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喊

文／孫啟泉

郵編：238000
地址：安徽巢湖學院

email：sqq2003ch@yahoo.com.cn

《父親在喊》

　　父親總是喊痛。一向堅強不屈、能吃苦耐勞的父親，喊痛了。可他一生什麽苦沒吃過？什麽痛沒經歷過？他過去在工地上施工，曾從高高的腳手架跌了下來，斷了幾根肋骨，在醫院裏豆大的汗珠在額頭上滾動，他硬是咬緊牙關不吭一聲（連醫生都說他夠種）。沒想到父親自從得了腦溢血以後，就前後判若兩人了。父親坐在輪椅上喊屁股痛，睡在床上喊腰痛，一站起來就大喊大叫喊腿痛。有是你動一動他的手他就大聲地喊痛。總之，父親一身都痛。他身上佈滿痛的開關，只要你動一動開關，他身上痛的紅燈就敏感得一亮一亮的。由不得不喊痛。父親是痛的機器，彷彿他一生的疼痛都集中到現在爆發。他虛弱到一痛就哭喊起來。父親是怎麽了？父親在腦部大面積出血之後，他的大腦細胞已經受到了明顯損傷，他曾經敏捷的思維也出了障礙，常常把家和醫院混淆不清。他的大小便有時也很困難，這與他總坐在輪椅上不能行走有關係。爲了使偏癱的左腿能夠行走，父親每天都吃同仁堂的大活絡丹。父親還吃前列腺藥片、搽999脾炎藥膏……父親的痛苦是顯而易見的。那次經過二十多天的搶救，父親才從昏迷中掙扎著醒來。他的皮膚下佈滿了針孔，全身都浸泡在藥水中……如今的父親，仍然一步步熬著，他在戰勝自我中，同死神搶時間。他和我談到最多的是想死。但我和母親故意開玩笑拿把刀給他時，他又噗嗤一笑說：“我活著是捨不得你們，我活著就是要和你們多講講話。”
　　父親同那些貪生的老人一樣，求生的欲望在激勵著他。儘管他的生命質量已經不高了，他痛得大喊大叫的樣子常常讓我難過，有時我真的想，也許死對他來說是最幸福的解脫。但我總希望他活得更長一些，再長一些……不敢想象沒有父親的日子，那樣生活會是什麽樣子？假如父親某一天真的突然走了，耳邊再也聽不到這一聲聲喊痛的聲音，我知道自己的生活一定會失去很多很多。

《快樂的閱讀》

　　這麽多好的東西，我得允許自已慢慢地去看去回味。就像對美味佳肴，要反復咀嚼一樣。生吞活剝只能造成胃潰瘍。這麽多好詩，每一個句子安排，每一個細節的抓取，每一個新的意境的營造，都讓我驚奇。我就像收藏寶貝一樣，將他們下載、列印、複印下來———我營養不良的心靈、貧乏的想像力需要它們滋養和提升。我得有一個堅強的胃，一個好的消化系統，以便吸收營養，補充自已。這就讓我在品味它們的時候，要進行深層次的思考。有時閱讀會讓我覺得自已的貧乏、蒼白、無力。其實，大量的閱讀，就是爲了不斷的揭示和發現自已的愚昧無知，結識我們不瞭解的事物。我們常常在一種語境中，陷人一種困境，我們需要一些人把我們帶出困境。我允許自己的汽車抛錨，修整，但是我不允許自已的發動機永遠熄火。我的寫作就是對自我的持續挑戰，對自我在困境的永不止息的拷問。但是閱讀只是途中的營養補充，對此我地不能一味地依賴；而是“拿來主義”式地汲取。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牢籠，我們沒有擺脫囚禁的地方。但我們得學會跳圈子，給自已鬆綁。不是在別人的圈子裏，越走越小；而是讓幻想推動著這列閱讀的列車，使自己的視界不斷拓展。我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無力地死去。我得讓自已活下去，我得時時刻刻行動起來，讓知識豐富起來，讓情感敏銳起來，讓思維深刻起來，讓自我壯大起來，讓自已能夠沿著徒壁爬出虛無的深淵。我生活著，閱讀著，有痛苦，但也有更大的快樂。在閱讀中我不斷的逼近真實，不斷發現走出絕境的羊腸小道。

《一棵乾枯的大樹》

　　一棵枯死的大樹倒在路上。

　　各種各樣的花已經次第開過好幾遍了，各種各樣的樹葉也都爭先恐後奔向了夏天。它卻還被幹硬地晾在路邊——像鋪滿卵石的乾涸的河床，像被大海遺棄的老船。

　　偶爾也有一兩聲鳥鳴自枝頭落下，卻也是一陣陽光一陣陰影，受驚似地迅疾地走開。偶爾，黃昏鍍金的枝頭，蜻蜓們被誘騙似的落在枝頭，打造天堂的夢想；但只要有一陣風吹來，蜻蜓們就會遠離枯死的枝頭，在田野上低低地飛來飛去。最後就只有螞蟻在上面落戶、安家，營造荒涼的繁榮。

　　它連根倒下了，倒在路上。幾個工人迅速把它搬走，就像清除一堆廢物。幾個星期過去了，可我每次走過那裏，總想到幾個工人搬動它的樣子，總想到它枯死的樣子，它在風中嘎吱嘎吱，像一位老人乾巴巴的咳嗽。如今，它被搬走好幾個星期了，可每次我走過，總要到那裏站站，望望。它就像我的兄弟，朋友，親屬，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影子，放不下的眷戀。

　　再過一些時日，它過去站立的地方，將會被再一次挖空，栽上新的樹種。到那時，我想我還是會想起它的。

　　一棵乾枯的大樹，它曾在那裏屹立過，枝葉繁茂過，風雨人生過。我是不會輕易就將它忘記的，它就像鏽死在我記憶高牆上的釘子，任時光的錘子，怎麽也無法將它拔去，除非我徹底地離開這個地方，找到一片茂盛的森林……


孫啓泉簡介：

自2003年5月上網習詩以來，在《詩選刊》《詩歌月刊》《綠風》《敦煌詩刊》《青春詩歌》《散文詩世界》<安徽文學>《芳草》《黃河文學》《中國校園文學》《寫作》《星火》《北方文學》《江河文學》《湛江文學》《中原》《六盤山》》《語文世界》《大學生》《臺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等報刊發表詩、散文，有詩入選《安徽現代詩選》《第三條道路》第一卷、二卷，《夏季風詩選》《新詩代年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