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小霞

弟弟，你醒來吧！你看這麼大一屋子人守了你兩天兩夜你怎麼就不理會呢！你看媽媽剛才拿頭去撞牆，右眼都腫成一條縫了，額頭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弟弟，你不心疼麼？！你不是很聽話很孝順麼？！你醒來吧，醒來安慰安慰父母，勸勸他們不要哭不要傷心了，因為你一直是他們的好兒子我的好弟弟呀！

弟弟，你醒來吧！你沒瞧見你的她剛才也來了，你沒搭理她。她正「生氣」地哭鼻子呢。弟弟你快醒來哄哄她吧。你知道她被你寵壞了，你不哄她她該傷心了。弟弟你醒來吧，醒來把她抱在懷裏撫去她額前的亂髮，再吻去她臉上的淚滴，然後告訴她你是怎樣地深愛著她。姐姐知道你是好樣的，好男人是不該讓心愛的人為自己哭泣並為自己傷心的。弟弟，你醒來吧，醒來把你的愛和你的男人樣證明給你的她看好麼？！

弟弟，你醒來吧！你知道我先前一直對人說，我的家庭成員中我什麼都有惟獨沒有哥哥，可是，你如果不醒來，從此後我不是連弟弟也沒有了麼？！弟弟，你醒來吧，醒來告訴我這不會是真的……

弟弟，你醒來吧！幾年沒回家了，我匆匆趕回來，你就這樣閉著眼睛睡，不理我麼？還有大姐和姐夫，他們也正在回家的路上。別忘了還有那個調皮鬼外甥。他可是最喜歡舅舅的哦。他回來找不到舅舅會哭著向外婆要舅舅的。你不是他惟一的好舅舅麼？你不醒來誰和他一起瘋一起鬧一起玩耍？弟弟，你醒來去迎接他們一程吧。那麼遠的路途，他們一定累壞了。說不定，小外甥正在大姐的懷中一個勁地在問舅舅來了沒有呢。說不定，他正趴著窗戶往外看——舅舅有沒有來接他。因為以往，都是舅舅去車站接他們的呀！……

弟弟，你醒來吧！你聽見我剛才的話了麼？你答應我一聲好麼？你不要不理我好麼？弟弟……

弟弟，你醒來吧！你不是說今年賺了錢要「贊助」我買電腦的麼？你不是一再說：二姐現在最缺少的就是電腦麼？可是，你現在在那兒閉著眼睛睡怎麼去賺錢？怎麼去幫我買電腦？你不也一再說男人說話該是一諾千金的麼？你承諾了，為什麼又不去實現它？為什麼你會違背自己的最初？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呢？？？……弟弟，你醒來吧，你醒來告訴我這不是你的本意。弟弟，你醒來吧，只要你醒來，我不要電腦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弟弟……我什麼都可以缺的，但我不能缺少弟弟啊！弟弟，你聽見了嗎？我只求你快點醒來好麼？弟弟，你醒來吧，你醒來吧……

弟弟，你醒來吧！你看外面下雨了呢，下得好大……被雨打濕的三月／為太多的傷心提供背景／雨季以最簡潔的語言／注釋雨水與事件的聯繫/流浪的風／載不動一滴雨的歎息/潮濕的記憶／怎麼撫平泥濘的皺褶/靜止的藍布傘下／可是斷魂曲裏的斷腸人。……弟弟，這首《清明裏的情節》是我為某個清明裏看到的片斷而寫下的。還在蘭州的《飛天》雜誌上發表過。可是弟弟，過兩天就是清明了。你不會把這其中的斷腸人變成年老的父母和你的三個姐姐吧！？弟弟，你醒來吧，醒來告訴我們你不會的，因為你是父母的好兒子因為你是我三姐妹的好弟弟……

弟弟，你醒來吧！你看這一個晚上的時間裏，我一直用左手拇指和十指輕揉著你的耳垂，右手的十指輕撓著你的手心伏在你的耳邊對你講話。我講得好累，你看我的雙唇都已乾裂了。嘴角也起水泡了。嗓子也嘶啞了。你怎麼就不領情應答我一聲呢？！電視上不是經常有人對著昏迷的人不停地講話，他（她）就會在愛的感召下漸漸醒過來嗎？弟弟，我對著你的耳朵講了這麼久你就給姐姐一個面子醒來吧！姐姐快支撐不住了。姐姐的眼睛酸澀難忍。姐姐的鏡片模糊得快看不清你的睡容。你也知道姐姐還有暈車的毛病，坐了這樣久的車趕回來也沒歇一下就一直對著你說話。姐姐渾身難受，難受得直發抖。但姐姐知道那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心痛——痛得直想嘔吐……弟弟，你醒來好麼？姐姐求你了。你知道姐姐一向是很堅強的，也從不求人的。這會兒姐姐求你了好麼？求你醒來，你醒來，求你醒來，你醒來……

弟弟，你醒來吧！剛才醫生又來催我們離開，說什麼你的心臟早就停止了跳動。怎麼會呢？！你的心臟怎麼會停止跳動呢？！你知道你就是全家人的心臟啊，你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讓我們怎麼活？讓六十多歲的父母怎麼活？？

弟弟，你醒來吧！你醒來證明醫生是在對我們說謊。你醒來告訴我們和醫生：你只是睡著了，只是睡過頭了，只是煤氣中毒了……

弟弟，你醒來吧！醒來告訴父母你沒事的，你睡一覺就會好的對嗎？！……

弟弟，你醒了嗎？你醒來吧！弟弟，你醒來，你醒來，你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