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劍橋大學出版社執行長潘仁勳（Stephen R. R. Bourne）

2009.5.31 《中國圖書商報》  
 
記者手記：
一家425歲的高齡企業，很健康很燦爛地活著，並且不斷生髮新的枝椏，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為什麼？當你走近這個企業和群體的時候，答案很容易就能找到。正如劍橋大學出版社執行長潘仕勳所言：信任，尊重，協作，誠實，質量至上，在企業文化的基礎上不斷地改進和創新，是劍橋數百年來立於不敗之地的靈魂所在。我曾經很認真地對Stephen說：「我非常喜歡劍橋大中華區總裁袁江，因為她總是面帶笑容，永遠想別人所想。」此話絕對發自內心，她健康，陽光，熱愛工作，熱愛生活，誠實守信，樂於助人，在很多人看來，代表了典型的劍橋文化和所有的劍橋人。

中國是劍橋海外銷售成長幅度最快的市場
我想對您來說，這個5月應該用「忙碌的喜悅」來形容，您把最重要的兩項日程安排在了中國，一是18日在外研社舉辦的《劍橋國際少兒英語》全球同步首發活動，另一個是20日的劍橋大學425年社慶活動。可否告訴我們您為何對中國「情有獨鍾」？

沒錯，我確實很喜歡中國，你看我還起了中文名字（笑）。《劍橋國際少兒英語》是我們今年一個非常重要的出版項目，全球首發選擇在中國，是因為中國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英語學習群體，同時也因為中國是劍橋大學出版社在海外銷售成長幅度最快的市場。現階段中國對我們來說還是一個非常新的市場，並且這裡有很多我們需要感謝的人，而類似425年社慶這樣的慶祝活動則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來對大家表示感謝。   

當然這也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和話題來宣傳劍橋大學出版社，使媒體更加關注我們。

近年來您每年都要到中國來幾次，而且已經與部分中國的出版單位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夥伴關係。我很想知道您對中國出版業的看法，您如何評價您在中國的合作夥伴？

我認為現階段的中國出版業和以前的美國出版業非常相似。中國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擁有很大的市場，所以暫時中國出版社的發展側重點仍然停留在本國。但我發現已經有一些出版社開始慢慢地嘗試著與海外市場進行交流。中國的出版產業仍然非常年輕，很多出版社和出版集團在短期內仍然會將本國作為發展的重點，但此時，越來越多的國外出版公司將目光投向了海外。我相信，越來越多的中國出版社也會將關注的目光投向海外，加入海外市場的投資和運作。 

當你要進入一個海外市場的時候，必須要擁有合作夥伴。從劍橋進入中國出版市場之初到現在，我們一直保持了一個非常樂觀的心態。選擇合作夥伴的過程非常簡單，我們只選擇那些信譽度高、產品質量好的出版社或公司。當然作為合作夥伴，我們之間必須充分信任，在中國他們也發揮了照顧我們的角色，而因為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使更多的中國出版社越來越商業化。

2009，繁忙而重要的一年 
據說您今年上半年基本在海外「漂著」，這樣頻繁地在全世界跑來跑去，是為了劍橋大學出版社下一步的併購計畫嗎？

一是因為劍橋現在與海外很多國家建立了新的合作關係，合作夥伴們非常想要見到我，因為我是出版社的執行長；第二點是因為我們現在正在建立一些新的海外業務，我需要接觸不同領域的人，做一些有關我們新計畫的調查研究；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每年我都非常希望看到我們所有的海外員工；而最重要的因素，則是因為今年對劍橋大學出版社來說是個非常特殊的年份。今年是劍橋大學的800週歲生日，劍橋大學出版社的425歲生日，所以我們要在相關世界各地慶祝這樣特殊的一年。到現在為止，我已經計畫了17個海外行程，並且可能會更多。對我來說，2009年會是非常繁忙的一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年。

您剛才提到了新的業務計畫，可否透露是什麼樣的新計畫？另外聽說您3月份去了美國，您認為隨著金融危機的加劇，美國出版業，特別是英語教學市場是否也會像其他行業，有抄底併購的情況出現？

新計畫的內容現在還要保密，因為我不想讓競爭者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在英語教學市場上我們可以做的空間還有很多，我們正在尋覓一個合適的機會，來擴大這方面的業務，找到一個競爭者還沒發現的新方向。 

現在是進行買賣的最佳時期。我曾經會見了一位美國的客人，那是一家非常優秀的公司，但缺少現金，銀行又不願與他們合作，所以他們正在尋求新的生存方式。現在已經有三家這樣的公司正在跟我們進行談判。劍橋的資金非常雄厚，並且與銀行之間有著很好的借貸關係，所以對我們來說這是買入的最好時期。但有些時候，人們並不懂得將賣出價降低。如果一年前你的公司價值1,000萬英鎊；而今年你仍然想要賣出這樣的價錢，那就是異想天開了，在價錢方面我們必須堅持自己的態度。對整個出版業來說，現在也是一個非常有利的盤整期，那些沒有實力的小型出版社將會被市場淘汰，一些大型的出版集團也會被淘汰，因為這些大型出版社可能有非常嚴重的借貸問題。

近幾年，不少教育類讀物出版社都有走大眾市場的趨勢，而劍橋卻一直堅持走學術和教育路線，並且做得非常優秀，英語語言教育類讀物已經占到總收入的45%，甚至更多。您如何看待教育出版大眾化的趨勢？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這會是教育類出版社應對挑戰的正確策略嗎？

我從三個方面來回答這個問題。第一，大約六年前，我們開始轉向「易理解出版物」的出版，意思就是：劍橋以前所出版的讀物，語言表達一向非常複雜，對英文水平的要求過高，所以並不是很多讀者都願意購買我們的圖書。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開始鼓勵編輯們儘量運用生動靈活的表述語言，而不是非常深奧的學術語言。很顯然，這個改變非常奏效。 

第二，在現在的市場上，並不是所有的學術出版社都像我們這樣在擴展業務，努力成為大型的出版公司。對我們來說如何正確和合理地選擇出版物是一個問題，因為我們有太多的學術著作適合出版，所以並沒有必要向大眾化市場轉型。出版高質量的讀物，打造我們的品牌，才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每個顧客口袋裡都沒錢的時候，會造成圖書零售商業務量降低。這時零售商所能想到的資金回籠辦法並不是提高銷售量，而是以向出版商退貨的方式來獲取資金。比如說，亞馬遜網上書店會從學術出版社那裡採購非常少量的讀物，而從大眾出版社手中則會訂購成千上萬本。但當他們賣不出去的時候，便會將大量的貨物返還給那些大眾出版商，這對大眾讀物出版社們來說將是非常大的打擊。四、五年前，我們出版了一本非常有趣的圖書，並向一家美國零售商寄去了5,000多本。大約半年後，我們收到了4,500本退貨，這是因為在美國圖書零售業，就算他們知道一本書只可能賣出20本，但還是會發出幾千本的預訂單。而當這批書被返還到英國後，我們只有將它們進行銷毀，所以走大眾市場路線的風險是很大的。

在不變的行業中不斷創新
在我們之前的報導中，曾經有記者對劍橋做出了「小而完美」的評價，您對這樣的評價有何看法？

當然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是完美的，但你總是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劍橋大學出版社小，這是事實，今年我們的銷售額將會接近2億英鎊，這樣的銷售額並不是很高。在英語教學市場，你需要更多的資金來發展業務，你需要花費很大一筆資金來開發一個英語教學課程，而且需要最大範圍地將這個課程推向市場，讓市場接受。我認為劍橋大學出版社需要更大的發展，在不破壞「完美形象」的基礎上，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業務擴大，使出版社成長，這麼做會非常困難，但我們仍然要堅持下去。

作為一家已有425年的老品牌，劍橋大學出版社一直以來的企業文化是什麼？換句話說，能讓一家出版社如此「高齡」尚能完美生存的靈魂是什麼？

信任、尊重和協作，當然還有誠實，以及質量至上。當你問不同公司同樣的問題時，我相信你得到的答案會是非常相似的，但當你追問「為什麼」的時候，大多數公司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要說的是，這些都是劍橋大學的本性，我們一直追尋的是高質量。劍橋大學在世界上排名是數一數二的，所以無論我們做什麼，都要符合劍橋大學這一形象和大家對它的期望。但如果這個問題換一個方式來問：是什麼使我們把這種企業文化從425年前一直延續至今？那麼答案將是：我們嘗試著在原先企業文化基礎上不斷地改進，不停地更新，但從來不冒著改變企業文化的風險來改變劍橋大學出版社的形象。我們總是以教育和發展教育為中心，勇於嘗試新的技術和思維。如果要用一句話來總結我的答案的話，那便是「在不變的行業中不斷創新」，而這正是劍橋大學出版社425年來能夠長青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