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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奎斯回憶聶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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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羅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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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寶樓

前言
得悉巴貝羅聶魯達(Pablo Neruda, 1904-1973)於1973年血腥的9月去世的消息,《萬花筒》雜誌編輯部約請賈西亞馬奎斯談談他與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詩人之間的交往和情誼。

巴貝羅聶魯達的原名為里卡多埃列塞爾內夫塔利貝爾納多雷耶斯巴蘇阿爾托,這位從肉體到靈魂完全由詩歌鑄成的人,1971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是智利、美洲和全世界的驕傲。他的父親為鐵路工人,母親是位小學教師。去世前的前一個星期,他在寫作一生中最後的一首詩,題為《總督們》,它是為鞭撻推翻薩爾瓦多阿連德總統的政權並將其置於死地的軍事委員會而寫的,當時,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在關注著阿連德的命運。

我們回憶起《漫歌》中吻別大海的水手和雄渾古遠的瑪丘比丘城堡,想起了他的詩人之名乃取之於捷克作家揚聶魯達的名字,我們想起了他的其他無數件事情。我們也回憶起他甚至要求給加夫列爾賈西亞馬奎斯頒發諾貝爾文學獎。想到這裡,我們決定請賈西亞馬奎斯幫我們為讀者做一篇有關巴貝羅聶魯達的報導。這裡就是馬奎斯在詩人逝世12個小時後對馬科圖略羅得里格斯、胡安戈薩因、亨利奧爾金、埃克托爾林孔和達里奧席爾瓦講述的內容。談話記錄由胡安戈薩因整理。


巴貝羅對《百年孤獨》的鍾愛
他確實是個豪爽俠義之人。他一直沒有時間讀《百年孤獨》,但他的妻子瑪蒂爾德在蒙得維的亞逗留期間已看過這本書,所以她一直叮囑他:「巴貝羅,你必須讀一讀,這是部出色的小說。你必須讀一讀它。」正好,這時候聶魯達來瑪尼薩萊斯參加戲劇節,記者們便問他對我這本書的看法,他從容不迫地答道:「這是繼唐吉訶德之後,寫得最好的西班牙語小說。」(這句話後來廣為流傳。)回到賓館後,巴貝羅對瑪蒂爾德說:「你得給我把這本書找來,我剛才惹大事了!」對於我來說,重要的是巴貝羅後來讀了這本小說,而且從沒有修正他在瑪尼薩萊斯發表的看法。

當他作為智利大使到巴黎赴任後,他不知道在遞交國書時跟龐貝杜總統交談什麼。巴貝羅想了想:「有了,我就跟他談《百年孤獨》。」於是,他買了本法文版的《百年孤獨》,並把它送給了法國總統,因為龐貝杜曾經當過文學教授。後來,有兩次、三次、四次當他被邀做客愛麗舍宮時,巴貝羅都要問龐貝杜:「您看過我送您的書了嗎?」法國總統總是說他還沒有時間,說下一個星期看,說再下一個星期一定看。就在這期間,我在巴黎碰到了聶魯達,便問他:「最後呢?」而他,笑得前仰後合地──他總是一臉笑意,只有在談到政治時除外──答道:「他再也不請我去愛麗舍宮了。」但是,三個月後,他快樂得像個孩子似的給我在巴塞羅那的住處打電話:「加博!」,他高興得無以復加地告訴我:「他們剛剛又請我去愛麗舍宮了。」是的,又邀請他去了……「書我看過了。」龐貝杜告訴他。

僅此而已……

當法國人對智利的銅實行禁運時,作為大使,聶魯達去見過龐貝杜。不過,如果跟總統直接談這件事就顯得可笑了,因為法國總統會說:「大使先生,您知道,這是司法機構的決定,我不能牽扯到這件事裡去。」但是,兩個人談了一個小時。走出愛麗舍宮時,記者們都在等著聶魯達,問他跟總統談了些什麼。「談了《百年孤獨》。」他說,記者們都以為這是外交托詞。

但交談的內容確如所答!

巴貝羅,所有語言中最傑出的詩人
我在1959年認識聶魯達,那是在佩雷斯希門尼斯下台之後。當時他在加拉加斯,我去採訪他。我那時是新聞記者,現在我才明白,我是那樣地敬佩他,以至無法對他寫篇報導,真笨!我現在清楚了……

從那時起,我就一直認為,巴貝羅聶魯達是20世紀所有語言中最偉大的詩人。他描寫任何事物都有偉大的詩篇,就類似彌達斯王,只要他觸摸到的東西,都會變成詩歌。他特別喜歡在海上航行時寫作,而且始終用他綠色的墨水。旅行時,他總是乘船。但是最後一次我在巴黎機場見到他時──當時他是返回智利,已不得不乘坐飛機,因為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乘船橫渡大洋了。

一天晚上,我們在巴黎的一家餐廳用餐,突然,巴貝羅大聲說道:「哎喲!諾貝爾文學獎授獎儀式上的演說詞我還沒寫呢!」就在我們其他人聊天的當兒,他向服務員要了張紙,當場就用他一貫喜歡的綠色墨水寫好了那篇優美而充滿詩意的演說詞。那天晚上跟他在一起的有:米格爾奧特羅席爾瓦、瑪蒂爾德、智利駐法國使館的參贊豪爾赫愛德華茲及巴貝羅和我的文學代理人卡門巴韋爾斯。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晚餐
內心深處,他是個孩子。一個慷慨大方的好孩子。他是這樣孩子氣,以至買了很多玩具,如電動火車等,當他想得到一樣東西時──例如要求其他朋友去看他──他會在電話裡抽泣,好像要痛哭流涕一樣,這樣,朋友就會乘坐第一班飛機趕去看他。

一次,他給我在巴塞羅那的住處打電話:「你得和你妻子趕來巴黎和我一起吃晚飯。」我當即反對:「巴貝羅,你知道我去巴黎是坐火車而不是乘飛機。」於是,電話裡傳來了他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我便對他說:「行,我們去。」我通知我妻子說:「巴貝羅都快要哭出來了,明天我們得趕去巴黎和他一起吃晚飯。」當我們走下飛機時,得悉他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而他最先向記者們說的則是:「應該獲獎的人是加夫列爾賈西亞馬奎斯。」這時候,我才弄懂了他為什麼有這麼大興致要我們跟他一起吃晚飯!

這頓慶賀獲獎的晚餐,是在他家裡舉行的。參加的人只有戴維阿爾法羅西凱羅斯和他妻子、豪爾赫愛德華茲、智利畫家愛德華多瑪塔、雷吉斯德佈雷、攝影家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我妻子和我。瑞典皇家學院委派向聶魯達通知獲獎的代表也在座。巴貝羅把這位代表折騰了一個晚上,要求把下一年的諾貝爾獎頒給我。那個可憐的瑞典人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是,聶魯達先生,咱們明年瞧……」但是,那天晚上真正讓巴貝羅感興趣和讓他高興的不是諾貝爾獎,而是他買的一隻與真實獅子一樣大小的長毛絨獅子,他興高采烈地拿給在座的每一個人看。在另一個房間裡,還放著一匹製成標本的馬,一套船形首飾──大海是他的最愛──和一套蝸牛殼。他身無分文,因為他把所有的積蓄都用在購買古版書上了。

他是位烹飪專家
他是一位妙不可言的烹飪專家。他無時無刻不在琢磨飯菜,不止是思考飯菜本身,而且思考吃的美學。他在諾曼第買了座房子,一條荷花盛開的小溪從庭院穿流而過。一天下午,我們正準備吃飯,但巴貝羅顯得焦躁不安,他讓我們挪到另一間客廳裡去,別的什麼也沒有說。這一天,哥倫比亞詩人阿圖羅卡馬喬拉米雷斯也跟我們在一起。後來,我們知道他讓人把餐桌重新佈置了一番,因為他覺得原先收拾得不合適。我是個味口極好的人,那一天我吃了一生中最可口的佳餚:巴貝羅從俄羅斯帶回來的灰魚子醬和北極熊肉排……

吃飯,睡午覺,起床,再用餐,再睡覺。對於他來說,一天就是一件分成吃飯和午睡這樣幾小塊的東西。一次,他來巴塞羅那看我們,這是西班牙內戰後他唯一一次去西班牙。我妻子梅塞德斯喜歡為孩子們收藏我的作家朋友們的題詞,她就對我說要請巴貝羅簽名留言。「你別耍小聰明瞭!」我跟她說,隨後,我就藏到了洗手間裡。「可不是小聰明。」梅塞德斯挺自尊地答道,接著便向睡在我們床上的聶魯達走過去請他題詞。他寫道:「贈梅塞德斯,於您床上。」他看了看說:「這樣寫會讓人生疑,」又補充了一句:「贈梅塞德斯和加博,於你們床上。」他想了一會兒,說:「說實話,現在這樣更糟。」最後加了一句「致兄弟般的問候,巴貝羅。」寫好後,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評論說:「這比最先寫的還糟,但也只能如此了。」

哥倫比亞使他傷心
在他一生中的最後幾年,哥倫比亞使巴貝羅難過傷心。作為一種禮遇,有人提名他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執行委員會成員,想以一致同意對他提名的這種方式表示對他的敬意。然而,哥倫比亞代表加夫列爾貝坦科爾梅希亞橫插了一杠子,他以聶魯達是共產黨人為由,提出了另一名候選人。我認為貝坦科爾這樣做並不是哥倫比亞政府的指示。代表們行動的一致性被打破了。那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它深深地傷了巴貝羅的心。

他病得很重。已經無法救治。我不清楚他自己是否知道他的病況,但他的朋友們都清楚。他躺在床上接待來訪的客人。看到他臥在床上接待人,我就對他說:「你真正的天賦是當教皇。」巴貝羅確實有教皇的外貌。最後我們才發現,他之所以整天躺著不起,是因為沒有力氣自由走動。

只有兩次我看到他一臉嚴肅
巴貝羅永遠是個愛開玩笑的人。生活中無時不露著笑意。只有兩次我看他一臉嚴肅。第一次是在他床前用過午餐後,他把餐巾往小桌上一放,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對我說:「加博,我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說這……」他開始談論俄羅斯人在翻譯《百年孤獨》時對其中某些部分所作的假正經的刪節。「令人無法理解,」他說,「這樣的事情竟然發生在蘇維埃革命進行到這樣程度的時候。我要跟我俄羅斯的幾位朋友說說,以後別再發生這樣的事。看看能否出個新的全文版。」

第二次是我在委內瑞拉把羅慕洛加列戈斯獎的獎金捐贈給《社會主義運動》。俄羅斯人對我的做法非常惱怒,甚至寫道:「賈西亞馬奎斯先生應該知道,即使那些最偉大的天才人物,當他們與蘇維埃聯盟對抗時,也會完蛋。」巴貝羅神情嚴肅地說:「就我看,捐贈一事這樣引人注目,它可能對世界左派力量產生的分裂和損害要遠遠大於對《社會主義運動》帶來的好處。」雖然他表示了看法,但我的印象是我陳述的理由使他相信事情的後果正好相反。他最大的擔憂、他為之獻身的真正事業是:無論如何都要維護左派之間的團結。

假如能早一點去世,他的感受會好一些
今天早晨,當我看到他去世的消息時,我發現對於我來說,還在得知他的病無可救治時,他已經去世了。更確切地說,從那時候起,我對這樣的想法就習慣了。去年,我的好友阿爾瓦羅塞佩達的去世給了我沉重的打擊,這使我明白了我還沒有鍛煉到能承受朋友們死亡的程度。我想,應該拿出點勇氣面對這樣的事,總有一天,我和任何人一樣,也會以死亡的消息見諸報端的。

這一切令人悲傷。巴貝羅是薩爾瓦多阿連德最好的朋友之一,智利的社會主義道路是他一生的理想,他於阿連德和他領導的社會主義政府被推翻的十二天之後去世。我知道,巴貝羅不是死於幻想的破滅,但他離去時,確實飽含深深的失望。假如他能早一點去世,他的感受會好一些。(本文原載哥倫比亞《萬花筒》雜誌第2909期(197310月))


聶魯達情詩 
9

浪拍打倔強的石,
擊散澄明而植入它的玫瑰,
海圓周收縮成為枝柯,

成為一滴鹽的蔚藍而落下。
啊,燦爛的木蘭,毀於水沫,

魅人的旅客死去而開花,
反復出現,反復消失,

粉碎的鹽,眩目的海流。

你和我,我的愛,讓我們封起四周的寂靜。
而海逐一摧毀它無盡的立像。
推倒它憤怒的白塔。

因為,在漫漫海波和漠漠黃沙
交織成的網眼裡,
我們珍藏起無比深情的苦戀。


89
我死時我要你的手按上我的眼睛:

我要光明,要你可愛的手中的
麥穗的清香再一次在我身上飄過,

讓我感到改變了我命運的溫柔。

我要你活著,在我沉睡了等待你時,
我要你的耳朵繼續聽著風聲,
聞著我們一起愛過的海的芬芳,
繼續踩著我們踩過的沙灘。

我要我所愛的人繼續活著;
我愛過你,歌唱過你,超過一切其他,
因此,你得繼續絢麗地如花開放,

為了讓你做到我的愛要求你的一切,
為了讓我的影子在你的頭髮上漫步,
為了讓人們懂得我歌唱的緣由。(王央樂譯)

〈告別〉
我只能演悲角色。

和玫瑰
從來沒我而互相安。

世界,
過時鐘和波浪,也有期望
子上有我的肖像。

既然在未到的地方也失去那麼多,
我唯有絕跡足之
而留住意之所
一座金山
溶入一杯冬水。

旅人自,是不是浪了光
把路推至更遠處
又回到原的起
耗掉一份故我,
再度告,再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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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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