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神鵰俠侶》中的小龍女,與《書劍江山》(《書劍恩仇錄》)中的香香公主喀絲麗,天真單純、不通事(世)務;甚至,有人說她倆,簡直就是花瓶、白癡!難道,「純真」也算是一種罪?
我們都知道,純真應是一種渾然不自知覺,因為弔詭的是,當覺知自己純真之時,往往就已不再純真了!純真,也足以令人怡然自得、安寧自在,如小龍女可以長年幽居在古墓裡;因此,純真之人不會像一般人,需要靠外在有形條件,如財富、學識、能力武功、外貌化妝等等來支撐自己,也不用尋求一個如戀人、黨派、團體之類的依靠,才會覺得安全。
另外,純真之人會散發出一種自然的自信;所以,自有其待人或者應該說是「與物有情」的那份關懷(如香香公主阻擋清兵殺小鹿)與寬容;也因為其原則上的相信他人或萬物,所以只要有求於她的,她也都會答應,如公孫谷主說要娶小龍女,小龍女也答應--再加上一方面也是感恩公孫谷主救了她;因此,我們也不宜以其容易出爾反爾、太隨便來視之。
然而,人類是群居的動物,千百年來不論古今中外,皆發展出一套各地區人類共同遵守的法則,也就是所謂的「文明」;因此,純真之人的「怡然自得、安寧自在」,在群居曲成需要地區全體人「共命」、不得不有所犧牲個人的人世間,就會顯得缺乏「文化薰陶」與「理性訓練」!這當然不是她們的錯,應該說根本就沒有誰的錯;而是,願不願意「合時宜」的問題而已!
純真之人在群居生活下,如香香公主在正直善良的回族(指非現代我們所知的回教國家)中長大,久而久之,她一定也會有一種「質而無文」的遺憾吧!?或許,內心深處會遺憾無法用世俗的方式,讓人們普遍感知她的純真美好吧!?所以,有時候她應該也會對「文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嚮往吧!?我想,這就是香香公主,會愛上陳家洛的主要原因所在!
那麼,純真之人何以會形成一種罪?罪,是文明的產物!即使是「原罪」,也是一種文明自覺的產物;純真本身,應該沒有所謂罪不罪!那純真之罪,又從何說起?
那是因為,群居生活的所謂文明人,自認為是萬物之靈,而有別於動物;但是,人類文明才幾千年,那抵得過億萬年來體內所遺傳的動物「原始因子」;所以,文明人在冥冥中,仍會認同或羨慕那些個,尚未被人類自我設限所「污染」的純真之人;因為人都愛自由,而自由或許就是「野性」動物的本心本願吧!誰願意被限制呢?
只是,文明人彷彿有一種,不見黃河心不死的「自欺欺人」決心,認為文明決不能走回頭路;「退步」或「落後」的,都會被視為是「野蠻」;因此,當文明人認為純真之人,不知「合群」「上進」,還長不大、只願停留在純真「小孩」階段時,便會擔心害怕文明的「進度」受到影響拖累,使整體文明的平均分數下滑,所以當然非得要大大的加以撻伐一番不可!
其實,人類真正擔心害怕的,並不是文明的「進度」受到影響拖累,這只是藉口!真正原因是,人原本就「上不在天、下不在田」的處於天神與我們認為無知的地之間,總以為有能力把自己提昇到天、或者說一個完美的境界,然而實際上,文明發展至今,仍是弊病叢生,使得信奉文明之人,疲於奔命補強之餘,不免自尊心嚴重受創。
而純真之人的存在,無疑更增添了原已受創之文明人,讓其自卑感油然而生;因為,相對於天真無邪之人,文明人不但無法達到天人合一之「自定」使命,更是自己把自個弄得一身腥,而自慚形穢!純真之人,雖無傷人之心,但其存在,就自然會在無形中,讓自認為文明之擁護者,像利刃穿心般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