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假期某日,我自花蓮縣富里鄉親戚家中出發,獨自驅車前往位於瑞穗鄉南方的舞鶴茶區,展開一場令人難以忘懷的尋茶、品茶之旅。 我憑著去年微存的記憶,走進在當地頗負盛名的一家茶行。偌大的茶行裡,明亮的採光、寬敞的空間及擺置得井然有序的茶葉罐,教人印象深刻。店內也掛滿歷年參加優良茶比賽得獎的牌匾,更加凸顯茶行主人傲然有成的製茶技術與功力。 因為茶行內主要的泡茶桌,均坐滿茶客,其中一位茶行主人立刻認出我的面孔,十分親切且迅速地將我引領至靠窗的小型泡茶桌坐定,然後備妥茶葉及品茶用具。小小不銹鋼茶盤內,盛裝評鑑杯、茶盅、品茗杯及聞香杯等茶具,所有的器具都洗滌得乾淨有澤,看不出一丁點的茶垢,足見茶行主人視客為尊的用心。 她探知我自年輕時就獨鍾「金萱茶」的風韻,立刻起身自櫥櫃裡取出甫獲得「花蓮縣冬季優良茶比賽銅牌獎」之「金萱茶」。 按理說,我只是一個陌生普通的茶客,她卻願意以價值不斐未曾開封的茶葉招待我品飲,更何況我也未必會購買,換作其他的茶行主人是萬萬不可能做得到的。 從她俐落的沖泡動作過程中,我著實感受到永遠屬於茶人的那種堅毅執著、無我的信念以及柔軟包容的心。 良久,我將聞香杯的茶湯緩緩倒入品茗杯之中,然後用手將聞香杯環握,置於鼻尖之前,當下,聞到一種淡淡幽雅的天然花香,有別於一般所謂「金萱茶」特殊慣有的濃濃奶香,於是我心中暗自起了一個問號:「這的確是我品飲多年情有獨鍾的『金萱茶』嗎?」。 茶行主人在行茶之間,從我專注、略帶迷惘的眼神之中,像是意會到我的猜疑,於是語調柔軟平和的向我訴說,這泡茶的確是「金萱茶」,那種絕美的花朵清香,想必是源自瑞穗鄉城舞鶴台地得天獨厚的土壤及氣候特性,花蓮地區也有好多平時只喝「高山青心烏龍茶」的茶客,因為深受此香氣的感染,也開始接納甚至完全改喝這泡土生土長、低海拔的「金萱茶」。 簡單的行茶儀式繼續上演,四溢的茶香因子在空氣中兀自流動。我的心緒似已完全跌入關於茶的身世探想裡,久久不能自己。 我彷若古時京城的一位劍客,遠赴邊城汲汲尋回失落異域已久的劍譜。 凡事皆有準則,品茶亦有定見。 品茶品出劍客般的俠情,習茶習成出塵絕世的心法,這也是鑽研茶領域多年的我,始料未及深深的識見與論證。 時過中午,向茶行主人道別後,結束這次與「金萱茶」的邂逅之旅。 最近,年紀漸長,山居獨處時常有感悟,我也逐漸相信習茶、品茶之路雖然迢遙,但總不該愈走愈狹隘,反倒應是一步一寬廣、一步一清芬,方為正途。 於是,我決定改變以往喝茶的方式,不再侷限品飲所謂的「高山茶」,從此隨緣隨份、因地制宜,在未來的日子裡,試著喝出每一種不同地域、品種的茶葉所代表獨具的風韻與香氣,也試著喝出每一種茶葉的真味,以及感知每一個異鄉茶人獨特的風格與淳厚率真的萬般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