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欒承舟

 四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恰巧是母親的生日。清晨，我急匆匆趕往市場採購。忙活了一個早晨，剛剛大包小包地趕回家中，叮鈴鈴，電話鈴響了。

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屏息一下快速跳動的心，走到桌旁的沙發上坐下，然後，抄起聽筒。

「老兄嗎？有這麼個事，市委要求我們今天上午上報一個材料。」辦公室劉主任在電話裏說，「你抓緊時間過來，我們商量一下。」

我一聽，心裏不由一陣反感，歇個雙休日，怎麼就這麼多事？過了一會。我說:「今天是我母親生日，我要回去，材料明天再報，不行嗎？

「那邊催得很急，你就耽擱一會，午飯前趕回去，誤不了給老人祝壽。」劉主任說。

思考了半晌，沒有法子，我對妻說：「局裡有事，你先回去，對娘說一聲，你們先慢慢地準備著，把菜做好，我爭取十二點前趕回去。」妻點頭應許。

將她送上汽車，我風匆雨急回局，與分管領導、劉主任一起研究上報材料，足足忙了兩個小時，方才將材料寫好，一看表，十點半了，於是，急忙對劉主任說：「稿子寫好了，你安排列印上報，我要儘快趕回去，免得老人惦念！」說罷，趕往車站。

我緊趕慢趕，終於在12點前準時趕回家中，進門一看，一片熱鬧，妻、弟妹、妹妹掌勺、切菜、洗魚，忙得不可開交，飯桌上放著已經作好的菜，香噴噴地冒著熱氣。見我進門，弟妹友好地跟我打著招呼。里間沙發上，父親逗著小侄女在玩遊戲，弟弟、妹夫在抽煙閒聊，一副其樂融融、歡快祥和的氣氛。

左瞅右瞅，不見娘的身影，我向妹妹：「娘哪去了？」

「剛才還在這裏，」妹妹一邊忙碌一邊說，「可能出去了……」

話音剛落，就見母親手中拿著一瓶醬油，一瓶陳醋，邁進了家門。雖然幾十年的人生風雨將她的頭髮濡染得一片花白，她的身體依然那樣結實，硬朗。

見到我，母親笑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把著我的肩膀，看了好久好久。

「你怎麼了，娘，」我打趣到，「嫌我回來晚了？」

娘搖搖頭。我看見，娘的眼圈漸漸紅了，一串熱淚，掛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那麼晶瑩、潔淨，照著我的心。

我嚇了一跳，忙道；「你怎麼了，娘？你別嚇我，我……」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由自主地流淚了。我想，是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得她老人家生氣，還是家中遇到了什麼變故，引起了母親的憂傷？細一想，都不像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怨我，」這時，妻放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說，「剛才，我給了娘一個購物卡。要她去買點自己喜歡的生日禮物，說你說了，這幾年身體不好，要使勁孝順她老人家，免得走在她前頭，留下遺憾，娘一聽就哭了，怎麼勸也勸不住……」

「你呀你，不是我說你，什麼話不好說，說這個？今天是娘的生日，真是……」我埋怨道。

妻內疚地拉起娘的手，說：「娘，你別難過，都怨我不會說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看他，」妻指了一下我，繼續說，「壯得像頭牛，能吃能喝能睡，怎麼會有事？半點事也沒有，你就放心吧！」

娘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娘知道……」

聽了這些話，我的心不由一寬。這些年，無論在外面受到什麼委屈，經受什麼打擊，我總是不讓母親知道自己的苦和難，免得她為我牽腸掛肚，我愛我的母親，愛這個家，不願讓她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傷害。我說：「娘，你別聽她胡咧咧，她就隨口說說，開個玩笑。我正當盛年，事業有成，咱們舒心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你千萬別難過，不就是一句閒話嗎？！」

母親抬手抿了一下頭髮，歎一口氣，說：「你們呀，不瞭解老人的心啊，現在，生活越來越好了，娘不求你們往家裏拿些什麼，只要你們身體健康，家庭幸福和睦，比啥都強，平安才是福啊！」說到這裏，母親轉向我，說，「孩子，你公事私事掰扯得清，什麼時候，都要把工作放在前頭啊，你能這樣做，娘很高興，怎麼會怪你回來得晚呢？」

這時，妹妹接過母親的話，說：「你看剛才娘難受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要我說，娘就是偏心，要換了是我，她才不會這樣呢……」說到這裏，妹妹笑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聽了這話，母親不由地板起面孔，接著「噗哧」一聲，也笑了，「掌心掌背都是肉啊，你們都是娘的好孩子，娘成天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你們……」

這時，菜依次端上了桌，一家人圍著桌子坐好，我和弟妹們端起杯，對母親說：「娘，祝你身體健康，生日快樂！」母親笑呵呵地說：「這話，我愛聽，也祝你們事事順心、身體健康！」然後，我們一飲而盡。

母親笑了，父親笑了，笑得那樣慈祥，舒心、滿足、像一朵金菊，照耀著我們，照耀著這個美好的日子。

2005.3.29  11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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