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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 〈碗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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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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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th信心
意樵
龍女CHANG, HSIU-FEN
螞蟻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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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gkuo
Akiralee


 
        

             

      

                             

         

     

 

《月娘照眠床》

 

 

我已不再引領任何人走進我的內在世界,

 

換言之,也不把人生的主要命題或主要歸宿的尋求,

 

託付在「人」身上。

 

這種有意的「孤立」過程,


  
使我更加一往情深地走上創作的路。

 

創作,是回家的方式﹖抑或離家出走﹖

 

從《水問》肇端於對情愛的探問,

 

《只緣身在此山中》對道性的觀照,

 

到這本《月娘照眠床》對鄉音的捕捉,

 

執筆的心情也由雕麗而清蕩而幻化﹔

 

現實世界中清楚明白的「我」逐漸被模糊掉,

 

另一個隸屬於文學空間的「創作我」甚至侵犯、

 

主宰了現實生活中的「我」。

 

不管如何,文學的確是一份懸崖事業。

 

無論人死了書留下來,獲書死了人留下來,

 

都不免令人哀哀欲絕。

 

重新去經驗童稚時代的生命活動,

 

是一種「儀式」,通過儀式的完成,

 

才能脫去與生老病死的人世相連著的三千臍帶,

 

到文學的國度裡做一個沿街托缽人。

 

 

〈碗公花〉

 

是誰家曬了地毯忘記收?

 

擱在籬笆上,又是開花,又是牽扯。

 

是誰家牧童丟繩又丟索,草路旁邊,


纏纏繞繞活結打了無數個。

 

春風如笛響,春雨如長鞭,一響一抽,一響一抽,

 

於是,東家後院西家門前,隔壁屋頂鄰家半面牆:

 

那萬萬千千活結一奔跑,就把田野踏成大荒漠。

 

春雨一落鞭,它就愈跑愈遠,笛聲吹幾響,

 

它就花兒開幾朵。不到鞭折笛啞,它就是不罷休。

 

我們叫它「碗公花」。  

 

童年時候,我是個很愛漂亮的女孩子。

 

不是用竹心穿成圓圈兒,掛在脖子上,

 

就是拔地瓜的莖葉,


一搭一搭地折成項鍊、手鐲,掛得滿身都是。

 

然後,鏡前鏡後,左轉右轉,百照不累,儼然是個公主。

 

那些葉子、竹心,都是寶貝,甚至連乾扁了還捨不得扔。

 

我自認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成天鎖在房裏,

 

看鏡中戴了牽牛花的自己。

 

但是,阿婆告訴我,

 

摘一朵牽牛花,就會打破一個「碗公」。

 

我不曉得最初是因為牽牛花長得像「碗公」,


所以就叫它「碗公花」,

 

還是因為摘過花的人多曾砸了碗公,


所以才叫它「碗公花」的

 

不過,有一點我確定的是,從那以後,我很少去摘它了,

 

因為我時常弄破碗,心裏就愈加迷信牽牛花是會發脾氣的花了。

 

在我的記憶裏,牽牛花是一年四季的,

 

彷彿從未見過她歇過。

 

唸國中時,我每天要騎半個多鐘頭的腳踏車上學,


常常是天剛破曉就得出門了。

 

那時,路的旁邊是河,河岸上種了一大排竹子。

 

竹子太長了,就自然地垂成弧形,像一道拱門,


隨著晨風輕搖,真是美極了。

 

而更美的是,那拱竹上鋪了一層牽牛花,


花藤長長短短垂呀垂地垂下來,

 

風一吹,藤條便一上一下地揚起來,


把千朵萬朵斂著養神的小牽牛,

 

一一拍醒。有時風大,連愈壓愈低的竹叢,

 

也禁不住要晃過來晃過去、晃過去又晃過來,

 

彷彿是慈愛的老祖母,抱著心肝寶貝的孫子,


搖呀搖地又哄又呵護一般。

 

我想,小牽牛花一定是老竹鍾愛的孫女兒,

 

否則,老竹怎麼一大早就搖起搖籃兒,

 

又是唱曲兒又是哼歌兒呢?

 

每當騎到一段路時,我總愛加快速度,

 

「咻」地衝過這道竹之拱門花之山洞,


然後出其不意地伸手往上一打。

 

有時候會打下一兩朵仍在睡覺中的牽牛花

 

〈那種舒暢快意的心情〉,

 

真不知如何形容:後來,那些垂竹被剪掉了,


因為過路不方便的緣故。

 

至今,我仍深深記憶那處竹門花洞,

 

每次想起,彷彿又見花洞鮮明在前,而年輕的我,

 

依舊頑皮地,鼓足氣、加速、俯衝、

 

伸手、牽扯、花下兩三朵…

 

我從此再也沒碰到那麼令人舒服的小花洞了。

 

牽牛花是最愛去蓋屋頂的花。

 

人們在屋頂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瓦片,

 

千思萬慮地想防雨;

 

我在鄉下遇見過一個頂聰明的農夫,

 

他的屋頂上全長滿了牽牛花,

 

鋪得再周遍不過了。雨一來,

 

牽牛花便打開大大小小的「碗公」,

 

把雨水一滴一滴地收集,一點一點地盛起來,

 

等陽光出來的時候,再把水進貢給天空。

 

屋頂有破損落瓦的煩惱,牽牛花瓦卻愈長愈新,

 

只要幾隻麻雀,幾隻小雞小鴨偶爾上去施施肥,

 

它就會安分地把屋頂守得緊緊的,不怕被風捲去。

 

很早的時候,曾問過自己,如果是花,願意是哪一種花﹖

 

剛開始,總希望是最美麗的。

 

後來,我希望是一株香氣襲人的花,香得讓人神魂顛倒。

 

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之後,我只想不要被插在花瓶裏就可以了。

 

後來,我感動於牽牛花強韌的生命力,

 

竟連被扯斷在草堆裏,還能從容地迎向陽光,

 

把「碗公」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雖然它被拘在枯草堆中,

 

動彈不得但拘得了一時,豈拘得了一世﹖

 

它那生命的觸鬚必定會再度伸出來,再抓住泥土,再呼吸空氣。

 

原來,這世界對於強韌的生命力是無可奈何的。

 

一地的牽牛花,它哪裏懼憂花朵被踐踏,藤蔓被截掉?

 

踩得碎花,可踩不碎潛藏於大地腹部那雙蠕動的巨掌。

 

只要巨掌動,自有花朵不停地迸出來,只要有泥有土,


便天地間自由來去。

 

牽牛花,何屑於區區一瓶供水?

 

家裏的「碗公」是用來盛粥的,

 

野地的「碗公」竟盛了蒼天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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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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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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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gkuo
意樵


 
        

         

   

      

        

   

         

     

                        有情石
  

   在我記憶中的石頭,是最沉默平凡的一群,也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一群,但我常惦著它們。
  

   它們是石族中的在野者,永遠無法在櫥窗裡找到,也無法在腦海裡思索出一絲絲的特徵與形象。它們只能往記憶裡去找,如果記憶裡不曾收藏它們,那麼就算是石頭鑑賞家也找不到它們。因為它們倔強地內斂著自己的華采,那不是一雙愛看漂亮的眼睛所能透視的。
 

   粗糙,是它們唯一的語言。懂得粗糙,便能懂得它們的親切。而這種親切,是需要真真切切地用雙手去撫摸,才能領會得出的。這種粗糙,是怎樣地一份熟悉啊!那種緊握於掌中,讓石的穩實與掌肉的彈動契合為一,又是怎樣地一份喜悅呵!也許亙古以前,它們一直是石頭中的無名小卒,也許亙古以後,它們亦將沉默的過著風雨歲月;但是無論如何,它們豐富了我的心靈,給了我美麗的回憶,這回憶就是條永恆的線,牽動起一份千萬年不斷的有情,在石頭與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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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磚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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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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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樵


 
        

             

      

            

         

     

                            紅磚石
 

    紅磚,給我安全與溫暖的聯想。因為我的家,就是用紅磚一塊一塊的疊起來的。那年,爸爸請人在後院的空地上加蓋幾間屋子。卡車把紅磚載在大馬路旁,我們得用手拉車去運回來。我雖然年紀小,也愛湊熱鬧,捲著褲管,跟在大人後面猛跑,彷彿沒了我,這天大的事情就做不成一般。那時,一塊紅磚,對我而言,簡直是又大又重,但我還是緊緊地用兩隻小手抱給爸爸。他偶爾的幾句讚美,我就有無限的光榮及雀躍不止的參與感,於是,喜孜孜的再去抱一塊。那時候路上的兩溝手拉車痕陷得十分厲害,磚車一拉過,便顛簸得左右搖擺,我也和大人們一起吆喝著使出全身的氣力去推車,任憑米粒大的汗水像小雨一般的落下來。有時累了,趕不上大人的腳步,他們便會叫我坐在車上,一路顛簸著回家。我兩隻小手總牢牢地按著磚塊不放,深怕它掉下來碎了。那幾日,搬運、洗磚是我每天的大事。眼看自己洗過的磚塊被蓋房子的師傅一塊一塊地疊成屋子,那股興奮的勁兒,至今仍是難忘的。因為對紅磚有過這樣親切的經驗,覺得一磚一瓦都有自己的小汗水漬。所以,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家最溫暖、最可愛的了。
 

    如今,十多個年頭過去了,爸爸也去世。當初幫著爸爸粉刷的牆,在歲月的侵蝕下,隱隱地露出磚塊的暗紅。獨自撫摸著斑剝的牆壁,那股早已灌注在血脈裡對於紅磚的認同,自心深處洶湧而至。環視著四周老舊的牆,一股強烈的情感震撼著我;紅磚,疊出了家的堅固,而我,要用最熱烈的顏色,再次粉刷出家的溫暖,如我的爸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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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 〈洗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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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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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衣石
  

    只要是一條清澈活潑的河,河岸上總不乏有幾塊粗平的大石頭。你猜是用來做什麼的?如果你在鄉下住過,一定不難猜到。是用來洗衣服的,對吧?!
   

    小河總愛曲折的拐了老大的彎,從上游竹圍人家的門前溜過,再穿到中游誰家的菜園子借個路。最後,嘩啦啦地向下游人家打聲招呼,便不知去向了。我們家那條河,就是這樣可愛,總有活蹦蹦的水從早流到晚。所以,左鄰右舍們,情願擱著抽水馬達或自己的井不用,彷彿都立了契約似地,一大早就一臉盆一水桶的衣服直往河邊端,後面還跟著兩三個拎洗衣粉、拿刷子肥皂的小丫頭呢!那簡直是朝會!各人佔了一塊石頭,便浸的浸、搓的搓,開朗的笑聲一下子就把晨霧撞散了。有時上游的人拉直喉嚨往下游喊,下游的村婦便妳一句我一句的回她們,又簡直是廣播電台嘛!我和妹妹,那陣也迷上到河邊洗衣。倒不是河水多乾淨,主要是湊那份熱鬧。有時去得晚,大石頭全被她們佔光了,我們也捨不得走,蹲在河邊支著頭,聽她們一會兒高聲喊,一會兒嘩啦啦的笑,一會兒又緊張兮兮的湊著耳朵在竊竊私語,彷彿怕小河把她們的聲浪衝到下游去,被下游的村婦們撈到了一般。等到有了空位,我和妹妹便加入她們的行列,一面搓衣服,一面聽河邊消息,好不活!
 

    那時,我和妹妹有個協定,我洗上衣,她洗褲子。每每比賽誰先洗完,輸了就得晾衣服。我都想辦法勾引她講話,趁她嘰哩呱啦的時候,悶不吭聲的拚命洗。有時被她識破了陰謀,她便瞪大眼、歪著嘴巴,罵一聲:「小人!」然後兩三下就把一條褲子洗完。我不服氣,從桶子裡把褲子拉出來,翻給她看:「這就叫乾淨了?」她也不服氣,拉出來上衣,指給我看:「這也叫乾淨了?」最後,還是不比賽,慢慢搓慢慢揉比較舒服。但是爭執還是難免的,碰到被單之類分不清楚上下時,便不知道該誰洗了。
   「這是妳的。」她推給我。
   「什麼我的?腳就不用蓋呀?」
   「上半身蓋得比較多,是妳的。」
   「誰說的?腳比較長,腳蓋得比較多。」
   「亂講,我比給妳看!」她真箇站起來,張開拇指與食指,從頭量到腰,再從腰量到腳,發現是該我洗的沒錯。以後有被單,就全歸我洗了。

    雖然如此,那時,能一大早到河邊石頭上洗衣,便是了不得的享受哩!
   

    河畢竟會乾旱的,大家也不到那兒洗衣了。只有看見誰家竹竿上晾起衣服。才曉得誰家媳婦洗得最早。有次我和妹妹打河邊經過,順便在半枯的河裡洗腳。我問她,那陣子洗衣服,有沒有發現我出了一點小紕漏?她搖搖頭,我抿著嘴打從心底笑起。我要她猜,她猜不著,我告訴她:「我啊——把阿嬤上街用的那條
大紅花巾給洗走了——」她恍然大悟:「好啊,原來是妳——」我噓著嘴,和她笑個不停。暖和和的陽光下,再次揚起水波,那閃爍的水花在乾裂的石頭上躍起,雙手摩搓著石頭,一陣陣沙沙的聲音,彷彿是石頭在說:嘿!我老早就瞧見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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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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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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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186
yungk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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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明〉

    這種石頭很奇怪,畫在水泥地上會有顏色,大多是黃的,所以我們小孩子便叫它「石明」。那時,幾乎每個人都將它當成寶。從門前小路一直撿到大馬路,裝得滿褲袋、滿口袋,手裡還捧了一大把,回到家裡,統統倒在牆角,又一溜煙的去撿了。還好整條路不是這種石頭鋪的,不然也會蠻勁的把小路拖回家的。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門前剛舖了水泥曬穀場。阿爸阿母雖然告誡不能踩,但我看到小鷄小鴨悠閒的在上面闊步,便也好奇的下去踩看看。踩了不要緊,又不曉得哪兒來的靈感,摸出一塊「石明」,便跪著開始作畫。那簡直是我有記憶以來最大手筆的一幅創作,海闊天空的,從東畫到西,從西畫到南北。雖然自己也看不懂在畫啥,只曉得愈畫興頭愈高。直到大人回來,一看,不得了,臉色大變,阿母拎著我撳在膝上猛打屁股,全不理會我哭得死去活來。現在曬穀場早已硬邦邦的了,如果仔細找,除了幾隻鷄爪鴨腳之外,搞不好還有一個半個我的腳印和畫痕呢!
 

    這麼恐怖的繪畫經驗並沒有嚇壞我,看見雨水一來,把場子洗得乾淨,曉得就算場子全畫滿了,也有老天爺來洗,於是搬出一大堆「石明」,鮮黃的、鵝黃的,還有黃裡帶點橘的,全用上了。年齡稍大時。愛畫布袋戲裡的人物,一群毛頭,蹲下來便畫到天昏地暗才休手,後來,看了幾本童話,又開始畫公主、王子,小腦袋裡,總想像公主是如何的美麗,王子是如何的英俊,王子又是何等的愛著公主……想到心花怒放時,一發神經,便捏著石頭,把公主、王子的小手全牽在一塊兒啦!這大概是我最早年齡的憧憬愛情了。
 

    家裡一發現牆角邊堆著石頭,罵幾聲,便全部掃出去。遇到這種情形,是最肝腸寸斷的了,嚎啕大哭不打緊,還死賴在地上不起來,除非告訴我扔在哪邊,自己才止住哭從地上翻起身,兩隻腳啪啦啪啦的趕緊去撿,深怕被別人先奪了。那時,愛這些石頭愛得要死,抱了一大堆,蹲在水井旁邊又是刷又是磨,把磨刀石上的沙質幾乎要磨光了,隔壁阿婆提著菜刀要來磨,發現厚厚黃黃的石粉泥,刀子一過,就刮起一層,免不了又是一頓掀屋頂的罵。我可全不理會,照樣把「石明」磨得圓圓滑滑的,擱在抽屜,有事無事,就欣賞一番。
 

    雨天時出不去,蹲在家裡堆穀子的那間房畫。有時,竈裡燒木炭,黑黑一塊,以為也是黑石頭,拿了好些塊,裡裡外外畫個痛快。黑嘛嘛東一團西一團,被阿婆看到了,拉直喉嚨嚷個不停:「夭壽!」這回是阿嬤趕出來,隨手竹竿一抽,追著我滿場子要打。嚇得我以後乖乖只敢用黃石頭來畫。唉!良心說,有哪個畫家像我一般,畫畫還得挨皮肉呢?
 

    上了高中,有次畫素描,同學問我:「畫得不錯嘛,有沒有學過畫?」我說:「阮甲沒那好命咧——」話說完,突然想起那堆寶貝石頭,馬上改個口,神秘兮兮的告訴她;「不過——這玩意兒,我早八百年前就玩過啦!」說嘛,這堆小石頭,可不就是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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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打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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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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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ra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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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火石〉

   整個縣裡,大概數我們附近幾個村落最倒楣,每年都得鬧一兩次颱風啦、大水啦,不是晚割的稻子遭了殃,就是早插的苗犯了劫。不過,這些憂愁只有大人們那張大臉才安得住,我們小孩子,照樣一大碗一大碗的白米飯塞得滿嘴臉、甩都不甩哩!我倒蠻喜歡做大水的,當然不要太大才好。在我小孩子的想法,做大水把屋裡屋外全洗了一遍,有啥不好?況且太陽一露臉,還可以出去玩水。更重要的,是大水會沖來許多晶亮的雪白打火石,每次一做大水,小路上便到處都是,這又樂歪了我們,撿小黃石的那股狂熱又湧了上來。不同的是,這打火石平日小路上並不常見,只有在做完大水後,才歷歷可尋。小孩子們當然更是爭先恐後,不下於大人們挖金子、撿鑽石的瘋狂了。我一向偏愛白色的小東西,所以打火石馬上成了我的心肝寶貝。這石頭又神奇得很,拿到黑暗處,用兩塊互相激擦,還迸出點點如星的火花。有一次,我愈擦愈新鮮,便拿了兩塊最大的,猛力一擦,「咻」的一聲好長的火舌伸出來,把我嚇得大叫,石頭扔得老遠,心口還「卟嗞卟嗞」的跳。下次便不敢用大的了。只敢用小小塊的,擦得老半天,就算迸不出
火花,光聞火味也蠻樂的!
 

  我曾經把一塊圓不溜丟的潔白打火石送給一個即將遠行的朋友。我原是取意「志節如石堅、操守似石白」的意思,希望以此共勉共勵。孰知他誤會我的意思,捎來一封信,語意十分曖昧,把那塊石頭當成了什麼了不得的「信物」看待。我氣極,忍不住跺足大罵,從此不再以石贈人。這是我在石頭堆打了這麼多年的滾,萬萬沒料到的外一章。
 

  如今。和我一起拾打火石的玩伴,都已經拾「寶石」去了。我滿抽屜的打火石,丟的丟,散的散,都還給大自然了。雖然如此,我內心深處卻深刻地記憶著那一粒粒的小白石及它們帶給我的啟示。我常希望把自己凝成一顆堅固雪白的打火石,在世界的最黑暗處,激迸出點點不滅的火花,去點亮一個宇宙的光明,我未嘗扔了打火石。
 

   我是幸運的,擁有如此豐富的財產。這些石頭,一顆顆都是平凡,但在我眼裡,又是一顆顆的不平凡。它們不是珠寶、它們沒有炫耀的光采,但它們踏踏實實的固守著泥土、河流,它們安份且認真。
 

   常常,從門前小路走過時,總會不經意的尋覓著,我不知道我還在找什麼?有時候猛一想,便不禁綻個溫煦的笑,我在找老朋友嗎?當我發現鄰居那些流鼻涕的小毛頭,也囤積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在床底下時,當我發覺曬穀場那邊,有小丫頭頂著太陽在亂畫時,我知道美的經驗又將傳下去。
 

  幸運的,當我提筆時,總有這麼多美麗的回憶漫溢著。也許那些石頭們,並不曉得昔日那個東跑西跑馬不停蹄的小女孩,竟然也會搖著筆桿寫那些快老掉牙的故事。不過,我總覺得,它們老早就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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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魚,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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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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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186
Akiralee
yungkuo

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ROES想

若要健康又長壽 飲食清淡跳竹竿Fox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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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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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子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怒火中燒

若要不瘦又不俗 請吃竹筍炒肉絲.....Fox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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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竹枝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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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只長在兩個地方:一是鄉下人的屋前屋後,


     一是有情人的暖暖心田裡。

     無論如何,竹,長在我的童年裡。

     在家的四周,除了屋子正面一排緊密的短朱槿以外,全種滿了竹。於是,自成一個綠意盎然的國度,從此,風風雨雨自有竹來報信。
在蘭陽這樣一方多情的天空下,屬於竹的故事有多少浪漫可說?我並不知道。在竹風蘭雨之下成長的稚童,有多少則奇奇妙妙的童話可說?這我知道。是啊!是啊!且讓我數數。

    每當農閒之時,左右鄰舍的小孩都會聚在一起玩耍。常常,大家首先想到的便是玩家家酒。於是,五六個小毛頭一窩蜂地全集合在竹叢下的那一塊大石頭上─那是我們的家庭排演處。選出了"新娘子",選出了"新郎",又是媒婆又是轎夫,幾乎把我們所熟悉的人物都一一輪流去扮演。接下來便是開始辦豐富的筵席,每個人分頭去找野菜,從含羞草到豬母奶,從松蘿到葛藤,從紅磚到田土─那是搓湯圓的。一粒粒圓圓的泥團滾上一層紅磚粉,便有了娶娘子的喜氣。負責辦傢私的,擠進竹縫間撿破的碗片、碟片,洗一洗當作碗、盤。然後,折竹枝當筷子,那樣的一把粗糙竹枝握在手裡,彷彿握住了一份團圓的感覺。待一一將竹枝兩隻一副地擱在石板上時,又彷彿把團聚的溫暖一一吩咐下去了,心中總有不止的雀躍與期待。負責裝扮新娘的,抽了竹心,趁那樣尖嫩嫩的含蓄尚未舒開時,圈一串串圓圈圈,掛滿新娘的頸項、環滿雙手,彷彿這真是人生的大喜之日一般。竹篁下,每年又每年,預演著一齣又一齣的家庭劇,直到孩童們玩膩。如果這一世,我不披嫁裳,那也不必遺憾,因為,老竹們都看到了,我早已拜過天地。

    我頂愛颱風過後的竹叢。後院子全是東倒西歪的斷竹;這些斷竹都是剛抽高的筍子,每一節都還有一小截淡黃帶白的竹肉,嫩得簡直用手都可以剝下。阿母往往會用菜刀把那截菁華一圈一圈地切下,浸一天的水,然後拍幾個狠狠的紅辣椒,炒得煙囪裡是冒不完的撲鼻香,比羅東鎮上買來的竹筍更誘人饞。我家很少去動剛冒出土的竹筍,"歹竹出好筍"是我們對竹筍的信任,希望它們接下庇蔭的責任。看出土的竹筍實在是一種壯觀,那樣碩壯如一座金字塔似地坐著,讓人不禁要想像,冒出的剎那,該是多麼隆重的破土典禮啊!

    我雖窮,卻擁有過許多竹錢筒。小孩子只要有幾毛錢,就像是身懷巨款一般地謹慎。總要求阿母做一個錢筒好藏銅錢。阿母只好拿把鋸子鋸下兩個竹節間的一段竹子,竹管上再鋸個小縫,便是一個長長的錢筒。竹筒子裡藏滿我的寶藏,銅板啦!印有史豔文的糖果紙啦!石片啦!當上下搖著竹筒子時,那樣地一陣雜七雜八的聲音聽在耳朵裡,總有忍不住的笑意溢出,覺得自己是個富翁。如今,這些東西全不在了,但想起以前自己天真地去數一棵竹子有多少個竹筒子時,想起自己拿著鋸子在竹管上鋸個小縫,想把寶藏交給竹子去保管,免得被偷剖了的那份異想天開時,心底忍不住泛出一陣竊笑。竹節教給我的當然不止這些,竹,是植物中的隱士,一節一節都是修養。

    對於竹的回憶,有些是屬於皮肉的層次的。那時,最怕的是看到發怒的阿嬤走到竹林下,伸手折竹枝,沖沖地大踏步而來。只有此時,才討厭竹子。平時趁她不注意,總會大肆搜索,把床頭、牆角、桌緣上的竹枝一一折斷丟掉,除去心腹大患。雖然如此,後患仍是無窮;誰叫屋前屋後全是竹子,永遠有取之不盡的竹枝。我一直不知道臺北的母親用什麼打小孩?後來看到姑媽打表弟時,一會兒抓筷子,一會兒找皮帶,一會兒又握拖鞋,團團轉束手無策貌。我心想:鄉下的母親比城裡的媽媽要威風多了,連草木都幫她管教。這就難怪,每次姑媽回臺北時,三輪車後面還要帶著一小捆竹枝了。 

    從來沒有一種植物,曾經對我如此地愛之深責之切吧!

    當風起時,便是竹最浪漫時。我常躺臥在眠床上,看天窗上的竹葉婆娑。那種靜觀窗上碧竹影的心情,總有說不出的心平氣和。以前,會想像是風摟著竹葉纖細的柔腰正在舞著,多麼活潑的露天舞會。現在,不禁要想像,是否是經中的一部陳風,攤在屋頂上,竹葉正一撇一撇地抄寫呢!
當風止時,屋頂上堆滿竹葉子,堵住排水管。我爬上屋頂,抱滿懷的枯葉,從屋頂灑下,見滿天片片,片片翻舞,翻舞而下,又是多麼攝人的仙降之姿。 

    竹是個音樂家。

    早晨的竹篁裡,初醒的葉尖上點點圓露,輕輕走過,總有一兩個漏了的音符掉在髮上、衣襟。於是,忍不住舒掌等在葉尖下,想偷幾個音符勻臉(麗花說,抹竹露皮膚會細!)至於那首"竹露滴清響"的曲子,只好讓太陽自個兒去猜。
    麻雀的家大多在竹叢裡,牠們總那麼巧妙地把稻草窩與竹葉編在一起,也不怕風雨了,自然有一層層的簑衣防著。當麻雀在電線桿上唱著五線譜時,千片萬片的竹葉像千片萬片的銅簧,叫那多嘴的風去興致勃勃地吹著。好一場美妙的演唱!不需要聽眾,也不需要掌聲,這些歌的民族。

    當有一次,阿嬤蹲在田埂上編竹籬笆,叫我抱著竹條、稻草,涉過漲水的春田給她時,我看見田裡那一排整齊的竹籬笆的倒影,在微波中曲曲折折,我突然覺得她正在編一座多弦的豎琴,禱祀那掌管五穀的土地之神。屬於農人與泥土的祕密,透著那條條竹弦,就這樣一一透露了。我不禁感動,何等莊嚴的春之祀! 
 

如果,尋找是可能的話,人的一生,也許要找的是,一個心愛的人,一句靈犀相通的話,一樣屬於天地的寶物。

    如果萬物之情就是這樣建立的,我很欣喜,我已有了二又二分之一。

    如果,李白死後,竹便不在唐朝的泥土上;那麼,在我家的屋前屋後,竹依然是有故鄉的。

    如果,東坡逝後,再沒有人對竹而吟,倚竹而嘆;那麼,且讓我的暖暖心裡,栽一處茂茂鬱鬱的竹林。

    我將用想像建一處竹篁農舍,等待另外的二分之一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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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銀針掉地)〈月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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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樵
螞蟻186
yungkuo
Akiralee


 
        

             

      

                             

         

     

 

 〈銀針掉地〉

 

小時候看阿嬤晨起梳頭,及腰花髮一瀉而下,

 

末稍處捲起幾綹小漩窩,在牀蓆上款款流動,

 

一個老舊的年代又活過來。

 

她的髮式自從嫁給阿公之後,再也沒有改變。

 

每日早晨忙過炊事、飼畜,摸出牀頭草蓆下的一把密箆,

 

及掛在牆壁上的「茶仔油」,慢慢地將昨日的髮髻拆下。

 

每日早晨我一醒來,阿嬤便躡手躡腳進房勸:

 

「妳也好心,莫飲咖啡,呷點熱粥才有元氣!」

 

房裡已經瀰漫著咖啡的香,晨間閱讀正要開始。

 

我說:「不想呷粥咧,咖啡好飲。」

 

「唉,妳親像古早人呷鴉片煙,

 

呷到消散落肉,還是無法度改。」

 

「有啥要緊。」

 

「人的査某囝仔,椪皮椪皮,妳瘦得像一粒石頭仔,

 

妳不聽我的嘴,妳一個月不飲咖啡,跟我講不椪皮我不信!」

 

「椪去壁咧!」我壓根不聽信她的勸。

 

阿嬤的儉約,有時近乎刻苦。

 

每一回陪她買菜,我總要生悶氣,她看我拿錢出手快也不高興

 

兩個時代的價值觀一旦面對面,就算親若血緣也會爭執不已,

 

所有的家庭問題關鍵不就在這兒﹖

 

阿嬤堅持買最便宜的菜,七口之家的菜錢只用七十元,

 

不能不算奇蹟

 

半斤豆芽炒韮十元,一條苦瓜熬湯八元,

 

一把菠菜清炒十元,兩塊豆腐紅燒十元,

 

一條吳郭魚燒醬二十元,半斤雞蛋煎菜餔蛋十元,

 

當我們各自逛完市場在候車亭相見,

 

她見我手上提的是最貴的水果,加上一大捧鮮花時,

 

庭訓就要開始了:

 

「莫彩錢!哼(不屑的聲調),買那個花幹啥﹖

 

看沒三天就謝去,妳攏免呷飯靜靜坐住看,就會飽啊﹖

 

妳買那把花的錢,我買一甲地的菠寧菜還有剩!」

 

有時,恨不得與她的時代拔河,

 

將阿嬤從「餓」字的牆縫中拉出來,

 

生命就是要受這麼多苦楚,才能扶養上一世、哺育下一代,

 

誰敢說老來得福呢?社會永遠是屬於年輕人的,

 

所有的衣食、流行、玩樂,都為年輕的人設計。

 

老者才是真正的「稀少民族」,

 

單單活在他們舊有的觀念、

 

制度、秩序、情法、宗教、語言之中,

 

那是一個不易改變的世界,用長長的一輩子吐絲結出來的繭,

 

而他們除了這個溫暖的繭還能去那裏落腳﹖

 

總有一天,我及我的同代也會到了七十歲

 

日子不會老,老的是肉體凡軀,二十多年過了,

 

我變了千萬個臉孔心性,阿嬤還是每日梳一個緊緊的髻。

 

 

〈月魔〉

 

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遊。

 

出門,好像是假釋。

 

人的矛盾可能就在放棄努力建起來的秩序、體制、軌道,

 

重新嚮往一種荒蕪、炎涼、漫煙的自由。

 

這能否算是對自我進行放逐﹖

 

還是來自於原始的本能仍未馴服﹖

 

時間與空間交媾成複雜的網路,生命僅能選擇任何一條旅路,

 

難免有憾。一之外的萬千,是多麼懸疑的謎,

 

那些勇於去探測軌道之外的夢境的人,

 

當然被視為出差錯、違紀犯法的人。

 

人的瞋恨總在此時暴露無遺,

 

人情、事故、恩怨、道義紛紛交織成一張網,

 

狠狠地向遠去的那人撒落,若能網得回來,

 

自然相安無事﹔若果網不回來,難免痛言鞭笞,

 

咬牙切齒。在我們義正辭嚴地苛責那出軌的叛徒之時,

 

不知道可不可以說,其實是那叛徒狠狠地拋棄了我們。

 

離家出走,感覺自己像一頭獸。

 

回家對現代人而言不再是一種儀式,

 

因為鄉園的情感遠淡了,猶如飄蓬浮萍,有水之處即是家。

 

火車將風景搗碎,山是陀螺,海似覆水。

 

穿入山洞,突兀的黑暗令人暈眩,

 

逼不得已將記憶抖落,以減輕震耳欲聾的呼嘯,

 

人影在黑暗的玻璃窗上顯現,疲困、靜肅、蒼老,

 

這些都是生命的基調。

 

在沒有化粧、麗服的時候看自己,竟覺滄桑。

 

我在追捕什麼﹖一份事業﹖

 

一份塵埃落定的情感、一座華屋嗎﹖

 

看來都不是,那麼多金銀珠玉似的際遇都從指縫漏去了,

 

想必輝煌銀簪也咬不住一頭佶曲傲髮。

 

如果我欲拋棄軌道,那足以讓我粉身碎骨的懸崖又在哪裏﹖

 

戀字,最好宛似枝頭扶桑,

 

露危晨晞,自有一種急切、冰冷的美,美在無法保存。

 

我試著要剝離自己的身分,修改所有主宰我的程式﹔

 

而在剝離的過程中,卻又分派自己去監視、

 

擾亂另一個衝動的自己。

 

啊!或者,沒有一種存在叫做「我」,

 

「我」只是各種零件的組合總稱﹕

 

名字、性別、籍貫、父母、出生年月日、

 

身分證號碼、配偶、學歷、工作、職位、

 

地址、電話、印章、子女、產權、護照…

 

每一種零件都得來不易,所以必須受制於它。

 

至於那些形而上的感情活動、理智能力、藝術創造…

 

也不是憑空捏造的,與其說天賦,不如說暗示。

 

未知數X必須耐心地參預所有步驟的演算,

 

最後才得知自己的答案,當然,此時一切停止。

 

假使一個未知數X孤傲地離開它所生長的演算場,

 

它若不是因失去隸屬而坐以待斃,

 

即是因洞悉抉擇的兩難與結論的冷酷而悲痛以終。

 

於是,當未知數Y與未知數Z試圖以眼淚、

 

溫情說服未知數X時,大家又擁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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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照眠床〈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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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gk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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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ralee


 
        

             

      

                             

         

     

 

 

〈竈〉

 

一處小農村。

 

遠處有山,近的是蜿蜒在稻田與小石路相接處的河流。

 

那是用來灌溉的,在宜蘭多雨的氣候下,四季總是有水。

 

稻田是一望無際的,春天耕種,夏末收割,秋初再重,

 

冬天的時候,又可以收藏了。

 

這樣循環著。

 

一望無際的稻田之上,除了天空、飛鳥、孤立的電線桿外,

 

還有彎曲的小石路。路的盡頭是密密的、長著苔的竹篁。

 

竹篁裡,是三兩家老舊的農舍、水泥地的曬穀場、一排花牆。

 

更常見的是,到處亂走亂棲的雞鴨,以及搭在樹枝上的竹竿,

 

竹竿上的大大小小蒸發每一天母愛的衣服。

 

上了台階,看見門上貼了春聯,

 

一進大門是莊嚴仁慈的神像和祖先的牌位。

 

一張供桌,幾把竹椅。

 

廚房裡挺惹眼的,當然是那口竈。

 

紅磚頭疊成的,類似長形。

 

一個竈門,三處安鐵鍋的半圓形洞口。

 

一大一小,另一處在最後,常放上冷水,

 

讓柴草的餘火隨時溫著。竈邊的牆壁上,常掛著飯篩子、

 

蒸菜用的蒸板,偶爾也把鍋蓋掛在上面。

 

煙囪是穿過屋頂通在外面的一條圓管。

 

誰家煮飯,誰家的煙囪就冒煙,從古早時代就是這款道理的。

 

「阿母的本領真大,隨便丟幾根柴、幾把粗糠,

 

一會兒就聽見第二鍋的油『茲茲』地吼著。

 

放了菜,鏟子炒幾下,又是一盤香。」

 

當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在母親出門的中午,量米、洗米,

 

站在矮凳子上洗鐵鍋,用竹竿撐下鍋蓋,

 

拿著火柴點燃稻草時,她那母性的溫柔,已經開始成長了。

 

當父親無意間說她煮的飯比母親煮的還要好吃時,

 

小小心靈,已經愛上了那口竈。

 

竈,是老祖宗們傳下來的一座最重感情的建築。

 

那熊熊的火焰,正是母親不熄的熱愛。

 

母親的笑、母親的淚、母親的汗水與感嘆,都曾灑在灶上。

 

而灶,仍舊是默默地承受,仍舊是一年到頭,

 

燃著縷縷地(的)炊煙。於是,一座竈,

 

沾著數不盡的母愛,從古老古老的那一代傳了下來。

 

夫妻夫妻,少不了柴米油鹽。

 

屬於女人的,柴米油鹽的人生,也在竈口前燃盡。

 

〈醉臥稻浪〉

 

海浪,像滿臉虬髯的彪形大漢,浪盡天涯,

 

帶一支沙啞的歌。稻浪,像一群年少可愛的稚子,

 

一隊單車,在田野間自由來去。

 

歌聲是快樂飛躍的,而笑聲是旁白。

 

看海浪需要一等的氣魄。

 

賞稻浪,只需一份鬆垮的心情,一種想醉想臥的累意。

 

綠,是一種原始生命力的暗示。

 

當成千上萬的稻浪,

 

以一種所向無敵的姿勢從你面前翻騰而來時,

 

你將發覺,那顆被瑣瑣碎碎的凡塵俗務綑綁得緊張的心,

 

突然間,便心花怒放了。

 

一股蓬勃的力量正以一種愉快的速度在血液中奔流,

 

那就是來自於綠的暗示,

 

使你覺得生命本身即是一個永遠動人的奇蹟,

 

使你對生命重新有一種永恆不盡的企盼與執著。

 

稻浪,是不退潮的浪,於是,

 

你將覺得自己也是一朵不退的浪花,在生活的海洋裏。

 

夏天是個最急性子的管家,午后的雷響,

 

該是她按捺不住的一頓脾氣;搗得農夫們也不敢怠慢了,

 

幾番商量、幾番催促,村頭村尾來來回回,

 

擇個日子,全家老小就全往稻田裡走去了。

 

稻浪,是唯一可以收割的浪頭。

 

從犂田那一日始,

 

種田這事業就已註定要用血用汗去軟化那硬土成泥的。

 

直到插秧,仍舊需要用手去探摸軟泥的深度,

 

才敢放心地把嫩弱的秧苗種下。至於春雨,雖然足夠,

 

卻也不能任憑天雨天晴地交給老天爺去管,田頭田尾,

 

被老鼠鑽壞的田埂

 

,把肥沃的水像小瀑布一樣地儘往別人的田裡送。

 

荷把鋤頭,一團土又是一把草,得慢慢一個洞一個洞地去堵,

 

這豈不也是揮汗的工作﹖誰說柔風細雨,陽光和煦,

 

把稻子照拂得翠綠可愛

 

到底也得靠農夫們任勞任怨的雙手才能將它們拉拔長大,

 

那施肥的手,

 

一把一把地將調好的肥料用力揮灑向仰口展臂的稻子,

 

多容易令人想起,持著湯匙一口一口餵著她心愛的孩子的母親

 

那跪在放了水的乾泥上,爬行除草的姿勢,

 

像不像慈愛的父母恨不得一手拔去兒女

 

身上的病痛至於背負一桶調了水的農藥

 

一根長管,便一區田一區田的噴灑,

 

像不像在徹底地在為它們淋浴﹖

 

稻子開花之前,又必須一行一行地,

 

尋那與稻子面貌酷似的稗類,將它自乾硬的土中一次拔光,

 

它那修長的葉就像一面薄鋒,總是把手臂、

 

手掌割得一條一條的紅痕,

 

也只能忍者痛用全身的力氣一棵一叢地繼續拔。

 

我開始懂得,種田,其實是一件養兒育女的工作。

 

重量,已經不是負荷,而是一種忠實的相待。

 

當初,老老實實地幹活,如今,老老實實地滿筐。

 

曾經,我在撿拾稻穗時,看到鄰家的老阿婆,

 

蹲在田裡用多皺紋的雙手,把從籮筐裡漏出來的榖粒,

 

一捧一捧地放進她的口袋。

 

這景象一直深印在我的腦海裡,

 

我望不了她那黝黑的面孔與專注的神情,

 

尤其是當她用雙手快速地撥合著散灑的榖粒時,

 

那種疼惜的樣子,更是讓我感動良久。

 

找個日落黃昏,天空裡的雲霞正美,

 

風也變得又涼又柔,翻倒幾束稻草,

 

便旁若無人地躺下來;看天空、看看歸鳥,

 

遠遠那邊,有人正放火燒掉過多的稻草,

 

一排紅紅的火光,像一排下凡的雲霞,讓人懷疑,

 

天空與大地是不是倒轉過來了﹖

 

跳動的火光,跳著黃昏浪漫的舞步,

 

叫人忍不住要幻想。竹梢送來的晚涼,

 

更是讓人不小心地便跌進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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