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公務員，家中經濟狀況也只是小康，但我們傾全力栽培她，女兒也不辜負我們的期望。

　　她所獲得的獎狀貼滿書房、客廳的整片牆，酒櫃裡擺滿了獎盃與獎座。夜裡看著熟睡的女兒，我連作夢都會偷笑。

女兒小學畢業時，以全校最高分考上了中部地區最有名的私立女中。然而國二之後，她開始變得很叛逆，成績一落千丈，總是躲在房裡偷偷上網或是講電話，我怕她耽誤了功課，常常在她門口來回穿梭，希望藉此提醒她掛上電話，專心複習功課。

　　剛開始她會很不自在的壓低聲音，偶爾也會大聲的甩上房門，後來她改用流利的英文，對著電話筒有說有笑，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我不忍心苛責她，只能躲在房裡默默的流淚。

我不禁想起兒時也曾如此深深的傷害母親，母親從小就失去母愛，繼母對她非常嚴苛。後來她嫁給當時地主之子的父親後，因為嫁妝太少，被婆婆凌虐，又因為目不識丁而被伯叔妯娌欺壓，一直到我要讀小學時，才脫離大家庭自立門戶。母親非常重視我的學業，每天晚上一定會陪著我完成功課，並要求我一遍又一遍練習。

隨著年紀增長，我越來越厭惡這種無法自由呼吸的感受，想盡一切辦法要脫離母親的掌控。國二那年，我想了一個辦法，明知道母親聽不懂國語，卻故意在她來學校接我放學時說國語，一路上跟同學有說有笑，無視於緊跟在我後面的她。高中聯考時，更是故意以低分考上南部的專科學校，只求能早日脫離母親的掌控。

如今我竟用母親當初教育我的方式，來對待我的寶貝女兒，而女兒也讓我體驗到當時母親心痛的滋味。我決定放手讓女兒自己去摸索。

　　只可惜母親在我頓悟之前就過世了，女兒出生的那一年夏天，我剛剛辦完母親的喪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還債？

【2007-03-21/聯合報/E5版/家庭與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