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桂花，可卻沒見過桂樹，僅有的印象還是關於桂花的那幾個傳說。其中比較有趣的是吳剛伐桂的故事，說的是，漢朝人吳剛因學仙時不守道規，被罰去砍伐一株高達五百丈的桂樹。可桂樹卻是隨砍隨合，所以永遠不能砍倒。幾千年過去了，吳剛總是辛勤地伐樹不止，但那棵神奇的桂樹卻依然生機如故。

    桂樹每臨中秋馨香四溢，也只有中秋這一天，吳剛才能在樹下稍事休息。“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就是出自這一典故。詩人能用一首《蝶戀花》將人間與仙境融于一處，可吳剛不砍樹了，怎麼改釀桂花酒了呢？

    這個問題或許很難有答案。不過桂花酒確實好喝，那時遠在西安的姑姑每次回來都會帶上一些。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夏天用水冰涼，又香又甜，遠勝啤酒的酸辛苦澀。冬天用小鍋加熱，一邊吃飯一邊烤火，喝到肚裏也是格外的暖和。

    以前還常聽說“八月桂”，父親也曾提起他小時每到中秋的故園。天清寒露時，老屋後園的桂樹上也會綴滿了盛開的桂花，空氣中浸滿了甜甜的桂花香氣。大概是有緣桂花，卻無緣桂樹吧。童年時，桂花樹就常常引起我無邊的遐想。於是總問父母：“為什麼那棵桂樹總是砍不倒呢？”，“怎麼會有砍不倒的樹呢？”直到多年後在頤和園裏一處幽靜的院落，看到兩棵很老的桂樹，才了卻心頭的那個結。

    今年桂花怒放的時候，香氣馥鬱。我還特地跑去採了些，放在小瓶裏。聽說有人會腌漬桂花，不用鹽腌而是用糖。那樣花不會枯掉，香氣也存得長久。可我不會，只能等桂花乾萎。即使這般，打開瓶蓋仍會有一陣陣宜人濃郁、沁人心脾的香氣襲來，讓心中所有的沉悶不快瞬間煙消雲去。

    年輕時，還讀到席慕蓉的詩。其中那首《鄉愁》把別離也比做一棵沒有年輪的桂花樹，因為它會永不老去。現在想想，也確實如此。歲月的年輪沉澱著記憶，好似吳剛的桂樹隨砍隨長，又如同桂花酒釀醇香悠長。優雅的桂樹似乎總有著很強的生命力，那一串一串淺黃的花簇雖不像梅、菊那樣獨立，但也從不孤單。即使花朵被摘下曬乾，還能長久地散發出濃香的氣息。

    喜愛桂花，除了那總能令人陶醉的宜人芳香，更是因那隨砍隨合，永遠年輕的寓意。

    上周帶著妻子回家，陪著父母在老宅裏吃飯。桂花酒就放在小圓桌上，揭開蓋子，酒一如往次的濃香，直搗心脾。一時間，滿屋子幾乎都是那濃濃的桂香。當聽到父母又講起那些他們年輕時的往事時，突然有種感覺，他們都老了。

    而與此同時，碗裏的桂花酒倒映出稀疏的月影，曾經如水如霜的歲月裏，他們年輕的背影卻又是那樣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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