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我們的地球生病了。

清晨，不過七點二十分左右，太陽已經熱烘烘像個大火圈釘死在我頭頂上跑。現在是怎樣？想把人烤成人乾不成！

離開「巧嘟」漢堡店。

才剛從一個滿室充滿煎火腿、培根和烤土司、漢堡這種交織著熱氣與香氣四溢的早餐店解脫，立刻又置身到滾燙柏油馬路上的嚴苛考驗。

地球暖化的效應，我想現在想射下太陽的人，不光只有后翼一個人而已。

然而，這就是我陳愛玲的宿命。每天都要待在一個「送往迎來」的生意場合中幫忙，就算再怎麼香噴噴的味道，聞久了也僅剩下一種油膩和麻痹感。

但是既然開門做生意，對於來客量，自然是「門庭若市」比「門可羅雀」要來得好。沒錯，因為「巧嘟」漢堡店，正是鄙家小店所開的。

這是一間形同早期美而美漢堡連鎖店的型態的早餐店，原本只賣簡單的招牌和烤火腿蛋兩種三明治，但是由於生意競爭激烈，目前販賣的餐點幾乎跟開雜貨店沒兩樣，種類繁多到讓人看了只會增加眼鏡度數，其餘的沒啥好處。

所以說，一般常客每天都固定點同樣的早餐。為了怕客人吃膩，號稱「巧嘟」鎮店之寶的我，光是一個三明治，就可以變換出好幾十種不同的口味。

什麼？不相信？好吧！那就容我這位漢堡西施，為大家一一唱名介紹。

所謂三明治，除了形狀呈現三角形，最重要的當然就是中間必須夾著兩層食物的變化。

一般常見的三明治，大概區分有火腿夾蛋、火腿夾肉鬆、火腿夾肉片、火腿夾起司、肉鬆夾蛋、肉鬆夾起司、肉鬆夾肉片等以此類推的口味……夯不郎當十根手指頭都快數光了。

更別說再加上由我研發的「輕食」三明治，包括火腿夾蘋果、火腿夾奇異果、火腿夾芒果、火腿夾蕃茄、火腿夾羅曼葉生菜等……夠了吧？

是不是有一種連連看的錯覺？再詳說下去，恐怕我的腦筋還沒打結，大家光聽這些餐名，就已經開始偏頭痛了。　　

總而言之，這些「民以食為天」的三明治，根本就是依照客人口味「客製化」的一種創意。套句通俗一點的說法，那就是愛怎麼吃，就怎麼吃。

當然這是小店才有的特別服務，而且還是由我本人腦力激盪後向老闆娘的我媽提出來的建議。畢竟要在三步一家店的嚴苛挑戰底下賺到錢，不動動腦可不行。

本店的另一項賣點，就是我本人。一頭及肩挑染的直髮，一點點嬰兒肥的蜜桃臉頰，還有一臉超無敵親切的笑容，我自信絕不會輸給網路上那位以「童顏巨乳」爆紅的新人。

而我的必殺絕技，也就是另外一樣秘密武器，即是我渾然天成的娃娃音。

「早～安，請問要吃什麼？」

我總是賣力地扯開嗓門招呼客人。雖然我自認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早晨起床時鼻竇炎發作的感覺。

但是這聲問候，可以讓很多人情願溺死在我甜甜的娃娃音裡，也非以秒殺速度向我點餐不可。這是我死黨茉茉說的。

「愛玲，妳有一種非刻意假裝出來的稚氣童音，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若不是妳見錢眼開的個性，大家會以為妳簡直就是個天使。」

當然我很樂意聽見這種讚美。但是如果要形容，我會說自己幾乎可以預見將來的工作了──跑腿快遞。

為了賺取零用錢，我每天勤快地替同學帶早餐到學校。

「李庭毅……火腿蛋＋中杯奶茶。」

「四十塊，對吧？」

「沒錯，請慢用。每個月底累積點數超過二十次，下個月起就打九折優惠哦！」

拋去一個眨眼，我以微笑代替說謝謝。這招對男生很管用。

很早以前我就研究號稱第一名模的「稚齡姐姐」那固定角度的咧嘴淺笑，以及她總是壓著嗓子嗲聲說話的無窮妙用。是女人，就得學那一招。

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多哈拉，我必須將下一份早餐，趕緊拿給等在一旁的女同學。

「哈囉！瑄瑄這是妳的蘋果三明治……我有多放半個蘋果哦！換成別人頂多只有放薄薄的三片而已。」輸誠的微笑後，我轉身再將另一袋遞給楓葉。「水果總匯三明治和小杯冰奶茶。」

「今天總匯夾什麼？」

「蘋果、奇異果，還有香蕉，另外我在烤得酥脆的吐司上面幫妳抹了一層巧克力，Specail的不用錢，口味很特別，妳吃吃看？」

　　對女同學，我有另外一套收買人心的生意經。我媽常說「吃虧總是佔便宜」

，所以給女生「殺必死」一下，客人就跑不掉了。

　　「好吃嗎？口感怎麼樣？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隨時告訴我哦！」

　　我一邊做市調，一邊分別收下瑄瑄和楓葉的錢。日日見財的生意，真是令人心情愉快。何況這些錢統統不用繳回我媽那個國庫，全部落入我口袋裡當零用錢。

　　算一算，已經將近兩百塊錢入袋。Yes！

　　我學那賣牛奶的女孩，也開始幻想等荷包滿時，要怎麼花用這一筆錢？

　　「嘿！陳愛玲，還有我……肚子都快餓扁了，妳還在那裡發什麼痴啊？」

　　「對……對不起，茉茉。人家才不會忘記妳呢！」

　　我模仿著「稚齡姐姐」的廣告詞，趕忙把手上的火腿蛋漢堡和紅茶拿給好友。

　　「哼！這一招對我沒用。」

　　茉茉癟嘴地翻白眼，並不領情。我查看四下無人時，對著她咬耳朵。

　　「紅茶不算錢，給我火腿蛋漢堡的錢就好了。」

　　「真的嗎？妳這個錢嫂，昨天中樂透啦！」

　　「噓……因為妳是我最好的朋友，當然要享受差別待遇。」

　　嘟起嘴，我搞笑地朝她送上一個飛吻。不過別誤會，我還是喜歡異性。這只是好朋友的一種相處方式。

　　茉茉一副快受不了我的模樣，才喝一口的紅茶差點就噴出來。

　　「拜託！愛玲，我懷疑妳是狐狸精變的，不管是對男生或女生妳都這麼嗲聲嗲氣的。大家這麼捧場妳家的早餐，我懷疑妳是不是在三明治裡放些讓人上癮的東西？」

　　「才不會呢！妳別亂講，我怎麼可能做犯法的事情。而且……人家這麼單純，還好意替大家的健康把關，妳都沒有感動到我的一顆愛心嗎？」

　　說完，我把兩隻手臂放到頭頂上，圈出一個愛心形狀，還裝可愛地把頭歪向左邊。

　　茉茉看了猛搖頭。彷彿醫生準備下筆寫病例，眸底紀錄著「我沒救了」的症狀。

　　「嘖！妳這個韓劇迷。又是跟金賢重學的？」

　　「噹噹，答對了。恭喜茉茉同學獲贈免費的大冰紅茶一杯。」

　　我抖著雙手在茉茉身邊由上往下比劃，做出瑞氣千條、群星閃亮環繞的誇張手勢。不過還是無法阻止茉茉的說教。

  　「真是受不了妳耶！愛玲，為了賺錢妳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妳到底是從哪時候變成錢嫂一枚的？」

　　什麼時候嗎？我但笑不語。

☆       據說「錢」這東西，永遠都不嫌多。

　　而我又為什麼拼命賺錢呢？這當然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