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開家裡的風雨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父母吵架聲浪更有用的鬧鐘了。

　　第二天早上我本來想賴床，可是父母吵架的音量，就像海浪一波波打進我的耳膜裡，逼得我不想聽都不行。

　　「你這個女人，要不到錢就改用偷的。快點把錢還給我！」

　　「什麼錢？誰偷你錢了！我看你是醉生夢死，還沒醒過來！」

　　「哼！李秀菱，是你還沒醒過來。一直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學生，總是瞧不起我，最後還不是靠偷丈夫口袋裡的錢來生活！」

　　「我說我沒偷就是沒偷，是你把錢拿去喝酒喝光了，別想誣賴我！」

　　父親的罵聲越來越大，母親也不甘示弱的飆高吵架的音量，逼得我原本想賴床都沒心情了。我爬下床，走到客廳和廚房中間的穿堂，臭著一張臉出現。

　　「好了！你們不要吵架了，也不怕鄰居聽見！爸，你不覺得丟臉，我還要出門上學呢！」

　　「周婉真，你是姓周，又不姓李，為什麼每次都跟你媽站在同一邊？你怎麼不說是你媽在發神經，害我們全家人都沒面子！」

　　「那你呢？每天只會喝酒就很有面子了？」

　　「敢跟恁爸頂嘴，是不是要我甩你一個耳光才會怕！」

　　父親作勢靠近。昨晚的宿醉未醒，讓他腳步明顯踉蹌。在我跳開之前，母親已經先一步擋在我前頭。

　　「你敢打她試試看！我辛苦懷胎的女兒，不是生下來讓你打的。」

　　母親氣得渾身顫抖。她其實比父親高出半個頭，加上長年生病的關係，身材略微肥胖壯碩，所以一點也不畏懼矮小的父親。

　　「造反了！別以為母女聯手，我就會怕你們。」

　　父親盛怒之下掉頭進入弟弟的房間。

　　「你給我起來……周均毅。」

　　父親一把拉起睡在以木箱當床墊的弟弟，嚇得他以為發生地震了。

　　「什麼事情？爸……我沒有偷錢！我沒有偷你的錢！」

　　弟弟臉色發白，還以為偷錢的事情被父親發現，一顆頭搖得都快掉了，一臉的驚慌失措。

　　「不是你偷錢，是你媽媽偷錢不承認，還聯合姊姊跟我大吵大鬧！你說，你是不是跟爸爸一國的？」

　　「噢……不要吵，我還想要睡覺啦！」

　　弟弟鬆了一口氣，臉部的五官不耐煩的皺在一起。

　　「吵醒一個還不夠！你還不讓兒子睡飽一點，你是希望他像你一樣又瘦又矮，到外面被人欺負嗎？」

　　母親追了過去，心疼的把弟弟攬在懷裡，不斷揉著他那張惺忪的愛睏臉龐。弟弟一臉難受的模樣，試著掙脫母親的懷抱。

　　「不要假惺惺了，兒子是你一個人的嗎？別忘了他姓周，周婉真站在你那一邊就夠了，別妄想連兒子都要收買。」

　　「你不希望兒子被我收買，那就拿錢出來養啊！孩子沒飯吃，怎麼長大？」

　　「誰不知道你還有私房錢，不要一直想挖我的錢，我自己用都嫌不夠！周均毅，過來！你說昨天媽媽是不是趁我睡著了，偷拿我口袋裡的錢？」

　　「我……我不知道。」

　　弟弟神色緊張的望著我，深怕別人不曉得我們是同謀似的。我瞪了回去，警告他不要說溜嘴。他真是個膽小鬼，只是偷自己爸爸的錢，有什麼好怕的。

　　「看你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你一定知道錢在哪裡。快點告訴我……快點告訴我……」

　　父親動手拉扯，意圖將弟弟從母親身邊拉過來。

　　「爸爸，不要拉我！我手好痛。」

　　「你沒聽到孩子在喊痛？你是不是他的爸爸啊！」

　　母親見狀，又像母雞護著小雞般把弟弟的肩膀壓得更緊，讓他動彈不得。只見弟弟伸手到褲袋，我知道他是想確認昨晚偷的一百塊錢，是不是還安然存在？

　　沒想到拉扯之中，皺成一團的百元鈔突然掉在地上，紅色紙鈔上那張國父的臉孔，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父親也是一臉盛怒。

　　「原來錢是你偷的！這麼小就當扒手，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父親往弟弟後腦勺一掌拍下去，但被他敏捷的身手給閃過。母親憤怒的趨前護衛，一逕的指責父親的不是。

　　「你憑什麼打他！小孩子一定是肚子餓才偷錢。都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害他變成三隻手。」

　　眼見父母彷彿相撲選手似的撲向彼此，我趕緊拉著弟弟頭也不梳、臉也不洗的奪門而出，逃到學校去。

　　當時，我真希望永遠離開這個家，不必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