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永紅

他愁眉鎖眼地望著被編輯退回來的一疊文稿，一個人在那兒發呆，心中滿是傷悲。他苦苦追求文學多年，至今仍不見起色。一次一次的退稿，使他變得心灰意冷。現在他甚至害怕見到郵遞員，因為郵遞員每次找他，帶來的都是編輯們的退稿信和鄰居們的譏笑。他開始懷疑自己真的不是這塊料了。於是，他把所有的退稿信都翻了出來，然後找來一個木箱和一些鐵釘。他決定把所有的稿子連同他的文學夢全都釘進在這個木箱裏，永遠封存起來。

「你『呯呯嗙嗙』的在幹什麼？」 躺在床上半癱瘓的妻子奇怪地問道。

「我……我把這些稿子裝進木箱裏，釘起來。」他顯得有點垂頭喪氣地答道。

「等等，你是要把你寫的那些稿子都釘起來麼？先別忙，把你寫的稿子念給我聽聽，行嗎?」妻子好象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你？你要聽？」他走過去，凝視著這個幾年前在一次病痛中半癱瘓的妻。他本想拒絕他的請求，可是望者她那哀求的目光，憔悴的臉孔，想到她無法看到外面的精彩世界，他的心軟了，強忍住淚水，拿起一份文稿，念了起來。

他很內疚，不僅多年的努力毫無結果，反而讓自己成了鄰居和同事們的笑柄，因此讀起來自然是漫不經心。但他發現妻聽得很認真，全神貫注，仿佛要把他念的每一個字都捉住放進耳朵裏。他感動了，於是他便認真起來，把這篇小說念的有聲有色，栩栩如生。當念到悲壯動人的細節時，他驚奇的發現，妻的眼角竟流出了一滴淚水。他感動了，久久地望著妻，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樣過了許久，妻才從那虛構的故事裏回過神來。

「你念完了？」妻意猶未盡地問。「念完了！」他答道。「蠻好呀！好感人喲！再念一篇好麼？」妻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想不到妻對他的這些「廢品」竟然這麼歡喜，聽得這樣開心。這讓他深受鼓舞。於是，他又從木箱中找出一篇來讀給妻聽。

從次，他不再為發表而寫作，不再為理想而寫作，不再為出名而寫作，只是為了一位讀者——妻。讓妻能排解寂寞，變得開心和快樂。在他的心中，妻是唯一能夠理解他，唯一讀得懂他的作品，唯一能夠安慰他的靈魂的人。每天茶餘飯後，別人都圍著電視看的時候，他就坐在床前，靜靜地為妻念他的小說，他念她聽，他們就這樣默默地配合著。有時候，妻也會對他的小說提出一些的意見或者看法。於是他就按照妻喜歡的樣子反復修改，直到妻聽了滿意為止。時間就在這樣的默契中靜靜地流淌了五年。

又是一個黃昏，他又在專心地為妻念他的小說。妻依舊是聽得那樣認真，那樣神往。聽完後，妻說：「你把這篇小說往編輯那裏投投試試吧！」妻突如其來的建議使他很驚詫，但他的心情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搖搖頭說，不投了，再不投了！

妻知道她的話觸動了他內心的傷痛，於是鼓勵他說，再試一次吧，我想，這回你一定可以成功的。在妻的懇求下，他終於點了點頭，其實他根本就沒抱什麼希望，只是為了滿足妻。沒過多久，他意外的收到了一筆稿費和樣書——那篇小說竟如妻說的那樣，發表了，而且反響強烈，好評如潮。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太意外了，但對妻來講，卻是意料之中的事。因為妻能感覺到，聽他的作品與聽別人作品，已經不是同一個層次的感受了。

之後，他把木箱裏那些積壓多年寫給妻聽的稿子，按照妻的意見修改後，陸續投了出去。不久，他的作品就在全國各種報刊上頻頻出現，在文壇上刮起了一股旋風，使他很快成了名人。人們都以能見到他和得到他的簽名而歡呼雀躍，奔相走告。

他終於成功了，於是他帶妻子到北京去看病。在一家著名的大醫院裏，專家經過仔細檢查後告訴他：她妻子的耳朵，至少在一年前就已基本失去了聽覺。他聽後，一臉驚愕。原來這麼久以來，妻竟然一直都聽不到他讀的小說，只能從他的唇語口型中勉強猜測到他說話的意思，卻從來沒有告訴他。這一刻，他猛然醒悟，妻子是在默默的用心「傾聽」來鼓勵他走向成功！

全文1518字

作者：范永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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