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讓我最後再背你一次

文／馮新華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年過半百的陳醫生是某市一家著名醫院的最出色的醫生，也是這家醫院早先位數不多的高學歷人才之一。和他在醫術和學術方面的影響極不相稱的是，他在婚姻方面一直不很順利。儘管，好心人為他介紹了一個又一個物件，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姑娘看不上他。因為，他在醫院雖然很有影響，但他的長相卻非常一般。所以，直到三十好幾，才和本院的一個大齡護士結為連理，年近四十生下一子，夫妻倆疼愛有加，視為掌中寶。

　由於二人都是知識份子，又是中年得子，對孩子的撫養教育就尤為用心，而孩子呢，也特別爭氣，不僅長得乖巧可人，還極為聰明，特別是在學習上，自上小學起一直在重點學校的重點班，且由於學習成績特別出色而連跳三級，成為學校和家長的驕傲。這讓這對中年得子的夫妻極為欣慰也極為自豪。

　　一晃孩子要上高中了。
　　中考結束在家等消息那段日子，這孩子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樣，以為可解放了，該好好玩玩了，而是把平時喜歡又沒來得及看的名著一本本地拿出來看，很少出門。這天，剛下完雨，他接到一個同學的電話，邀他出去玩，父母見孩子整天呆在家裏，確實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就囑咐了幾句，讓他去了。沒成想，這一去，一道生死檻就橫在了這個家的門前。
　　由於剛下過暴雨，一處高壓電線漏電了。

　　當孩子興致勃勃地路過時，當場被擊倒。周圍的人看到孩子觸電了，急忙切斷電源，又撥打了120急救中心。急救車很快趕到了，是孩子父母醫院的。他們認識這個孩子。醫院組織了最好的搶救陣容對這個孩子進行搶救，大家最清楚這個家庭，也瞭解這個孩子的來之不易。在搶救過程中，孩子的父親一直在場。和其他家長不同的是，他此刻表現得異常的冷靜，冷靜得甚至讓人不可思議。人們猜測，也許是因為作為醫護工作者，他看到過許多生離死別的場面的緣故，但後來證實絕非如此。因為，他最清楚，在這個時刻，所有的急噪和不冷靜都會影響到孩子的搶救，他要壓制住內心的疼痛儘量給每一個參加搶救的人員創造一種寬鬆的環境，緩解他們的緊張和壓力。他對大家說：別著急，沉住氣！他越是這樣大家心裏就越難受。

可以說，一切該採取的措施都採取了，孩子還是沒有救過來。大家清楚，像這種情況，已經超過了醫學搶救的極限了。但是，誰也不說停下來，大家為了這個特殊的家庭，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甚至是幻想，期待奇跡能夠出現。最後，在家長的要求下，搶救人員打開了孩子的胸腔，用手直接按壓心臟，以期重新跳動。這是最後的一步棋了，明知不會有什麼結果，但還是努力地做著。與其說這是在搶救孩子的生命，不如說是在做給家長看。

　　此刻，急救室靜得都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和喘息聲，大家神經繃得緊緊的，他們擔心的是一旦搶救停止，孩子的父親將如何面對這一現實。而這時，為了緩解這種緊張氣氛，孩子的父親居然又一次安慰起大家來：“沉住氣，慢慢來，我給你們準備點飯！”他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就是不想讓搶救停下來，不停下來就是不相信眼前的現實。可大家都清楚，再怎麼做都是徒勞了，孩子死已成定局。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醫院領導不得不出面了。他們說，老陳啊，你是咱們醫院的業務尖子，事已至此，你應該清楚結果是怎樣了。還是準備後事吧！這時，孩子的父親好像才從夢中清醒過來。他含著眼淚對大家說：“你們知道，這個孩子是我們夫妻倆的命根子，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小心翼翼帶大的，直到現在我還要天天背他。你們為他縫好刀口，讓我再最後背他一次吧，背他回家。”

　　聽到這裏，在場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家都放聲哭起來。
　　我不止一次地被這個真實的故事感動。那個陳醫生最後的話強烈地震撼著我的心靈，一直到現在。因為，我最理解他，理解他對兒子的那份割捨不了的愛。我也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兒子，我知道為了他的成長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也知道每一個做家長的，為了自己的孩子無一不是如此。

　　這件事情過去好幾年了，一直在我心裏壓著。今天我把它寫出來，就是想讓天下的孩子都能讀到它，我要對他們說：孩子，去關懷、感受和理解一下你們的父愛吧，這份看似沉穩平靜卻深埋在血液裏的人世間最厚重、無私、偉大的愛，它真得比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