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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鄉村民選制度爲何沒能向上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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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太公 Rebec 獨孤無劍小鈴鐺

下面的這則報道令人心驚，然而就我所知這並不是罕見的例子，差別只在程度輕重而已。而且，這與臺灣的總統大選多少也有著相似之処。單靠選舉，真的就能做到人民做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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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選村主任選出個通緝犯
2006年03月22日 14:32 　來源：鳳凰週刊

浙江省寧海縣王社村選村主任選出個“通緝犯”，給這個演變的村莊帶來巨大震蕩。村民們不理解，為什麼一場民主選舉會將村莊變得亂糟糟的。

文/特約撰稿員白翔呂明合（發自浙江）

章金樹在當地似乎已成為一個“傳奇”。2005年7月，章金樹第3次被選上村主任，卻又不得不四處躲藏——因為涉嫌組織砍殺村民，他受到警方通緝。雖然無法露面，但他仍暗中有效地遙控著村務。

不少村民向有關部門反映，要求否定這場選舉，但得到的答覆是：宣佈章金樹當選無效於法無據。

浙江省寧海縣王社村選村主任選出個“通緝犯”，給這個演變著的村莊帶來種種困惑與震蕩，也給有關部門平添了許多煩惱。

村主任權力升值

章金樹第一次當選王社村村委會主任，是在1996年，年方26歲。章身材瘦小，卻交遊甚廣，“有很多社會上的朋友”，令很多村民望而生畏。當選前，他曾因盜竊山上木材，被公安機關拘留。

1996年在村主任換屆選舉中，章金樹激烈指責前任村主任賬目不清，得到不少村民響應。村民們說，村幹部歷來缺乏公開財務的習慣，“現在終於有人向他們開火了”。

章金樹在家中排行老四，堂兄弟7個。章氏家族是村中最大家族之一，素以“團結”而知名。選舉中，章不僅整合起章氏家族力量，也將村中另外一些大姓家族拉了過來。村民周紹平說，他們家有兄弟4人，除了當時戶口在外地的周紹總外，其他3兄弟家的十幾張選票都投給了章金樹。

周紹總事後說：“選他，是因為他答應安排我二哥周紹忠當村委。”章金樹最終以微弱優勢勝出。

章金樹成為村主任後，一些村民後悔莫及，說換人是換湯不換藥——章經常撇開村支部單獨行事，擅自撤換村會計，抗拒鎮農經站對王社村進行賬務賬目清理，並“私設小金庫和侵吞公款”。

鎮領導為此多次找章談話，並給予嚴肅批評，但無法糾正章的行為。1997年5月，鎮政府發文停止了章金樹的村主任職務。

1999年，王社村再次進行換屆選舉，章金樹第二次當選村主任。村民說，與上次不同的是，此次選舉前，章金樹不僅繼續給出承諾，還開始向一些村民送出賄金。

2001年，寧海縣政府幫助王社村90多戶村民，從海拔800多米的山區整體遷移，實現移村易地脫貧。新的村子毗鄰寧海縣新城區，附近是一些新建的縣政府部門辦公大樓，一條新的主幹馬路將貫穿該村，村裏的地皮變得寸土寸金，一塊宅基地能夠賣出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價錢，村主任的權力迅速得到升值。

周紹總說，章金樹推翻上級部門原有的移民土地分配方案，“把位置好的宅基地都給了支援者”。而那些作對者，要得到一塊宅基地，就要給章好處。周紹總的戶口在外地，1999年章金樹答應把他的戶口遷回王社村。章為此向周索要10000元好處費，周只肯出5000元，他就壓著不辦。

王社村的移民安置陷入僵局。至2002年，只有十幾戶與章金樹關係好的村民住上安置房，其他50多戶村民的住所仍無著落。

選舉招來血腥砍殺

章金樹的做法引發許多村民的不滿，王社村很快分化成兩個對立的陣營。一些村民策劃著在2002年的換屆選舉中，將章選下去。

章感覺不安，選舉前著手新一輪拉票。

2002年6月21日晚21時，章的競選夥伴、原村文書兼出納陳麻法來到周紹總二哥周紹忠家，掏出3萬元，要求周家兄弟選章金樹。陳說，他剛給村民汪金平家送了4萬元，給俞民權家送了3萬元，“兩家一共出了10張選票，章金樹的票已經夠了。你們就是不幹，章這個位子也坐定了。”

周紹忠最終收下3萬元現金，並給幾個兄弟打電話，要求他們都投章金樹的票。

周紹總聽說後，要求二哥退錢，並要汪金髮勸弟弟汪金平，也把錢退還給陳麻法。周紹總說：“章金樹拿我們的錢來收買我們，再選他當村主任，他還會拿走大家更多的錢。”

第二天，周紹忠與汪金平趕在選舉前，將錢退還給了陳麻法。選舉中，章金樹以4票之差落選，陳麻法也被免去村會計一職。村民俞賢飛當選村主任。

但王社村村民的好日子並未如願而至。兩大陣營——章金樹等人與周家兄弟及俞賢飛等人的仇恨不斷加劇。王社村的夢魘開始。

俞賢飛上任後，首先要兌現的是他對村民的承諾——推翻章金樹任職期間不合理的宅基地分配方案。

俞的計劃遭遇章金樹勢力的強力阻撓。章、陳等人拒不交出村委會公章長達一年多，並在落選後，很快將村集體賬上的18萬元開支一空。

“村裏連個死亡證明都沒法開。我們不得不多次向上級部門反映，但沒有用。”俞賢飛說。

章金樹、陳麻法等人開始明目張膽地佔地搶修住宅，一旦村幹部來勸阻，“他們就糾集社會上的人來威脅”。

村委會再次向上級部門求助。但陳麻法等人對有關部門的現場制止以及接受調查的要求置之不理。2003年10月，寧海縣國土資源局與桃源街道辦事處不得不在《寧海報》頭版刊登公告，要求陳麻法等人接受調查。

2004年1月5日，村委會決定儘快恢復建房安置工作。周紹平與俞賢飛等人在去工地查看的途中，與章金樹狹路相逢。

“章金樹兄弟4個都來了，曾秀彬(村民)還帶來了兩車人——都是花錢請來的，手上提著棍子，袖子裏藏著砍刀，二話不說就衝著我們砍來。”周紹平說。

章金樹提著一把砍刀，朝周紹平砍來，周猝不及防，揚手一擋，右手被砍出一個6公分長的傷口，血流如注。

5個月後，章金樹被寧海縣警方刑拘。此間，寧海縣國土資源局也分別對陳麻法、婁朝龍等人下達土地行政處罰決定書，要求他們退還非法佔有的土地並拆除違章建築，但陳等人拒不執行。

2004年12月31日，寧海縣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章金樹管制兩年。章金樹出入王社村時低調了許多，但村裏仍沒人敢在新劃分的宅基地上，修建安置房。

2005年4月，尚未安置的50多戶村民的建房手續終於辦妥，村委會組織村民施工建房。然而，施工期間，陳麻法、婁朝龍等人頻頻組織一些婦女、老人阻攔施工。施工村民多次報警無效。

俞賢飛等人不得已請來一名攝像師，隱蔽在工地對面山林中，開始秘密拍攝阻工過程，收集證據。

4月13日上午10時，俞賢飛、周紹平等村委會幹部正在工地組織施工，章金樹的堂兄弟章小生（音）突然出現，提出要和俞談判。“章要我們停止施工，說他們的人就埋伏在旁邊，不停工後果自負。”俞賢飛說。

談判不成，30多名男子手持木棍、砍刀，闖進施工現場，好幾個人圍著周紹平砍殺，“像剁菜一樣”。

村民俞勝利喊了一聲“不要再打了”，話音未落，其頭、背、臀部、腿就被砍數刀，當場昏死過去。一位叫周祖國的村民身中十幾刀，腰背部被砍出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刀口。

村民提供的光碟顯示：行兇者目標明確，砍殺兇猛快速，事後很快鑽進幾臺停在路邊的汽車逃離。村民多人受傷，血灑工地。其中周紹平傷勢最重，頭頂刀傷10釐米長，上門牙被砍落，渾身多處骨折。

警方很快抓獲行兇者曾秀彬、林申波等人，並認定章金樹、陳麻法等人為幕後主使。寧海縣公安局發出對章金樹、陳麻法、婁朝龍的通緝令。

在通緝中當選

2005年6月，砍殺事件發生後1個多月，王社村又迎來村委會換屆選舉。

出乎意料的是，身負通緝令的章金樹第3次被選上村主任。

選舉前，章金樹、婁朝龍、陳麻法的親友為章金樹四處遊說。“而章似乎一直就潛藏在村子周邊。”俞賢飛說。

村民說，他們多次向街道辦事處反映，像章金樹這樣被通緝的人怎麼能參加選舉，街道辦的答覆是：根據法律規定，不能行使選舉權利的情形有三類：被剝奪政治權利的；不能夠行使選舉權利的精神病患者；因嚴重刑事犯罪案被羈押，正在受偵查、起訴、審判的人，經檢察院或者法院決定在被羈押期間停止行使。章金樹不屬於這三類情形之一。

村民俞其驕是把選票投給章金樹的非章家族村民，記者向他求證章金樹的有關問題，他不肯作答。圍觀村民指責他沒有血氣，俞說：“誰給我房子我就選誰，我要生活的。”

周紹平兄弟與俞賢飛成為村裏抵抗章金樹的重要力量。與章金樹展開競爭的人還是俞賢飛。

在章的反對者努力下，王社村的換屆選舉被延期一個月。

選舉前一天晚上，有幾個人來到周紹總家，找周協商，稱周家兄弟如把18張選票投給章金樹，可得到100萬元。

俞賢飛也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給你20萬元，你不要當村長了，否則後果自負。”幾天后的一個清晨，俞賢飛起床後打開院門，突然，一個布娃娃從門框上掉到他眼前，布娃娃的手和腳被人砍斷。地上和門框上被潑滿紅墨水，門鎖的鑰匙眼也被用膠水粘住。

俞賢飛的叔叔俞子木也受到威脅。有人警告他，要麼選章金樹，要麼棄權，否則宅基地將泡湯。7月11日選舉那天，俞子木沒敢到現場，一家人選擇了棄權。

章金樹最終獲得108票，以8票的優勢戰勝俞賢飛，當選村主任。

事後，桃源街道辦事處沒有否定這場選舉，但也沒有宣佈章金樹當選有效。辦事處處於進退兩難間。

但杳無蹤跡的章金樹卻悄悄開始行使他的權力。俞賢飛說，章通過暗中簽字的方式，給支援他的親友劃分宅基地。章金樹、陳麻法、婁朝龍的親友們在加緊建房，雖然都沒有得到國土資源局的審批。記者在移民安置地看到，30多棟3層小洋房已拔地而起，戶主都是與章金樹等人關係密切的村民。

而洋房的另一邊是空置的宅基地，裸露的地基上，枯草斑駁。這些宅基地，是上屆村委劃分給50多戶村民的，這些村民雖然都持有合法批文，但沒有人敢去施工。3年來，他們大多借住在親戚家，有些人甚至還住在窩棚裏。

村民們深感困惑，不知道為什麼村子會變得亂糟糟的。而這個村子裏，人們仍在對峙著，分裂著。（圖/白翔攝）

來源：鳳凰週刊2006年第5期總第2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