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祭奠海子
文/佛龕
3月26日,是海子的忌日。十七年前的這一天,靜靜的海子躺在鐵軌上,在他的身上是打開的《聖經》。那時,在天空和大地之間,鐵軌如同天梯靜靜地支撐在中間。十七年後的這一天,我和幾位詩友相約,驅車去懷甯查灣拜祭海子。離清明只有幾天了,這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我們就像是去見一個久別的朋友,又像是去尋找一個靈感,尋找一個並不遙遠的夢。
到了高河鎮,懷寧廢址詩社的朋友們遠遠地來接我們,他們帶著我們走過一小段柏油路,便來到查灣村。這個在我的心裏一直閃爍著麥芒、陽光和白色棉花的村莊,竟然是那麽的普通,那麽的平常,和一般的江南村莊沒有兩樣。海子的母親,在滿山遍野的油菜花中向我們走來,她花白的頭髮在一片金黃中,顯得滄桑和悲痛。我注意到,這位普通的鄉村母親,眼睛有些濕潤,但是我更多地從這雙眼中,看到了一種慈祥和驕傲。
我們跟在海子母親的後面,徑直走上了那根本不能稱作山的小山。此時正值中午,陽光照耀著一片靜寂的山坡。幾棵松樹,落下稀疏的影子,青草正在泥土中抽芽。同行的安慶詩人沈天鴻說,海子是和我們不相同的人,因爲他的名字和詩歌已經和時間連接在一起;海子又是和我們十分相同的人,因爲他和我們一樣熱愛詩歌。而我們的詩歌,正是植根於這泥土中。聽到這話,我忽然想起海子說過:我就居住在冬天和春天之間,那幾層黑土裏,不必叫醒我,隨便摘些新鮮的葉子,蓋上我痛苦中深深的眼窩——是呀,正是在這泥土的痛苦中,我們找到了海子的墓。
這是一座風熏寓言的墓,墓頂長滿了荒草。在旁邊的六個土丘中,海子的墓略略大一些。墓碑高超過半米,由白色的岩石雕成。墓身正面分成左右兩部分,偏右的小龕裏便是那個著名的藏區瑪尼石。它兩塊長圓石頭,一個上面略有缺失。我仔細辨認了雕刻其上的兩幅菩薩像,色彩鮮豔奪目,神彩逼真飛揚。這兩幅菩薩像是當年海子千里迢迢從西藏背回北京的。現在他與海子的墓地共存,和海子這兩個字一起名揚天下。「兩塊野蠻的石頭,永遠地放走了它們自己的飛鳥」,每一個掃墓人都深切地感受到這兩塊石頭,已然是一種內心的精神,是詩歌的內核,守護著逝者,庇佑著一顆天才的靈魂。
我們將鮮花放在墳上,在墓的兩側栽了二棵柏樹。大家輪流地從墓前池塘裏打來水,澆在柏樹的根部,把酒灑在墓碑前。按照習俗一遝一遝地燒著紙錢,有的詩友還把詩放入其中燒化。青煙嫋嫋地從墳頂芒草中吹過,打著結,慢慢地向西而去。有個女詩人說,前年她來過這裏,也栽下了一棵樹,可惜今年來時,這棵樹不見了。還說那年來時,海子的墳墓全部被芒草覆蓋了,是她花了一整天,一綹一綹地撥掉了亂草。
我感歎地對詩友們說,海子是民間的。他生時靦腆,純真,死後也沒有陵園和墓誌。這荒涼的墳墓裏,長眠著當代我國最優秀的青年詩人。在我們吃飯的小館子裏,海子的鄉人知道我們是來祭奠海子的,都對我們敍說著海子家的近況。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男子,抽了一口煙,說,海生啊,要是不走,現在早就不得了,可惜啊。在懷寧鑫百園賓館,服務員都知道海子就是查海生,是個詩人,出過詩集,現在還有版費寄來。有個服務生竟然知道海子有個朋友,名叫西川!
我在海子的墓前坐下,真的,我真的希望他的墓就是這樣,保持著原始和真實。在神話的海子面前,留給我們這一份永遠的率真。這樣,我們就會和他更加接近,像兄弟,像朋友,像歌曲中的不可分割的音符。
作者簡介:
作者:佛龕(王征樺)
地址:安徽省池州市秋浦花園13號樓202室
郵編:247000電話:0566—2041994郵箱:wzh1022gc@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