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強調地域性,每一個詩人的性格和作品都有地域標籤,這不一定是精神活動的支撐,但肯定是背景或觸媒。嚴格意義上說,只有經過深刻體驗的東西,才是詩歌創作的精良材料。保羅‧馬爾登(Paul Muldoon)的《智利編年史》(The Annals of Chile)、艾麗絲‧奧斯瓦德的《標槍河》(Dart)和邁克爾‧朗利(Michael Longley)的《日本的天氣》(The Weather in Japan)等都帶有濃鬱的地域風貌,具有艾略特詩歌中所必備的「此時此地」的立足點和出發點,這些都是詩人的「根」,使詩歌具有了結實的、原生態的品質。《標槍河》一詩的靈感來自英國德文郡的一條同名河流,作者曾在河上工作了三年,採訪當地百姓,因此,她的詩中充滿了豐富的形象──偷獵者、游泳者、船夫和下水道工人,她用不同的音色寫出了不同人物的欲望、遭遇和祈求。安妮‧卡森(Anne Carson)曾經深入小鎮體驗生活,寫了大量以各種小鎮為主題的詩作,唯妙唯肖地勾勒出小鎮的風俗和特點,後來結集為《城鎮生活》。在加拿大,大城市已經被拖進了一體化、標準化的進程,小鎮依然保持著各自的特色甚至古老的儀式,有點像中國偏遠山區的村寨;卡森看重的就是這種文明的源頭性和差異性。艾略特也喜歡挖掘觸目驚心的細節,由點及面地展開筆觸。如他獲諾貝爾獎的《四個四重奏》就是以四個小地方為基點延伸出來的。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地方主義者,他有的是普世情懷和形而上學。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這個獎是比較注意兩者之間的平衡的。馬爾登對人類本質一體性的探索,卡森調和文本的共時性和歷時性的努力,都是這種原則的貫徹。
二是注重個人性,艾略特強調個性與傳統的相契,主張「非個人化」,在抒情詩中加入第三種聲音,或者說戲劇化的元素。在這一點上,艾略特詩歌獎的獲獎者們跟他們的祖師爺有所不同,他們與傳統的關系比較遠,而個性凸顯得比較厲害。基爾泰斯(George Szirtes)用的基本上是一種回憶性的敘述筆調,有時也有外放的視野,但總的來說,他的回憶之軸是個人經歷,而不是人類歷史。讀他的東西,你會覺得非常親切;因為他所描寫的物象或者就在你眼前,或者剛剛畫入記憶的畫卷。他對自己的日常生活津津樂道,似乎總有話要說;與其說他是在傾訴,還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給克拉麗莎‧厄普丘奇》名義上是寫給他妻子的,但實際上他妻子並不明顯地扮演著他抒情的對象,詩作也很少借用妻子的眼光;而是他自己的直接的觀察和感受。《生日信件》(Birthday Letters)在泰德‧休斯(Ted Hughes)的作品中分量不怎麼重,但在私人視角上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受到了評委們的關注。安妮‧卡森的《丈夫的美麗》(The Beauty of the Husband)用最私密的語氣敘述了婚姻生活中的種種不幸、猜疑、想像和思慮,表面上她似乎盡量在用別人的視角,但實際上都是她自己眼中的情景。在卡森的作品裡,個人已經極端化到了「個我」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