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歷史月刊》 2006.07.20   文 / 陸耘‧田雨

總的來說，古人的養生觀念主要是透過自身的調攝，來達到防病治病、身心健康、抗衰防老的目的。總體上屬於預防醫學的領域。其中具有保健內涵的部分，則可畫歸保健醫學的範疇。 

《內經》中養生一詞，可能源於《老子》的攝生。《靈樞‧本神》說：「故智者之養生也，必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啟處，節陰陽而調剛柔。如是則僻邪不至，長生久視。」智者就是瞭解養生之道的人，懂得必須順應四時寒暑的變化規律；調適個人情緒變化，起居作息有序；節制房事而維護人體陰陽的動態平衡。這樣 就能預防病邪，健康長壽。古代具體養生方法甚多，大致有吐納養生、導引養生、飲食養生、節慾養生、四季養生、運動養生、環境養生及精神調養等。 

中國古代稱為吐納、導引，今天稱為氣功的防病養生法，至少已有四千多年歷史。古代養生家從長期練功實踐中發生，這種身心息並調、精氣神並練的養生方法，確能對身心起到全面調節的作用。練好吐納導引，就能達致《內經》說的「恬澹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的境界。也就是說，只要心態保持安靜平和 ，真氣得以調順暢通，透過養生調神促使機能抗病能力增強，就能祛病強身。現代研究顯示，在入靜狀態下，人體神經系統、循環系統、呼吸系統、消化系統、內分泌系統、免疫系統等各個系統的指標，都相應地出現有益的改變。不僅對某些心身疾病具有防治作用，而且由於嗜酸性粒細胞增加，白細胞吞噬功能增強，機能免疫 功能從而增強，使靜坐冥想成為某些慢性病重要的輔助療法。正是由於它的作用機制逐步為世人所驗證，靜坐冥想活動才得以在歐美風起。 

古人在飲食調養視為一種重要的養生方法。中醫學認為「食法則身治」，就是說飲食調養得宜，身體就會健康，疾病得以防治。中醫飲食調養的主要內容，涵蓋食性、食養、食節、食療及飲食禁忌等。

飲食調養主要特點有三。一是食養。它依據人的體質、年齡、性別、體型以及氣候、地域等環境因素的差異，要求人們攝食適 合自己的飲食。

二是食節。即飲食調養應合理而有所節制。《內經》認為善於養生的人依據的生活法則之一，就是「食飲有節」，主要是勿吃過量的飲食。《素問‧ 痹論》說：「飲食自倍，脾胃乃傷。」說明節制飲食大有利於防治疾病。現代研究顯示，限制哺乳動物的熱量攝入量，可降低脂肪在體內不斷堆積，有效延長生命週期。《內經》也不贊成刻意節食。《素問‧平人氣象論》說：「人以水谷為本，人絕水谷則死。」

三是食療。就是針對不同的證候，選擇不同作用的食物，或適當配加中草藥物治成各種飲食，用以防治疾病的一種養生方法。《神農本草經》和《食療本草》，是現存最早的食療專著。利用食療防治疾病，現已廣為各國專家接受。 在維也納召開的第十七屆國際營養學大會上，與會專家達成的共識之一是：「食物是最好的藥物。」

什麼叫節慾養生呢？人有各種慾求。中醫典籍所講的節慾，主要是講節制性慾。中醫學認為，養生方法以保養精氣神為核心，節慾保精則是第一要義。《內經》所謂「夫精者，身之本也」就是這個意思。《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說：「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指陰陽）可謂；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也。」所謂七損八益，七損說的是七種有害的性交活動，其中即含有不顧身體條件縱情極慾的內容；八益則是指有益於房事的八個步驟。 

東晉醫藥學家洪（公元284-364年）在《抱朴子‧釋滯篇》中，對節慾養生有較為全面的論述。他說：「人不可以陰陽不交，坐致疾患。若欲縱情恣慾，不能 節宣，則伐年命。」由於飲食男女為人之大欲，故古人養生除重視飲食調養外，也非常關注節制性事。先秦就已盛行的房中術，就是專門研究性學的方術。它不僅研究性技巧，也包含有節慾在內的性學理論。對節慾不以為然的人，認為都什麼時代了，從故紙堆裡倒騰這個作甚！事實是，現代醫學研究人員也在探討這事。美國一 項研究報告說，性生活過度頻密有損健康，也不利於延長壽命。 

古人四季養生，就是要求人們順應四季自然規律進行養生活動。《素問‧四氣調神大論》說：「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是故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沉浮於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意即 四時陰陽變化，是萬物生長發育的根本原因。所以聖人春夏旺的季節保養陽氣，秋冬陰盛的季節保養陰氣，就是為了與萬物一樣，因時制宜的順應自然界的四時陰陽變化。違反這一根本規律，就會戕伐生命之本，敗壞人體真氣。所以說，陰陽四時變化，反映了萬物生長衰亡的根本規律。人若違逆就要得病，順從則不會得危重疾 病。懂得了就算得道。這裡明確提出人與自然的依存關係，要人們從中找出確當的因應之道，從而趨利避害，達到健身抗衰、延年益壽的目的。 

古人既重視靜養，也重視運動養生。東漢末年的著名醫學家華佗（？─約203年）說：「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動搖則谷氣得消，血脈流通，病不得生， 譬猶戶樞，終不朽也。」（《後漢書‧華佗傳》）他在前人導引行氣的基礎上，整編出一套五禽戲，模仿虎、鹿、熊、猿、鳥五種動物的形態進行體育鍛鍊，以運動 方式來預防和治療疾病。「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就是古人表達「生命在於運動」的形象語言。五禽戲後世形成多種套法，至今仍在大陸流傳運用。 

具有數百年歷史的太極拳，是迄今為止最具群眾性的養生運動。太極拳與導引行氣應有淵源關係，其特點是集氣功、體操、武術、舞蹈於一體，行拳時意念集中，動靜相兼，柔緩自然，疾徐有度，強調身心合一，內外兼修。這些特點尤其是身心合一，是一般有氧運動沒有的。太極拳目前在海內外流傳甚廣。美國中老年人學打太 極拳，成為一種健身時尚。

全世界練習太極拳者近一億人。因其深得中國傳統「易」文化和「道」文化的精髓，大陸將申報成為非物質形態類世界文化遺產。類似太極拳具有身心效果的拳式，還有八卦拳、易筋經、八段錦及十二段錦等，如今在大陸也都擁有各自的愛好者。有人將五禽戲、太極拳等歸類為醫療體育。至於脫胎於導引行氣的武術運動，則是炎黃子孫世代相傳的又一朵體育奇葩。中華武術孕育的中國功夫，眼下正受到全球矚目。 

步行是古人的一種原始的運動。但自有導引起，步行便與養生掛上鉤。禹步有說是與巫術有關，有說是早期導引的一種姿勢。戰國時導引中的立式、走式即屬於步行類。馬王堆醫書《養生方》中，就有增強筋力利於「走、疾行」的記載，還介紹了加強行走足力的多種方法。唐代醫藥學家兼養生學家孫思邈（約581-682 年）說 ：「四時氣候和暢之日，量其時節寒溫，出門行三里二里，及三百二百步為佳。量力行，但無令氣乏氣喘而已。」（《千金翼方》）「安步以當車」，乃是蘇東坡的長生秘方之一。民諺「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說明步行有利於抗衰老。美國維吉尼亞大學1998年以老人為對象的研究證實，長期堅持步行活動可延年益壽。由於世界衛生組織的大力倡導，世人現已普遍認同步行是中老年最好的運動。 

話說華夏防病養生之道  

環境養生的理論，早在《內經》中即已提出。《素問‧五常政大論》說：「一州之氣，生化壽夭不同……高下之理，地勢使然也。崇高則陰氣治之，汙下則陽氣治 之……高者其氣壽，下者其氣夭。地之小大異也，小者小異，大者大異。」說的是，地理環境與人類的健康長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孫思遜在《千金翼方》中認為，住宅當選在「背山臨水，氣候高爽，土地良沃，泉水清美」之地，進一步說明生活環境對養生防病、修心養性和延年益壽有重要的影響。古代修行人多選擇在深 山老林、空氣新鮮、水質清美之地建造寺廟道觀，應是受到環境養生觀念的影響。令人遺憾的是，先人提倡的環境養生，正遭到後人的嚴峻挑戰。 

現在，該說說精神調養了。古人的養生目的，在於保持身心的和諧統一，不僅要求得身體無病，並且要保持心理健康。精神調養就是透過調節人的精神、情緒及心理活動，從而促進身心健康的養生方法。喜怒哀樂等正常的情志活動，通常不會致病。但若七情過於激動和持久，則會成為致病因素。《靈樞‧口問》說：「悲哀愁憂則心動，心動則五藏(臟)六府(腑)皆搖。」《呂氏春秋》強調過度的情志是致病的重要原因之一，並說：「大喜，大怒，大擾，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則生害 矣！」它還說：「生則謹養，謹養之道，養心為貴。」要人們把養生與養心結合起來，並要把養心放在首位。「養心為貴」，就是透過調心養性，調控個人的感情活動，保持身心的和諧統一。這不單是健康長壽的養生目的，也是精神調養的基本理論。值得一說的是，早在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就明確指出人類的情志活動與內臟有 關聯，神與形即心理活動與生活活動有關聯，要人們重視身心的交互影響，養生首當養心調神。這些心身關係的說明，應是對世界心身醫學所作的一大貢獻。 

養身的具體方法，還有藥物調養、針灸調理、經穴按摩等，就不一一細說了。 

總體來說，華夏民族是一個重視健康、善於養生防病的民族。打從史前部落時代起，部落領袖無不重視子民的生命和健康。馬王堆醫書《十問》說：「堯問於舜曰：『天下孰最貴？』舜曰：『生最貴。』」中國傳統養生文化的精髓，便是以黃老之學「要當重生，生為第一」為指導思想，高度重視治身養生，力求幫助世人無限延 長生命，永保青春健康，永享生命快樂。據專家研究，端午節實際源於中國遠古的祭龍日。它的原文化形態指的是防疫祛病、祈求健康的全民健身節日。李約瑟教授 (1900-1995年)在《中國科技技術史》中讚道，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倡導養生文化的國家之一，也是最早提出預防勝於治療的國家。 

猶記得世界衛生組織，1992年向世界各國提出科技而長壽的生活方式，即《維多利亞宣言》，其中關鍵的三項內容是：平衡飲食，有氧運動和心理平衡。美國公布的新版「食物金字塔」，即涵蓋運動要求在在的《2005年飲食指南》，旨在幫助美國人縮減腰圍。這應是現代醫學開始給當代人的養生方。問題是，人們總愛說「健康第一」，或是說「健康就是財富」（Health is wealth），但許多人卻沒有化為實際的健康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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