣美妙的設計立即會碰到無法逾越的障礙:如何確定那些‘通儒’和‘國體’代表的合法性。”   

  需要說清楚的是,我們很多人並不是一概反對學習和復興傳統文化,只是反對用傳統方式指導我們的政治制度安排。比如我在爭論中說,如果把“復興國學”比較平實地理解為知識、教育方面的補課和基本建設,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中國人對於自己的傳統文化學術欠債太多,要反對的只是企圖恢復傳統思想的正統地位,使中國回到“獨尊儒術”的時代,不是把儒學當成“文化儒學”,而是“政治儒學”。現在力圖復興儒學的人談論儒學的衰落不提權力的干預和壓制,而是一個勁對五四新文化運動、對啟蒙、對宣導科學與民主進行清算,這不尊重歷史事實,也不利於儒學的恢復和發展。   

  結語:   

  最後,展望一下這兩派爭論的未來前景。   

  我認為,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在中國的社會轉型期沒有出現戲劇性事件或重大變化之前,自由主義和新左派的爭論將會一直繼續下去,甚至在這之後,都有可能存在。   

  我們知道,從現代到當代,遠遠不止一個世紀,自由主義與新左派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因為對於大工業生產方式和社會組織方式,對於現代的社會生活、精神生活、文化生活,確實存在兩種主要的不同觀察和評判的角度。從將近一個世紀之前起,兩種立場、兩種思潮的對立、鬥爭就反映到中國的思想界,而且成為中國思想界爭論的主要內容之一。如果說,我們在最近的將來無法斷言西方和第三世界國家自由主義和新左派的爭論會結束,那麼我們就不可以預言這樣的爭論會在中國結束。   

  其實,重要的不在於國際上的思想立場對立一定要反映到國內,關鍵在於,中國的社會轉型暴露出來的問題,恰恰易於使人們從兩種主要的不同立場和視角進行觀察與評判。   

  對於自由主義者來說,中國接受世界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所提示的共同的文明準則,融入全球化的進程,實現憲政民主,是必然的、不可阻擋的趨勢,他們認准了這一點,除了義無反顧地爭取實現一個保障個人的自由與權利、法治,政府權力受到制衡的體制,沒有別的選擇。   

  而對於新左派來說,中國走向現代化、民主化的過程,就是一個標準的、典型的資本主義化的過程,西方左派、新左派對這個過程的一切批判,都可以搬用到中國。毋庸諱言,隨著中國經濟市場化的大發展,他們會越來越覺得自己有理由把中國看成是資本主義社會,因此越發有理由搬用西方新左派對西方社會的診斷於中國。   

  新左派即使不能說將會永存,至少會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存在,因為看來市場經濟將以不可阻擋之勢占居統治地位或主導地位,而新左派思潮將以市場批判者的身份存在,不論市場運轉得好不好,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就像這一二百年歷史所表明的那樣。   

  至於自由主義,可以斷言它在中國的存活期也會很長。它在20世紀3040年代一度活躍,那只不過是啼聲初試,在沉寂半個世紀之後以隔代相傳的姿態出現,表明了它的內在活力。如果說,在嚴酷的內戰中自由主義不可避免地會被擠到一邊去,那麼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在和平時期的憲政建設過程中,它一定有用武之地。也許有一天,當中國的自由主義平臺已經搭建成功,它會失去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會有其他思潮流行,但那也是功成身退。這個平臺一天沒有建立,自由主義的理念和追求一天不會失去作用。   

  中國的知識份子,特別是一些有影響的公共知識份子,他們的前途並不在於一定要堅持新左派立場或自由主義立場,就像我表明的一樣,什麼是真理就堅持什麼。以後,也許新左派和自由主義隊伍會分化,也許兩者之間界線將不再那麼清楚,也許兩支隊伍中間最有良知的那些人會站在一起,也許其中一些沽名釣譽的人會站在一起。我覺得,這種分化是完全有可能的。在這種基礎上,我認為是什麼派別並不重要,是新左派取得勝利還是自由主義取得勝利也並不重要,中國的現代化前途才是唯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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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社會思想的分化和對立(2007-09-21 09:04:30)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5942ab01000b7s.html  

當前中國處於一個社會轉型急劇變化的時期,一方面,中國的社會經濟獲得了巨大發展,另一方面,各種各樣的矛盾也逐漸的積聚與凸顯。面對一系列的這些問題,中國的知識份子們沒有袖手旁觀。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中國自由主義和新左派流派的興起之後就一直在參與辯論,他們對當下中國的問題也都提出了自己的診斷和看法。我們應該如何去看待、如何理解呢?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的徐友漁研究員為我們一一分析。   

1 九十年代以來的中國社會思想分化現狀   

  朋友們,很高興有機會來到廣州,和大家一道交流。我們都知道,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的轉型,知識界產生分化,同時產生了一些激烈的爭論,作為參與思潮爭論的活躍分子,我把有關情況和我的觀點向大家作一些介紹。   

  思想分化和對立的大致輪廓是這樣的。(上世紀)90年代知識界爭論的人大多數在80年代立場是一致的,都支援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改革開放,批判和清算以前的左傾路線,認同自由、民主、法治等價值,自認為繼承了五四傳統,在做啟蒙工作。90年代之後的形勢使知識界產生分化,一派堅持原來的基本價值,通過批判性反思作一些調整,並探討如何把基本價值理念落實為制度安排,這樣使原有的價值深化。另一派大體上是批判和否定原有的基本價值,要與西方社會的左派思潮接軌。總之,一派認為人類有普世價值,另一派認為以前的主張只不過是西方的話語霸權,要對第一次思想解放來一個撥亂反正,搞第二次思想解放。  

  從90年代後期起,問題越來越明朗,從“要不要改革”變成了“要什麼樣的改革”,腐敗和社會不公問題越來越嚴重。一派認為問題根源主要是內因,解決問題應該進一步改革,經濟體制改革要與政治體制改革配套,市場必須規範,權力制衡機制應該建立。另一派認為主要是外因,來源於全球化和國際資本,來源於市場經濟,要重新評價和肯定被當成左傾路線而批判的東西,他們稱之為“社會主義遺產”。   

  到了新世紀,民族主義、文化保守主義再次崛起而且發展勢頭很猛,格局從二元對立變為三足鼎立,交叉、聯合的情況時有出現。比如,自由主義派中有偏愛保守主義的,而保守主義陣營中也有自稱自由主義的,陣線變得不那麼分明。  

  當然,這種說明,不論是二元對立還是三足鼎立,都是非常概括和簡單化的,遠遠不能反映中國社會思想分化和對立的豐富和複雜性。比如,原來的左傾思潮從來沒有消失,而且近來非常活躍;又如女性主義、環保主義等,算得上是社會思潮的後起之秀。   

  現在談“自由主義”和“新左派”的對立。首先要說明,“自由主義”和“新左派”這樣的稱呼來源於西方,它們在中國的含義和在西方並不完全一樣,就像“自由主義”、“保守主義”在歐美的含義有所不同一樣。歐洲的自由派相當於美國的保守派,美國的自由派則相當於歐洲的左派,其中有許多錯位的地方。   

  基於以下理由,我認為“新左派”一詞是恰當的。一、他們的思想理論資源完全來自當代西方新左派,如薩米爾阿明、沃倫斯坦、貢德弗蘭克、愛德華薩依德、多斯桑托斯和喬姆斯基,等等,他們的文章和言論常常發表在西方新左派刊物上;二、他們和中國老左派一樣,只反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不反專制主義;三、與老左派一樣,他們肯定毛澤東的做法,號稱要“繼承社會主義遺產”。   

  另一方面,自由主義派喜愛引證或介紹洛克、休謨、孟德斯鳩、亞當密、伯克、哈耶克,以及中國的胡適、儲安平等。它的基本主張簡單說來就是:一、市場經濟,自由、公正的競爭;二、保障個人的自由和權利,比如言論自由和財產權;三、憲政與法治,政府權力應該受到監督與制衡。   

2 自由主義者和新左派在七個問題上的對立與爭論   

  自由主義者和新左派在今日中國幾乎每一個重大的政治、社會、文化問題上都有不同的、對立的看法,在以下幾個方面,對立和爭論更加明顯。   

  問題一:市場經濟和社會不公。轉軌期觸目驚心的腐敗和社會不公問題,引起知識份子的關注和議論。分歧之點不在於承認還是不承認我們的社會存在著腐敗和社會不公,是反對還是辯護。在承認事實方面,在道義上反對方面,大家是一致的,分歧之點主要在於,認為問題出在市場經濟本身,從而要對其批判和抵制,還是認為原因在於市場沒有擺脫舊權力體制的控制,不成熟、不規範,因此出路在於發展和完善市場經濟。   

  問題二:全球化和加入世貿組織。自由主義者的基本立場是:中國應以積極的態度來迎接全球化時代的到來,因為這是歷史的必然。而新左派反對中國以積極的態度對待全球化和加入世貿組織,認為這樣就是把中國納入不公正的世界資本主義體系。有人說,第三世界國家現在的唯一任務,就是開展全球範圍內的反資本主義的鬥爭,等有了一種新的、公平的經濟體系之後再參與全球化。   

  問題三:關於中國國情。有人斷言,中國社會現在已經是資本主義或市場社會,是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一部分,“中國的問題已經同時是世界資本主義市場中的問題,因此對中國問題的診斷必須同時也是對日益全球化的資本主義及其問題的診斷”。我對這一觀點進行了反駁,我認為,這種說法不符合實際,把中國說成是資本主義社會,是跨國資本主義的一部分,把中國的問題說成是資本主義性質的問題,其結果是把批判的視線從中國社會內部引開。   

  問題四:如何看待大躍進、人民公社、“文革”等等。崔之元對於批判“文革”中和“文革”前的極左路線不滿,讚揚人民公社,他說,1958年後建立的人民公社政社合一體制,為今天的村民民主自治奠定了重要基礎。他還鼓吹“大寨經驗”,說“鞍鋼憲法”和目前西方最先進的“後福特主義”一脈相傳,是西方人從毛澤東那裏學去的。他甚至提倡要“發揮‘文革’中的合理因素”,公然歌頌“‘文革’七、八年再來一次”。

  問題五:如何看待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和五四新文化運動。有人要否定和清算80年代的批判和啟蒙話語,說是“在啟蒙話語中沉湎的知識份子對西方話語無條件的‘臣屬’位置和對於‘現代性’的狂熱迷戀”,有人把當代對啟蒙、理性、民主、自由的提倡和追求追溯到五四而加以否定。與之相對的立場則捍衛啟蒙,捍衛8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和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方向。   

  問題六:關於現代化本身。西方自近代以來一直有對於現代化的批判,在當代這種批判更猛烈、更系統,中國知識份子把西方質疑和反對現代化的思潮運用于本國者不乏其人。有人認為,中國現代化受阻和受挫的問題不存在,中國面臨的危險是重新變成殖民地。對立的觀點認為,我們應當警惕西方理論在中國發生錯位,西方的理論產生於與中國大不相同的條件下。   

  問題七:在一系列國際問題上對立。新左派立場和極端民族主義立場有部分重合,他們用“美國搞霸權主義”來解釋國際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在911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後,新左派強調的是美國的霸權主義和在中東的政策是恐怖主義產生和蔓延的原因,有人認為,恐怖主義是弱小民族或集團對強權的絕望反抗,因此有某種意義的正義性。而自由主義者一直主張要警惕極端民族主義,有人認為,盲目的民族主義是五四以來中國知識份子所犯的最大錯誤之一。   

3 自由主義思潮為何會在90年代出現? 

  

  現在來談談自由主義思潮為什麼會在90年代正式出現。   

  首先,最重要的是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得到承認。在某種程度上,自由主義經濟學在中國的話語系統中取得了合法地位,經濟學家可以大談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大談“看不見的手”的積極作用。   

  第二,中國在20世紀30-40年代曾經有過興盛的自由主義運動,這筆遺產在90年代被重新注意,深入研究,發揚光大。一本名為《自由主義之累―――胡適思想的現代闡釋》的書說,胡適”一生致力於民主政治的建設,捍衛人權、法治、思想自由等基本原則“,”隨著中國現代化運動廣泛、深入地開展,胡適的歷史地位逐漸確立,胡適思想內涵的現代化意識必將為人們所承認。   

  第四,從90年代中期起,大陸出現了又一輪翻譯出版熱潮,而自由主義著作受到極大重視,引起很大反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和《自由秩序原理》,卡爾波普爾的《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另外,下列思想家的著作也被翻譯出版,並受到廣泛評論:愛德蒙伯克、托克維爾、以賽亞伯林、羅爾斯、諾齊克等等。  

  現在,我們再來分析一下中國新左派在90年代出現的原因。   

  首先,最重要的是從90年代中期起,人們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在中國,除了極左餘毒和不受限制的權力的壓制外,又出現了另一種惡,另一種壓迫形式,另一種社會不公正的原因,這就是金錢、資本的力量。舊的弊病和壓制已經存在了很多年,對許多人來說,這是生來就存在的現實,已經熟視無睹。除了少數人,大多數人都同樣地享受有限的自由,忍受著多數情況下的不自由。而金錢造成的不平等對人們心理上形成的衝擊要大得多,你的左鄰右舍、同事、朋友、親戚只要有人買小車、遷新居,都會刺激你的神經,使你在心理上不平衡。   

  以上看法還可以從分析中國傳統思想文化得到支援。中國的傳統中缺乏個人自由和個人權利的因素,中國社會雖然歷來並不平等,但平等的思想卻十分強烈,從古至今以來中國人就信奉聖賢所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在現代,傾向社會主義的新傳統一直是占支配地位的。   

  當然,我並不是說不應該批判金錢和資本的罪惡。恰恰相反,我認為,看到另一種形式的壓迫和不平等正在出現,是十分重要的。問題在於,這種新形式的壓迫和不平等是不是已經取代了原先的那一種,或者與原先那一種無關。直截了當地說就是,中國的根本問題是政治體制需要改革,還是資本主義的經濟剝削成了主要問題?我認為主要還是前者,而且後者依附於前者。   

  中國從90年代起出現了急劇的社會轉型,政治和社會問題變得複雜、交錯,這就要求人們在討論中國問題時有一種健全的現實感。我指的是,我們不但應該看到某方面的問題,而且要恰如其分地權衡它的分量。人們早已注意到,中國大陸的新左派中,不少人的專業是文學,他們觀察中國問題的方式帶有文學特徵,這樣的人敏感,善於捕捉某些新的動向和症候,但不能從數量和統計的角度分析問題。資本和金錢的壓迫確實出現了,但這遠不能說明,中國社會已經變成了資本主義,中國的問題已經是資本主義剝削或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問題。   

  有趣而又有諷刺意味的是,一些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並在美國任教的中國人成了新左派的生力軍。他們在美國的大學中學的就是種種新左派、後現代、後殖民理論,他們的導師用這些理論批判西方社會和資本主義,他們則把這套理論運用于中國的現實,為此目的,他們把中國說成是適合他們理論的資本主義社會。  

4 自由主義和新左派的新論戰   

  現在,我再談談自由主義和新左派在進入新世紀之後的情況,也就是最新的發展情況。有人說,自由主義和新左派時興了一陣子之後,早已經不時興了,我認為這個判斷是不準確的。從20046月起,郎咸平公開批評海爾、TCL和格林柯爾三家公司利用產權改革侵吞國有資產,引起媒體和民眾廣泛關注、經濟學界的各種反應和企業界的強烈反彈,引發了又一輪關於國企改革的爭論。  

  從媒體(包括網路)反映的民意看,支持郎咸平的意見是一面倒,那些批評郎咸平的學者受到很大責難。總體上說,新左派是大力支持郎咸平的意見,而主張市場化的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站在郎的對立面。但細緻觀察和深入分析之後可以發現,不能把事情簡單地說成是支持還是反對國企的產權改革,說成是新左派與自由主義的對立。   

  經濟學家張維迎的反應被視為自由派的典型立場,他強調要善待為社會做出貢獻的人。他說國有企業改革的過程,就是一個社會財富不斷增加的過程,認為“只要有人賺錢,就一定有人吃虧”的觀點,是極具誤導性的。不能看到買的人賺錢了,就說國有資產流失了。他認為更嚴重的問題,反而是國家政府部門對私人資產的侵吞,不能因為會出現國有資產流失的可能,就終止國有企業的改革。   

  在8月底舉行的“國資流失與國有資產改革”研討會上,新左派經濟學家左大培、楊帆等與郎咸平一同出現,並且在郎咸平發言之後,相繼發表了言詞激烈的“挺郎”觀點9月底10月初,“挺郎”派通過網站作出一系列強烈表態,被形容為國內本土派、實踐派、非主流經濟學家出面集體支持郎咸平。  

  郎咸平的問題是,他主張不搞產權改革,不承認國企存在的問題,認為國企經營得很好,效益不比民企差,他為了證明這一點使用的資料來自於國有壟斷性行業在香港的上市公司,這就沒有什麼說服力。他的觀點似乎前後有變化,後來說同意國有企業應該改革,只是主張應該按青啤模式進行。這就使得雙方在大方向上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強調和側重點不同。   

  可以說,大多數自由主義者並不持市場至上和不要公正的觀點,可以把他們的立場歸結如下(事實上他們從來都是這樣表達的):一、堅決主張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改革,以形成最終能防止權力參與掠奪的機制;二、批判現行改革中嚴重的不公正,要求規範市場經濟體制,排除權力的干預;三、認為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和當務之急是立即把政治體制改革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作為對比,可以把自由主義與新左派的分歧理解為:一、前者提倡並力圖推動市場經濟,大談規範的、較為理想的市場經濟的種種好處,包括對於實現社會公正的根本好處,而後者主要談市場經濟的弊害;二、前者批判現行的權力主導的改革,但沒有斷定目前改革的性質就是赤裸裸的掠奪和搶劫,而後者對現行改革的批判要嚴厲得多,基本上是持全盤、徹底否定的態度,甚至主張不改革;三、自由主義者有一個憲政民主的目標和綱領,而新左派沒有表現出對於政治體制改革的興趣。   

  這場論戰使得所謂經濟自由主義和政治自由主義的區分明顯起來,這兩部分人有共同點,即是分享某些重要的理念和價值,但在某些重大問題上有區別(比如對現實的批判態度,對貧富差距和社會不公的重視)   

  我多年前就對經濟自由主義提出下面這樣的批評:“有人(比如有個別經濟學家)把適用於理想市場條件下的學說、理論、概念、公式用於分析當前中國經濟問題,而無所不在的權力干預,多變的政策使他們的研究純屬紙上談兵。有人把中國的民主進程等同于中產階級的形成和發展,認為除了等待這個階級的壯大之外不能做其他任何事……在中國,確實有人認為市場化就是私有化,以加快改革步伐為藉口肆無忌憚地化公為私,把改革的成本和代價全推到普通人民群眾身上。可能有少數自命為自由主義者的人支持或默認以上言行,但真正的自由主義是與此格格不入的。” 

  曾經有人主張,根本不應承認經濟自由主義是自由主義,我覺得這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大力主張市場經濟的學說應該是自由主義的一個品種,它在論證和推動市場經濟方面的作用不容否定。老左派以批判新自由主義為名對它大肆批判,從2005年夏季開始在經濟學教育和經濟學教科書領域中的清算,說明經濟自由主義的正面作用不容否定。   

5 文化保守主義抬頭的背後 

  現在,我們來談一談民族主義和文化保守主義的出現,以及自由主義、新左派與傳統和文化保守主義的關係。   

  在談這個問題之前,必須先談一談民族主義。從90年代起,隨著一些重大國際事件和國際衝突的發生,中國的民族主義情緒時有高漲,有時達到狂熱程度。隨之而來的是爭論激烈,討論和研究倒未見得深入。   

  中國當代的民族主義表現得很虛偽和粗鄙,比如許多大學生可以扔石頭砸美國大使館,同時搶著考TOFFE和辦赴美簽證;北大一個女學生,在克林頓訪問時竭力提刁難問題使他尷尬,過兩年又嫁到了美國,她對這兩件事都很炫耀。因為這個原因,學者們不是十分關注,但我們應該注意,民族主義雖然在理論層次上不行,卻是強烈和持久的,而且往往是感情衝動的。   

  民族主義話語在90年代初回復,首先是因為80年代末國內巨大事變和緊接著的蘇聯東歐巨變,使得意識形態有求助於民族主義的需要。一些政治上敏感的學者和文化人感覺到這種需要,主動以民族主義言說投合需要,以取得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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