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台灣譯梵谷;王蒙,著名作家,曾任中共文化部長;"都要學好沒商量"是大陸用法,台灣不曾聽過。
"雄關漫道"是毛的詞而不是詩.
http://www.gmw.cn/01gmrb/2006-05/26/content_423173.htm
光明日報 王蒙 8版
在今年舉行的政協委員的記者招待會上,我說到:“……我們要講愛心,講親和,講謙恭,講禮義之邦,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用善良美好的情操和信念,代替與人為惡的浮躁乖戾……”
一家媒體在報導我的發言摘要時,將禮義之“邦”改成了禮義之“道”,將“乖戾”改成了“乖僻”。
我有點糊塗。“禮義之邦”是一個熟語,是中華古國長期以來的自詡之說,是常用語,不過近年來用得不太多。“禮義之道”的說法則相當生僻乃至“乖僻”了,想來我不太喜歡這樣生造詞語。“乖戾”與“乖僻”的差別就更大了,前者是指一種極端化、病態化的惡意,從明朝就有人提出過我國大地上的“戾氣”蔓延,人際關係惡化的問題;後者——“乖僻”則只是個性上的特點,無非是說一個人不怎麼合群,有些我行我素、與俗鮮諧之處,它略含貶意,但也不無褒意解讀的可能——例如用來描寫賈寶玉直至高更或者梵高的性情。我再糊塗也不會妄想在那種場合去干預人家的個性,將個性問題看成影響和諧的重要因素。
想來想去,這位青年記者或編輯,可能壓根不知道那被改掉的兩個詞兒。
唉,叫你說什麼好呢?
語文問題,由來久矣。許多年前,我的中篇小說《球星奇遇記》裏女主人公有一句唱詞:“我且漫唱,你且漫聽漫應”,竟被一資深並有高級職稱與相當職務的編輯改為“慢唱慢聽慢應”,難道這位朋友連漫步、漫畫……這些詞都沒有聽說過嗎?不知道“漫”可以當“隨意”、“無心”來講嗎?
我還想起了當年一個笑話,有一出正兒八經的話劇竟然命名為“雄關漫道”,他老先生竟以為漫道是漫長的道路之意。其實這裏的漫只是副詞,猶言莫道,而這裏的道是說的意思,毛澤東詩云:“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含意是“莫說雄關如鐵,如今只要邁步,一步步走,就能跨越過去”之意。
聯想到某傳媒報導某西方國家的議員選舉時,說是由於“沒有理想的候選人,此次選舉只能差強人意”——她竟然不知道“差強人意”是還差不多,還不錯,“not bad”的正面用語。
而在一次高層次的經驗交流會上,我聽到一個優秀人物介紹他的先進經驗,他說,自從創造了某個先進工作法以來,此法“不翼而飛”,他不知道“不翼而飛”是形容財物的丟失,而“不脛而走”,才是形容傳播的迅速。如此這般,我們的語言文字,尤其是傳媒上的語言文字,真是不知伊於胡底了!
甚至在一些獲獎大作中、著名電視連續劇中、以弘揚民族傳統文化為己任的極受好評的作品中,也是“你家父”“他家父”地亂寫亂說著。為什麼至今沒有一個地方講講“家大舍小令人家”的規則呢?“家”和“舍”都是說自家的,比自己大的叫“家”,如家父(亦稱家嚴),家兄,家母(亦稱家慈),家姐;“舍”是說比自己小的,如舍弟舍妹,說妻子則是“賤內”、“拙荊”,說先生(丈夫)客氣一點可以說是“外子”,說兒子則是“小兒”或“犬子”,說女兒則是“小女”。對別人第二人稱則要稱令,令堂,猶言“您母親”,令尊,猶言“您父親”,令郎,猶言“您兒子”,令愛,猶言“您女兒”,其他令兄令妹觸類旁通可也。
是時候了,重視一下語言文字吧!否則終會有一天中國人說不好中國話了。而這個原因不能歸咎於英語學習,您真的英語學好了嗎?您的英語,比辜鴻銘、林語堂、錢鍾書或者季羨林先生們還好嗎?而他們的母語——中文——漢語是多麼好啊!讓我們也長點出息吧。母語是外語的基礎,外語是母語的參照,都要學好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