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太行山上》——憶八路軍火藥製造的烽火歲月
文/陳曉林
題記: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六十周年到來之際,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我曾經專門走訪過的一位年過八旬的老八路——原中國兵器製造工業部西南兵工局局長姚金山老人,由此揭開了當年抗戰時期發生在太行山上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1937年我在山西武鄉縣參加革命後,被組織上安排到碑山工廠製造矛子槍、大刀等武器,不久又奉命到抗日大學總校學習文化和化工技術。四年之後,又先後調入八路軍直屬的太南化學廠第七、第九炸藥廠搞無煙火藥和炸藥的研製和生產,歷任廠務科員、科長、分廠廠長等職。
在那個艱苦的年代裏,我軍軍火生產是非常困難的。由於日軍的掃蕩、轟炸和封鎖,使我們這座炸藥廠彷彿是扛在肩頭上的。日寇一來,我們就得迅速的撤離,工廠裏簡陋的製造設備和少量的生產原料該藏的就藏,該轉移的就轉移。在太行山上我們幾乎每天都在與敵人周旋,並一次次戰勝了日寇的掃蕩和敵機的轟炸。那時我軍的物資奇缺,準確地說要原料沒有原料,要設備沒有設備,但是為了保證前線的彈藥供給,我們克服重重困難,創造一切條件奇跡般地搞火藥製造的研製和生產。
製造無煙火藥,必須要有硝酸、硫酸、燒鹼和棉花四樣原料。棉花還好說,當地老百姓可以生產,燒鹼也還能搞到,但是硝酸、硫酸無法弄到。於是,我們仍然土法上馬,製造無煙火藥。從理論上說,製造硫酸該用鉛濕法生產,但在當時的條件下,根本找不到鉛。於是我們就自己設計了一套陶瓷設備。先從老百姓家裏買來陶瓷大缸,請工匠把陶瓷缸口子打造成子母扣,對接起來上下口緊,然後再在大缸的中部打個小孔,裝上導管,再把幾套密閉的容器連接起來,用水玻璃一一密封,這樣就代替了鉛濕法的生產設備。我們在陶瓷缸裏加入硫磺、硝酸鉀,生成的三氧化二硫氣體,將其溶入水中就成了稀硫酸,再加熱蒸發就化學反應成了濃硫酸。硫酸的腐蝕性是很強的,對其濃度的大小本來應該用硫酸劑來檢測,但在當時那個環境根本沒有檢測材料,生產設備也實在是太簡陋了,我們的軍工戰士只好用手指頭蘸上稀硫酸後就直接放進嘴裏用舌苔舔嘗,憑味覺來判斷其濃度。天長日久,軍工戰士們的手指頭發白髮黃,牙齒變松變軟,舌苔發黑潰爛,身體健康受到了嚴重的損害,但大家一想到是為了奪取抗戰的勝利,就沒有任何怨言可講。最讓人防不勝防的是,硫酸一濺到人的衣服上,馬上就會燒成一個窟窿並灼傷肌膚,更嚴重的是陶瓷容器還經常發生爆炸。因此,軍工戰士的工作服總是千瘡百孔,臉上、身上、手上到處都有燒傷的痕跡。現在每當回想起來,那種研製生產無煙火藥的場景是何等的悲壯!
硝酸的製造方法和製造硫酸的方法差不多,也有很大的危險性,硝酸棉是發射彈藥的主要原料之一。當時我們是採用湯母遜硝化法制成的,由於沒有必要的生產設備,我們先將棉花煮洗,再用燒鹼脫脂,加上硝酸、硫酸進行硝化、攪拌,然後用石頭壓扁,放入從農家借來的絞面機裏擠壓成硝化棉「麵條」,切成小塊。經過篩選後,去掉太大和太小的棉塊,就成了無煙火藥,並可直接裝彈使用了,也就是我們今天火箭發射的主要原料。硝化棉極易燃燒,稍不慎就會引發事故。記得有一次,一位戰士用秤配這種火藥,由於操作時不小心稱砣墜地,突然引起硝化棉著地起火,從而引發連鎖爆炸,結果只聽「轟轟」幾聲巨響,工廠倒塌了,周圍的房子也跟著「嘩嘩」地倒下,方圓十幾裏遠都能感覺得到大地在震動,就像發生強烈地震一般,當場就有數十名軍工戰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剛開始生產無煙火藥時,產量很低,只有幾公斤,後來我們對工藝熟練了,產量也逐步提高,每月的生產也從幾百斤發展至上千公斤。就這樣採用土法上馬製造出來的火藥,為我軍贏得抗日戰爭的最後勝利提供了彈藥保障。隨著抗日戰爭的勝利,我軍的軍工生產條件逐步改善。新中國成立後,我們當時在太行山上研製生產軍火的那一批戰友們都成了國家軍工製造業和航太工業的骨幹和棟樑。
數十年過去了,在迎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六十周年到來之際,我們早已告別了那個用土法製造火藥的時代,如今再回首,不禁感慨萬千。正是因為有了我們那一代許許多多犧牲時連姓名都沒有留下的戰友,才有了我們共和國繁榮富強的今天,我們要永遠把他們銘記在心間。
陳曉林,網路筆名:樂園成也。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四川分會會員,《中國詩歌》網刊責任編輯、美國《常青藤》詩刊編輯、《銀河系》詩刊編輯、《鋼花》文學雜誌(季刊)編委、詩歌編輯。從84年起開始海內外文學報刊發表作品,先後出版詩集《發燙的土地》、《浪跡南方的季節》、《摸過夏天的聲音》三部,作品多次在全國、省(直轄市)獲獎,並獲首屆國際文學筆會中山圖書獎。其個人傳略及作品也被收錄進《中國當代青年作家名典》、《世界華人文學藝術界名人錄》、《中國當代詩歌選集》、《中國產業文學大系》等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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