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琇
二○○六年扁案爆發,一群司法人員隨即對扁政府的政務官展開天羅地網的司法追殺。然後,一個接著一個被以貪污罪或圖利罪起訴求處重刑,經過五年以上的官司纏訟,最後,被起訴的政務官幾乎全都獲判無罪。
有人問我:為什麼這些檢察官要這樣濫權起訴?其實目的只有一個:要把扁政府和民進黨打成「貪腐集團」,而他們也真的達到目的。二○○八年政黨再度輪替,民進黨下台,國民黨馬英九上台執政。
破繭/檢行動的緣起
雖然他們達到目的,但是司法公信力卻因此跟著陪葬。這種認知也反映在兩年前政治大學所做的民調:「七成四的民眾不信任司法。」
司法是處理社會爭議的最終法律機制,更是維繫社會正義的最後防線,如果司法失去人民的信賴,它又如何來維繫社會的公平正義?
在這樣的思考下,我和一群有正義感的朋友、律師們在半年前開始企劃啟動了「司法正義:破繭/檢行動」。我們認為,如果沒有對這些濫權起訴的檢調司法人員採取法律控告行動,就等於繼續縱容他們在「有權無責」和終身職的保護傘下為所欲為,繼續傷害無辜人民、傷害司法公信力和民主價值。
推動「破繭/檢行動」的目的並不是要報復,主要是希望遏阻司法的不公不義,讓司法正義能夠破繭重生。因為,司法沒有正常獨立,司法會淪為政治鬥爭的工具,民主法治的價值就蕩然無存;司法沒有公平正義,個人的自由、名節、人權、生命和財產都會遭受極大的威脅與傷害。
在我走訪和說服司法受害者出面控告檢察官的過程,我深刻感受到,司法的不公不義對人的傷害實在非常巨大。
司法迫害的影響深遠
在吳明敏案中,他八十八歲的老母親受傷最重。她收到南投地檢署寄來的起訴書後,驚慌失措地問吳明敏:「你是不是要被關五年?還要罰三千萬?房子是不是要賣掉?要不要找你妹妹們湊錢?」這位老母親擔憂兒子的安危,經常風塵僕僕到台中、北港和高雄各地廟宇求神拜佛,祈求兒子平安度過厄運。她也常坐在黑暗的客廳角落無助地發呆、口中念念有詞。這一切看在吳明敏教授的眼中,讓他痛徹心扉,縱使最終獲判無罪都無法抹去心中的陰影。
謝清志是旅美航太博士,因參加海外民主運動而被國民黨名列「黑名單」。一九九三年李登輝總統解除黑名單後,他心繫故鄉台灣,渴望鮭魚返鄉。他向夫人發出內心的吶喊:「你讓我回台灣,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否則我會遺憾終生!」一九九五年他終於回到台灣,也在扁政府的力邀下出任國科會副主委,更為解決南科高鐵振動工程而全力以赴。
為了高鐵減振工程,謝清志邀集一流的科學家和專家學者來評審,並與施工廠商討論會商,終於完成這項世界創舉的高難度減振工程。可是萬萬沒想到竟然被依圖利罪起訴。起訴他的檢察官朱朝亮,更在本案審理過程中對媒體公開放話:「檢察官辦案不一定是要當事人被判有罪,但至少要讓他們得到教訓!」
除了謝清志外,檢察官還把一堆學有專精的科學家、建築師和學者起訴,最後全都獲判無罪。但這些單純的讀書人和科學家卻受傷非常重。他們在一審法庭上的最後陳述,說起自己名譽受損和家人的擔憂受怕,幾乎都哽咽不止。
曾參與工程評審的蔡崇興教授指出,他本著為國家、為公益的熱忱參與評審卻被起訴,造成名譽上難以彌補的損失和傷痛,從此以後不再為台灣擔任任何評審工作。他說,這些評審委員被起訴,已經造成相當多有熱忱為國家付出心力的人裹足不前,這是台灣社會最大的損失!
南科減振案已經傷害了一堆科學家,「宇昌抹黑案」又歷史重演。為了抹黑蔡英文,他們故技重施,再度傷害許多想為台灣的生化科技拚出一條活路的科學家。
吳澧培前資政也被捲入所謂的「洗錢案」。幾十年來,吳澧培在美國為台灣的外交出錢出力,晚年落葉歸根貢獻鄉土,沒想到卻被司法凌辱他的人格和名節。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屈辱,也不希望後人繼續被司法迫害,所以他再度挺身而出。在控訴記者會上他沉痛地說:「我已經八十多歲了,這條老命要跟你配了!」
許添財案也是標準冤案。台南海安路地下街是台南人的痛,一九九一年市議會通過「海安路地下街和地下停車場工程」,歷經國民黨時代兩位市長,不斷追加預算都無法順利完工,直到許添財市長上任後誓言完成,而他真的在短短十八個月就做到了,讓海安路商機重現,重啟市政新里程。
一個解決問題的魄力市長,竟然成為檢察官眼中的罪犯?此案被起訴十人,長達五年的司法纏訟,最後全部獲判無罪。
還有蘇治芬案和邱義仁、高英茂等十多案,最後也都無罪定讞。可是,過程中他們所受的傷害,恐怕一生都無法彌補。
讓司法正義破繭重生
資深律師顧立雄感慨地說:「日本檢察官的起訴定罪率是九成,只要案子被法官判無罪,他們會深刻檢討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反觀台灣檢察官的起訴定罪率是三成,而且他們完全沒有反省。我想,這是檢察官集體失去了榮譽感吧!」
台灣的民主從來不是天上掉下來,同樣的,司法正義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如果公民社會的監督力量不夠強大,司法不會正常化;如果政治人物不能積極推動立法或修法來約束司法人員的濫權妄為,也許,下一個受害者就是你。
台灣的司法正義何時破繭重生?答案在勇於批判的公民社會和健全的監督制衡體制;當然,也在所有司法人員的心裡─如果他們的良知未死。
(作者王美琇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