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翎

週五的下班時間，淑敏快歨走向停車處，準備趕到幼稚園接女兒。突然有一股香氣吹過，空氣中帶點熟悉的味道。這股香氣，勾住了淑敏急促的腳步，也勾出了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這香味，從現實吸入，從記憶呼出，淑敏已經分不清，這股香氣到底是來自轉角的那家中藥舖？還是來自心靈的深處？

 淑敏來自一個非常重男輕女的家族，當初離婚改嫁的媽媽剛進入這個家族時，本來是抬不起頭來走路的，連吃飯都要等男人吃完才可以上飯桌；可是當媽媽生下這一代家族裡的第一個男孩時，媽媽的地位就改變了，她破例可以跟男人同桌吃飯，好餵食這個得來不易的男丁。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媽媽拼命想再生一個兒子，卻沒想到接連生了四個女孩，最後一個女兒就是淑敏。

 從小，淑敏就發現，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給哥哥，自己都是拿哥哥揀剩的；而媽媽也因為生不出第二個男丁而地位受損，經常埋怨都是她們這些女兒害的。所以，淑敏從小就和媽媽關係不好，她恨媽媽的偏心。

 國二那年的夏天，青春期的困擾終於來臨，淑敏被第一次月經嚇哭，卻不願告知媽媽，幸好有三位姐姐的指導，才渡過慌亂的第一次。隔天放學回家，廚房傳來一股香氣，媽媽把淑敏偷偷喊進廚房，並且端給她一碗黑黑的湯。

「這是什麼？」淑敏看見黑黑的湯，滿心的排斥。

「妳趕快喝就是了，問那麼多幹麼！」媽媽不耐煩的回答。

「這到底是什麼？」淑敏在黑黑的湯裡，還發現一隻雞腿。

　　「這是四物雞湯，妳趕快喝啦，涼了就不好喝了。」媽媽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

 「四物雞湯？我們家的雞腿，不是都留給哥哥的嗎？怎麼可能輪到我？」淑敏的心裡，愈想愈疑惑，難道──

 「媽，妳到底有什麼企圖？」全身是刺的淑敏，隨口一句話，就深深刺傷媽媽。

「什麼企圖？！我是妳媽，難道會害妳不成！妳不喝就算了，我餵狗都比餵妳這個狼心狗肺的女兒好！」媽媽一把搶過淑敏手上的碗，用力往地上一扔，『乒乓』一聲，碎了一個碗，也碎了二顆心。

事後，淑敏從二姐的口中得知，是大姐告訴媽媽『小妹月經來了』這件事，媽媽特地煮了四物雞湯，就是要為她補一補。淑敏的心中雖然很想向媽媽道歉，但倔強的她卻一直沒說出口。……

 「小明，你不要跑！趕快把這碗湯喝完！」中藥舖的老闆娘端著一碗黑黑的湯，追著小兒子從淑敏的身邊經過。看著老闆娘的背影，淑敏心中突然做了決定，舉步往中藥舖走去。

 晚餐時，飯桌上多了兩碗黑黑的湯。

「媽咪，這是什麼湯？」女兒好奇的問著淑敏。

「這是妳外婆以前煮給媽咪喝過的湯，很好喝喔！喝了對身體很好，妳要不要喝喝看？」

「好！那媽咪妳也喝！」

「這一碗啊，是要留給外婆的。我們明天早上，送去給外婆喝，好不好？」

「好啊！那我們又可以去八卦山玩了嗎？」

「是啊！外婆從媽媽十五歲那年起，就一直睡在八卦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