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被箝制在竹架茅屋上秀麗的容顏，心頭陡然一振，瞠目大喝：「讓開！」

黑衣群眾頓時被眼前男子的氣魄震懾在原地，布衣男子趁機向前疾速奔馳，左右手各執了一把小太刀，左手如月鉤上樹，右手如水漣悄擺，硬是要在人群中拚出一條路。

竹架茅屋上的秀麗容顏雖是擔憂，卻也倔強的緊抿雙唇，不肯求饒，就怕會使在黑衣群眾中的男子亂了陣腳。被繩結綑住在身後的雙手不停磨蹭，試圖將繩索鬆開。站在她身旁的是一個高大如黑熊的青衣男子，他看著廝殺的情況逕自喃喃：「還不夠…」

布衣男子在人群中，許是將包圍自己的黑衣群眾不放在眼裡般，曝滿血絲的雙眼直勾架上青衣男子，沒看周遭一眼，左右手卻仍持續疾速揮擺，熟稔的刀法私毫不像個庶民，儼然就是個嗜血如命的劊子手。

青衣男子看著殺紅了眼的布衣男子，猛地笑了：「慕容遙塵，這才是你啊！畏頭畏尾的讀書人可不是你的格調。一日持刀，終身持刀，在這江湖中，沒個半事兒由得你自己作主。說要退出，簡直是笑話！你註定便是個持刀命呀！」說完了此番話，便是恣意狂妄地仰天長笑。

女子瞠目，望向青衣男子，晶亮豆大的淚珠滾下：「吳霸天，你給我住口！不過是靠著遙塵兄圖個官的狗輩罷了！」

吳霸天甩手便是一個耳刮子：「賤女人，小命在我手上，還膽敢妄言，不怕我伸手一掐便將這纖纖玉頸給折斷了？」他將手舉起威嚇。

「賤妾不過賤命一條，死了便罷。可你若將我殺了，你打贏遙塵哥哥的籌碼便少了，料你是沒那個狗膽！」冷呿了聲，嘴裡漫了鹹鹹的血味兒，女子微皺了眉頭，真疼！

見狀，吳霸天更是火氣直冒：「這麼想死，本大爺便成全你。」語剛落下，身子一向前，將手擱在女子溫潤如玉的白頸上，眼看便要得逞。

頓時，他感受到寒氣逼來，身形一閃，一把小太刀鑽入壁裡，亮晃晃的閃動，原來是慕容遙塵運了劍氣將太刀擊出，保了女子一命：「吳霸天，你不過是要我的命，何以要和一名弱女子過意不去？」

「我在上頭等得不耐了，你刀法退步了不少。」吳霸天站在竹架的邊緣，睨著下頭的慕容遙塵冷冷笑著。

「為了不致他們於死地，花了我點工夫。」慕容遙塵縱身一躍，跳上竹架，吳霸天連身倒退幾步，只見他右手持著刀，輕盈地站在竹竿上，狂風吹得布衣更形襤衫，青絲蕩揚風裡，眼一瞥，瞧見女子嘴角一絲鮮血，微皺了皺眉：「滿兒，早叫你別多嘴，可被打疼了吧？」

只見女子噘了噘嘴：「還不是這狗輩說你的壞話，我這才聽不過去的。」

吳霸天眼神一轉，眉輕皺：「慕容遙塵，你我交情豈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斷絕？我不計較你現下的錯誤，你繼續跟著我吧？」

頓時，慕容遙塵的笑聲彌漫在狂風之中。

「你、你笑什麼？」吳霸天見他如此，倏地不知所措。

「霸兄，就是念在打小長大的情誼，我才會允許你現下還在此。」慕容遙塵眼眸悄然鎖住滿兒身後的繩索，纖纖小手上滿是瘀痕，眸光一斂，將劍柄握得更緊。

「慕容遙塵，跟著我要什麼有什麼，你何苦屈身於一介草民？憑你的刀法，說要顛覆亂世，亦不無可能！」

「這其中並無我想要的。」狂風呼嘯，沒有上揚的語調在吳霸天的耳邊聽來竟是凜寒。

「你要什麼？」

「不過圖個靜字。」嘴角微勾，看向滿兒的眸子似柔波瀲灩，閃耀懾人卻亦溫潤晶瑩。

吳霸天微怔，思索後則說：「你和我合作，我們共同創造盛世，只要世間太平，靜字便成自然。」

慕容遙塵右手執起，將刀面一翻，映出吳霸天的面容：「有權則情不足。」

眼見談判不成，吳霸天將滿兒用力拽起擋在自己身前：「慕容遙塵！少滿口仁義道德，你雙手沾滿的污血恐不是我所能及的，更何況此日就算我命斷送在你的手上，日後定會有千千萬萬的我找上你！只要你還活在這世上，你便無法得到平靜。」

滿兒明眸圓睜，臉轉向斜後方怒瞪著吳霸天，跺步掙扎著：「你給我住口，過去便過去了，遙塵哥哥現下已是個平凡人了！」

「女人，你懂什麼？慕容遙塵的過去豈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在他刀下的亡魂恐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繁多！」

慕容遙塵的冷眸渙散，心想：是啊！我終究是無法放下刀的，只要我一日還在，滿兒跟我便是無法圓滿，難道命真該如此？

吳霸天見有機可乘，便將滿兒往身後用力一甩，連步向上運氣，掌上攻，只見掌如猛虎噬禽，嘎然一聲，慕容遙塵被掌風震遠，冷哼了聲，向架下跌去，嘔出鮮血。

滿兒見狀急地大喊：「遙塵哥哥！」

慕容遙塵聞聲心驚，太刀一掬便又躍上架檯。右手刀面一翻，疾速向前直刺，吳霸天反手一握，冷呿了聲：「現在的你，真是不如從前！」

慕容遙塵不發一語，兩人近距離相視，他這才發現吳霸天的眸子滾燙如沸水，裡頭的情緒複雜地無法理解：「霸兄…」

「怎麼…還是沒法子殺了我？若要出了這塵世，別無他法，僅此一途罷了！若是我還在這世上，我便會竭盡所能地找出你，近而殺了你！」

「不！」慕容遙塵鬆開刀柄，知道是無法再與眼前的男子拚命了，這男人打一開始便無打算與他廝殺，只是想激自己回到他身邊罷了！

吳霸天見此，大吼：「慕容遙塵，殺了我啊！」

滿兒躇在後頭，盯著兩人之前詭異的情氛流轉，這兩人終究還是生死之交，怎麼樣也無法鬆開羈絆，輕輕呢喃：「無情反倒最有情，是嘛？」

「你沒有了慕容遙塵，依舊是可以顛覆亂世的吳霸天；慕容遙塵若是沒有了姚滿兒，則慕容遙塵便不再是慕容遙塵！霸兄，何苦呢？」狂風中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卻是帶著微笑。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將太刀丟在地上，冷眼看著慕容遙塵。

「若是如此，那麼…來吧！」慕容遙塵笑望，青絲在狂風中飛揚，是極度自在的狂傲。

吳霸天眼見他並無打鬥之意，心一絕便將掌風送出…倏然，一抹身影介在兩者之間，慕容遙塵眼一睜，將身影拉開護在身後，以背承受。

「不要！」被護在身後的滿兒，臉上滿是鮮紅及晶瑩的淚珠。

吳霸天反手一抓，扣住了慕容遙塵的腦門，一個施力，大笑說：「這便是你把世間事兒看輕的後果！」在黑衣群眾迷濛的視線及滿兒的哭聲中，擁有一身絕頂功夫的慕容遙塵便在此斷了氣…

幾年後，民軍起義，將貪政反平。

宮廷之中，身著華服的男子一手背在後頭，一手掬了杯上等茶，眉間盡是淡漠：「不過如此罷了。」

他的眸光望向遠方碧綠的山野；山野中一間茅屋旁，亦有名男子望向華麗的宮闕，視野從宮闕轉向正在哄嬰孩的美婦，兩名男子異地而同言：

「這便是我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