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雲》
文/詩人阿昕
薄近黃昏的日光,終於不似正午灼人的強悍,溫柔勻落,氣息近人,滿天空只清澄一片,不見半片雲原來今天太陽也孤單,大概無聊極了,工作起來,總是心不在焉,慵慵懶懶,疲憊折損了它凶巴巴取鬧的氣力,因此更加乖巧的像個孩子了。
玉米正在成熟時的清芬一直賴在鼻側,從田間小道一直帶到村口交叉的地方,妖人的氣味叫人覺得是在氣味的洋裏遊弋,掙扎不出。村子裏低沉的哀樂越清晰的奏著,其實已有兩天了,才確定村口常坐著吸煙鬥的老頭是真的不在了,老頭常夜裏偷棉花的勁頭也不在了,說沒就沒了。
昨晚新雨的餘涼也乘勢起來,與熱鬧的殘尾糾纏混雜,發散出濡濡的涼意,爽快卻不得十分,但仍感激夜的蒞臨,在返家的路上是有一棵年齡很大的槐樹的,雨打落的槐花無數,已在今晨被細緻的掃帚抹去。而新增的若許正等待似的躺著,在地上,黃的花,白的蕊,細小的可憐,踩上去無聲無息,它們也不忍打破此時的寧靜,即使在此時,澀澀的槐香彌漫,令人想起苦苦的濃茶一錯蓋猛然竄出的清新,久久的繞纏,夕陽的光將槐身半部染的黃暈,泛著亮,翠的葉在風裏一掀一掀,恰好夠著催人欲夢的柔和,像夢裏切切的撫慰。
才發現憑著槐葉的遮掩,何時竟平添一塊白,在中天,有半月的形狀,但我猜那是好事的雲妄學月,圖謀贏得人們的眼光,但偏偏追月追的緊露了破綻,但又有誰會指責它呢,畢竟它不是人,這是它的幸運。
夜將人們從地裏趕回,卻先於人們將村子包圍,不及待的催著燈的燃亮和煤子的工作,鋪了柏油的路面偶爾會見半大的孩子,臉上無顧及的笑;銀白發絲的老人戀戀守著古董的老屋,坐著,與行過的路人招呼,但不免有時發呆的沉了,忙著追味夢幻游離酸楚的一生,竟不免忘了村子,忘了行人,忘了老屋,淒迷的人生竟含了多少咂不盡遺味,在心頭,停留,幻化成塵滓的積垢,奏鳴響緲緲的夢音。
路旁一所頹敗的廢院早被肅清的完全新房子的翻建正近中途,裝修完畢後的那翻新穎已宛然覺得,一似人生裏必然發生的必然。雜貨店門前不固定的光膀子的漢子已三三兩兩聚齊,正要開始他們煙霧裏的消磨,日月,光陰都在這不盡的消磨裏消失。
當夜深的更沉,也是我恰走到門口,一抬頭,正見那塊白,不是雲正是雲,燦燦的發著亮瀉著光。
才發現我所以為的無誤的準確有時偏偏是最不可更改的錯誤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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