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缺乏溝通的親子關係

葉雲騰──人如其名，是個站在雲端工作的貿易公司老闆。若以繁瑣的貿易業務來看，要形容他是個日理萬機的人也不為過。

如果非必要，葉少軒實在很不想跟爸爸面對面直接接觸。

很不幸的，學校出了一項作業，要做各行各業的職業調查，簡單來說就是列舉一種職業，並且深入探討。每個學生都必須根據該職業提出各種問題，例如：職業名稱、工作內容、所需要的資格和能力、薪資待遇、福利、升遷制度、進修管道，以及當初如何進入該行業等等，舉凡想得到的問題都可以提問。

或許學校希望學生能在畢業以前，借此作業讓大家更熟悉各行各業的甘苦談。但是這項作業對葉少軒而言，只是增加麻煩而已。

這個年紀的他並沒有特別喜愛的職業，而一般行業又太過平凡。葉少軒想來想去，也只有爸爸的「老闆」工作還算吸引人。

他跟爸爸有距離感，卻又矛盾的以他「老闆」的頭銜為榮；另一項無給職的兼差工作「監獄教誨師」則不列入考慮，他可不想再聽到爸爸長篇大論的教訓。

某個周末下午，葉雲騰難得在家，葉少軒擬了幾條簡單的問題，想找爸爸討論關於「老闆」這個職務的特性。

他忐忑的敲下書房門。

「進來。」

葉雲騰快速抬頭望一眼來人，看見是兒子後，立刻又埋首桌上的文件。葉少軒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爸，你在忙嗎？」

「嗯，有一份受刑人的檔案必須先消化研究一下。」

「喔？」

葉少軒沒再繼續往下說。爸爸永遠都把別人的事看得比他還要重要。他手裡拿著擬好的問卷杵在一旁，猶豫著是否要打退堂鼓。

這時候來請教職業探討的問題，似乎不太妥當。向來十分投入「監獄教誨師」工作的爸爸，說不定會要求他更改作業題目。

葉少軒沉默的望著已經兩鬢霜白的年邁爸爸，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熱衷接觸一般人討厭的犯人。那天看見他進出警察局裡，卻又是另外一副表情。也許爸爸只是沽名釣譽，想要維持外在的良好形象，就像他參加那些國際獅子會的青商團體，每次聚會總是西裝筆挺佩帶著一大堆勳章，也只是想耍威風吧！

想到這裡，葉少軒微微一笑，在爸爸面前他不敢有太大動作引來側目。

安靜的書房裡，除了葉雲騰偶而書寫的沙沙筆聲，聽不到半點其他聲音。經過幾分鐘，葉雲騰好像突然想起兒子還在書房裡，這才又抬起頭來。

「你有什麼事嗎？」

「沒關係，我等你忙完以後再說。」

「好。那你先坐一下，不然就自己找本書來看。」

好像老闆交代下屬的口氣，葉雲騰說完話又繼續埋首文件當中。

葉少軒心中頗不平衡。也許在爸爸眼裡，他根本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閒人，所以才會對他出現在書房裡，表現得無關緊要。

「呼……」葉少軒偷偷吐出一口大氣，隨意找一張椅子坐下來。

爸爸看到這份調查問卷，是會鼓勵他做得好？還是會說他只是徒具形式的敷衍了事呢？葉少軒還是在意爸爸的看法，他一邊盯著問卷題目檢查，一邊無聊的抖腳打發時間。

約莫十分鐘過後，葉雲騰終於覆上手邊的檔案夾。

「咳咳……」

他先清清喉嚨，然後走向等待許久的兒子。

葉少軒一看到爸爸眉宇緊鎖的走過來，馬上正襟危坐的挺直身體，不過還是難逃爸爸的法眼和一頓訓誡。

「小孩子不要抖腳，這樣不僅難看，而且沒有大將之風。」

「對不起，爸。」

葉少軒小聲道歉。但他嚅囁在嘴裡不敢說出口的真正想法是，「我以後又不當軍人，管他什麼大將之風。」

不過他倒是震懾於爸爸一心二用的本領。原本還以為爸爸無暇關注自己，沒想到卻還能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葉少軒低下頭，取代內心想要咋舌的動作。

「聽你媽說，你對減少零用錢頗有微詞，現在不是跑來跟我討價還價吧？如果不是你犯錯在先，失去我們的信任，也就不用拿零用錢來控制你的行蹤。我們很擔心你交到壞朋友，尤其是你媽媽……」

果然又是訓人說教的長篇大論。如果心裡有長眼睛，葉少軒內心的白眼早就翻過不下百次。他趕緊打斷爸爸的冗長說教。

「爸，我是有課業想請你幫忙……」

「就是你手上的那張紙嗎？」

「嗯……我們有一堂課必須做職業調查……」

葉少軒趕緊把手上的問卷拿給爸爸，順便把整個作業的用意和理念簡單告知。他希望自己擬的問卷可以獲得爸爸的青睞，甚或是一句讚美。

葉雲騰一貫認真的表情，逐一看過那份問卷。

「嗯？為什麼你會想到當『老闆』這份工作？這可不是一個輕鬆的職業。你為什麼不討論『監獄教誨師』的職務，那才是一份幫助別人又有意義的工作。」

「可是……我對愛說教的教誨師沒興趣。」

葉少軒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那「愛說教」三個字當著葉雲騰面前說出來，無疑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他以為爸爸會生氣，不過葉雲騰好像沒有聽到，視線始終盯著問卷，然後拿起一支筆，像書法老師畫紅批般，在葉少軒的問卷上塗改，又開始繼續說教。

「你知道嗎？當老闆不光是為了賺大錢，還要有能力，要有能力就必須好好念書。像你現在列舉的這些問題根本就是太過簡單，要多花一點腦筋思考，工作不能只著重在眼前的酬勞，必須注意有無前瞻性和未來發展……」

噢喔！又來了。葉少軒垂眼斂眉，對爸爸的說教不以為然，卻只能無可奈何的默默聽著。

他真搞不懂，爸爸好像當教誨師當上癮了，總愛對他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