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一個未來
我們給子女最好的遺產就是放手讓他們自奔前程,完全依靠他自己的兩條腿走自己的路。 ——by 鄧肯
我是標準走完台灣全程教育的一代,從小學時代的惡補,初高中的補習,通過大學聯考,國家醫師執照考試,專科醫師考試,出國留學。這樣一路走來,正好是我三分之二的人生,而往後的三分之一的人生是由前三分之二決定的。除非自己來個大逆轉,不再行醫,徹底轉行,尋找人生最後一段的挑戰,要不然,自己的一生大概就是如此。
對於這樣的一生,我不滿意,但被迫接受。讀書聯考選科系,完全是父親的旨意,我毫無置喙之地,更沒有選擇。在沒有選擇之下所塑造出來的人生,缺乏挑戰,再多的成就,即使後來我得到美國心臟學院院士(FACC),美國重症醫學院院士(FCCM),及亞太心臟學院院士(FAPSC),三院士,在大學裡擔任副教授,也在研究所講授專題課程,在我規劃的人生藍圖中,仍覺欠缺一角,只是一幅不完整的拼圖。
『為什麼你不懂我的心?』
很多父母與子女之間,互相永遠存在這個疑問。父母為了子女將來,希望他學醫,當工程師,當公務員:子女為了挑戰未來,妄想圓自己的夢。兩代之間永遠有一道沒有談妥的兩難話題。一方想以威權高壓,另一方想以自由發展藉以逃離掌控。這是兩代之間的拉鋸戰。
我觀察兒子成長,上學、受教育、放學。週末全家出遊。這是Kenny他在台灣的童年。他自己回憶說,童年是他最快樂的學生階段。因為他沒有功課、考試、分數的壓力,我們要他「不要將考試分數當目標」。
可是,問題還是來了。學校的教材(教育部統一,那時候尚無一綱多本的爭議)仍然與我們那時代沒有顯著差異。換句話說,仍然是威權教育的影子,一條鞭的指令,僵化的內容,缺乏想像力,完全沒有創意。仍然讀司馬光打破水缸,孔融讓梨,蔣公看魚逆流。兒子問我說:「為什麼不把魚撈起,看它有什麼特別構造讓它逆流而上?」這就是我說的想像力。
我仔細翻閱他們讀的課本,問他有關學校裡的事。他讀的是私立寶仁天主教學校,當初是我太太多方打聽之下得知的。很多人想讀,因此需要入學考。學校上完六節課,下午三點左右放學,坐校車回家。放學後,學校沒有補習,沒有輔導課,沒有安親班、才藝班。學生回家自由活動。
有補習,沒有輔導課,沒有安親班,這是我們選擇寶仁的第一個原因。
每一年級只有四班,學生少,老師盡責。這是第二個原因。
問題出在教材,不在學校。經過三十年,台灣的傳統教材不變,讓我擔心。開始萌生求變之念。
為什麼讀的無眠無日?
後來,Kenny考上國中的數理資優班。情形更糟糕,考試、補習、寫作業,每天搞到晚上11:30。Kenny對功課的應付能力及速度已經是超快的,仍然要忙得每晚熬夜。其他學生可想而知。
他過得很不開心,完全沒有自己時間。不能練大提琴,不能畫畫,更無暇閱讀他興趣的書。
他也認為,更換讀書環境的時刻到了。
那時候,正好有一期的《天下雜誌》談到小孩教育及移民的專題。其中對於台灣教育制度的沉疴與未來小孩的競爭發展,提出很多探討級訪問。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台大畢業的執業律師,他說:「在臺灣繼續讀下去,我的小孩頂多走上我這條路,台大法律系。但,這又如何?」因此,他把小孩送到美國讀書。
這位律師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依照台灣教育模式,幾乎前段班學生未來的發展是可預期的。我的小孩何嘗不是如此?從國中以後,就一頭栽進考試、模擬考、複習考、段考、月考,加上深奧的數學,咬文嚼字的文言文,史地背啊背,脫離現實的英文教材,沒有確實實施的生物、物理、化學實驗,沒有看到科學現象,卻死背化學方程式、物理公式,填壓、一再重複,學生像機器人一樣的受制於同一規定、同一空間,然後養成植物人式的答案方式。
因此,我將小孩帶到美國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