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蘇亦雯，看看妳考這個分數──」

媽媽高八度的聲浪，猶如從天而降的冰雹打在我的臉上。

雖然我並沒有真正被冰雹打過，但想必很痛，就像媽媽現在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殘忍地刻在我心裏。

「妳啊！整天什麼家事都沒幫忙，居然還考這種成績！」

媽媽又重複了一次，簡直就是二度傷害。

「我……」囁嚅著嘴唇，很想頂回去，我也希望可以考得好啊！

但我沒說出口，因為我知道只要一回嘴，媽媽的責備肯定又是沒完沒了地讓我耳朵長繭！才不想自討苦吃。

「第六名？為什麼妳就不能拼進前五名？多考幾分，有這麼難嗎？」

我低下頭去，看起來像在反省。但卻是在思索媽說這些話的真心程度。　

如果我真的考第五名，她一定會說，為什麼我就不能拚命一點考進前三名。最後，終極目標是第一名！

大人都是這樣，言不由衷，乾脆直接叫我考第一名不就得了！

「蘇亦雯，我在說話……妳聽到沒？」

「聽到了！」有氣無力地被迫裝乖巧。

天曉得，我已經很認真念書了！為什麼我媽就是看不到我的努力？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幾乎可以猜到我媽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話，反正不就是千篇一律的比較和羞辱。

果然……

「奇怪！為什麼一樣是我生的女兒，妳就不如妹妹聰明？」

每次聽到媽拿我跟妹妹比，一股怨氣就要油然而生。

媽媽呀！難道妳沒聽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詩句嗎？一逕地拿我跟妹相比，我們姊妹之間的感情早晚要破裂的。

但我想，也快了！

「妳看看妳妹，人長得漂亮，嘴巴又甜，頭腦又靈光，不管大大小小的考試，那次不包辦全班第一？」

「我也有過啊！」我終於不服氣地反駁。

「對！但那是在妳念小學的時候……」

「那妹現在也是念小學，有什麼好驕傲的？」我心裏詛咒她，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就像我現在這樣，等妹升上國中就會知道了！小時候胖不是胖！

「算了！妳小學時也不是每次都考第一，光憑這一點紀錄，妳就輸給蘇麗雯了。」

蘇麗雯是我妹的名字。

我一直覺得她的名字聽起來比我更像個小美女，事實上也是。

我的媽媽呀！其實妳一點也不了解我心理，妳不但把我腦袋生的不如妹，就是連相貌、名字，都會讓我產生自卑，能怪我怨妳偏心嗎？

想到這，我的嘴巴噘得更高更翹了，好像天底下每個人都對不起我似的。

媽媽瞧一眼我的臭臉，也是滿腹的牢騷抱怨。

「不想聽我訓話，妳就爭氣一點，不要每天只會死讀書，腦袋要活用，看看妳那張臉，整天一點笑容都沒有，連妳爸都問妳怎麼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在怪我沒把妳照顧好……」

　　我繼續擺臭臉，根本就不想再申訴。

　　其實，在升上國中之前，我也是個很活潑的女生。但如果一個人每天都要為了念書被罵，或者動不動就被拿來跟妹妹以及同學或鄰居小孩互相比較，然後一直被灌輸不如人的想法，我想任誰都會笑不出來。

　　一直不斷打擊女兒信心，我覺得我媽的腦筋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她根本就沒發現，經常處於挨罵角色的我，早已經信心大失，甚至開始有點討厭起自己了。

　　難道我真的這麼一無是處？

　　這是我升上國中之後，不停出現腦海中的一個疑問。

　　「蘇亦雯，我說的話妳聽進了沒？！」媽媽尖銳的聲音提高八度，將我從孤單的獨白世界喚回來。

　　「聽、到、了。」我低聲的回應。

　　「陰陽怪氣的！」媽又罵了我一句，還不忘瞪我一眼。

　　視線交錯的這一瞬間，我感覺好難過……好難過！

　　心口上彷彿被大石頭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每次媽罵到最後，不管我有何反應，結局只有一個……如果有錯，通通都是我的錯！

　　但……倘若能當好學生，誰希望去當壞學生？如果可以考第一名，誰喜歡考第六名呢？成績真有這麼重要嗎？

　　才剛升上國一的我，就快要被沉重的課業壓力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我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當然，媽銳利的眼神仍然沒有放過我，她睞我一眼後，警告。

　　「好了，蘇亦雯，妳不要再裝可憐，快點回房間準備一下，不要耽誤補習的時間。」好不容易，她才頒發特赦令，放過我一馬。

　　我抬頭看了牆上的時鐘，原來是補習時間快到了。　

　　最後，我媽將手裡的考卷丟回來，那輕飄飄的卷紙好像一個耳光甩在我臉上，令人超想哭的……

　　就這樣，即使我被罵得狗血淋頭，但好強的個性不許我哭出來。

　　如果有一種委屈叫做「忍耐」，那麼媽越是責備，我就越要表現給她看，下次非考個第一名不可！

　　我盯著英文考卷上打著９５分的紅色字跡，兩潭淚，始終畜滿我眼眶，說什麼也不肯讓淚水氾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