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的滋味兒》

文／欒承舟

夜漸漸深了，周圍一片寂靜，靜得能聽到春風輕輕喘息的聲音，聽到不遠處歸人的腳步，由遠至近，由模糊到清晰，一下下就像走在我的心上。

就在我即將起身的時候，忽然感到嗓子眼裏一甜，我知道，咽喉又出血了。我隨即奔向衛生間，「哇」的一聲，將湧上來的鮮血吐在洗漱池裏。

我驚呆了，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上午，因為一件突發事件，我的情緒幾乎失控，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心中的火給壓下去。午飯時，開始感到咽喉不適，開始有了一些血絲。延至此時，我終於看到了自己的鮮血，就像一朵鮮花，璀璨地盛開在自己的面前。

我接了一杯水，漱了漱口，然而，血仍是無法止住，依然不停地出著，出著。我不停地端著杯子，不停地漱著口，漸漸地，血水在我的面前積了大大的一團，而咽喉破損處依然在不停地往外流血，我覺得自己生命的精力正在一點點地流出體外，我的身體隨之越來越虛，一時間，兩腿發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此時，我真實感到了一種恐懼，這恐懼就像一隻黑色的巨掌，惡狠狠地向我伸來，距離我的面頰在咫尺之間，我已經真切地感到了它散發出的森森的冰涼的鬼氣。我覺得，只要它再向前一探，就能抓住我的生命。我心中的恐懼更加濃重。

我想，難道自己的生命、事業就這樣結束了嗎？老母在堂，妻子年輕，兒子尚幼，社會上、工作上還有許多未竟之事，都未來得及一一完成；許多恩怨情仇，都未來得及一一瞭解。我的人生，留下了多少遺憾啊！

就在我患得患失、自怨自憐的時候，電，忽然停了。頓時，房間裏一團漆黑。心中的恐懼終於將我完全淹沒，我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暗示啊，我寶貴的生命就要結束了。我四肢冰涼，頭腦麻木，感到絕望的泥潭已經埋到了我的脖頸，眼看著，就要將我全部吞沒。

滅頂之災終於來了。

但我是多麼的不甘心啊，老天，你就這樣捉弄我嗎？你就這樣對待一個善良的好人嗎？我就這樣放棄了嗎？我這樣做，到底對誰有利啊？此時，我分明聽見，意念中的一個慈祥的聲音在諄諄地提醒我：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關頭，還沒有完全絕望，一定會有轉機、有希望的，事情尚有可為，你一定要撐住，堅持住最後的一分鐘，過去了這個坎，一切都會慢慢地好起來。意念至此，我暗暗鼓勵自己，一定不能放棄，我就這樣想著，兩腿忽然間有了源源不絕力量，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希望，我毫不費力地從地板上站了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咽喉不再出血，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我信步走到窗前，看見整個小區裏燈火通明，家家蕩漾著不盡的歡暢，我不由得為自己适才的念頭好笑起來。打開房門，樓道裏一片明亮。我檢查了一下自家的電錶，原來，不知是樓上的那位鄰居從我家門前路過，搞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悄悄地把我家的電閘拉了下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在一個錯誤的時候，無意中給我傳遞了一個錯誤的資訊，如此而已，並不是什麼上天的暗示啊！

我微微一笑，合上電閘，頓時，屋裏充滿了笑盈盈的光明。此時，我比任何時候都深刻地感到，光明真好，人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