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把楊康的小孩取名「過」、字「改之」,即點出了人的有限及無奈,說明了人類在成長過程中,盲目蒙昧,不可避免的到處碰壁、犯錯,而且每次犯錯,或多或少也不免要傷害一些人事物,這是實存上的無奈;因此,為了報答被我們所傷害過的人事物,因為他們成就了我們的成長,我們就該當記取教訓,並從中學得智慧,以確保不再犯同樣的錯。
以上,是由楊過名字所導出的蘊涵,也是傳統師長希望我們能夠做到的;然而,父母師長們的理想,總會與現實子弟們的表現成就等等,有所差距;我想問題就在,長輩們無法體認到,每個子弟的心思個性並不一樣;因此,我們實不該以一層不變的傳統標準模式來教育、甚至要求孩子。
在《神鵰俠侶》中,我們彷彿看到一個不甘雌伏的叛逆少年--楊過,幹盡了社會一般人所非議的種種行為--拜惡人歐陽鋒為義父、改投門派另拜師父、師生戀、投靠外族等等;其實,在小楊過的心中,善惡可能只是個模糊的影子,更別說是去區分人世間真正的是與非;所以,他的所做所為,可能只是在反映一個原始生命的情感形態--如求溫飽、苟延性命、對未曾見過面的父親產生莫名「鑄印」景仰心態、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等等。
人生,若把它切割成一段一段的來看,難以詳其意義;除非,是要把抽離的單點,拿出來做一個自我檢討反省,然後把這個過去的包袱,變成自己堅固的踏腳石;又除非,是欲將某人在某一時點,所表現過的真善美,拿出來表彰讚揚一番;如此,才足以賦予那些支離破碎片斷意義!不然,您想由其中(不管是批評,還是讚美)獲得什麼呢?
因此,若以「漢奸」來評價小楊過;老實說,那是在「買櫝還珠」,不但不了解生命整體的意義;而且,吾人也不知道把小楊過打入漢奸行列,到底能從中得到什麼、或能多領悟學習到什麼?...甚至,還有人用當代「權力」(power,注意!並非「權利」right)之結晶品--現今法律,來論斷百千年前之人物,那真的唯有「緣木求魚」恰可擬囉!
那麼,在楊過的成長歷程中,我們看到了什麼呢?可以這麼說,吾人在楊過身上,看到了一般人自有意識以來,對外界尚渾渾噩噩,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屬性、能做什麼時,想憑藉著心中那股不服輸之勇氣,自己衝出一條血路、或者說屬於自己之路出來;當然啦,這種「丈夫自有沖天處,不向如來行處行」的剛勇,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具有的。
我們可以想見,在沒有經驗又不願依循前人走過的路,盲目無方向的左衝右突下,到處碰壁或造成人我的傷害,都將是難以避免的結果;假使,楊過一直這樣亂使力(遇到對他不好或要他就範之人,楊過就對抗他;遇到路見不平,他大有可能也會拔刀相助,而不管他所助之人是好是壞--如他幫助金輪法王療傷等...),早晚有一天會因為血氣衰竭,而變成一個什麼也不是、又毫無成就之人。
這不禁使我們要問,楊過或者說一般人,該如何才不會撞得滿頭包、白使力氣?怎樣才能了解自己的人生意義,進而對周遭人類有所貢獻、表現出價值,也就是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麼?我想,關鍵就在理想之有無!因為,生命必須依附理想而後能安,有了能「安」定生命的理想,才能過「慮」心中的雜質,建立出中心思想,然後才會領略出這一生的課題,而有所「得」。
說真的,楊過比我們一般人幸運!因為,他遇到了二個可以讓他參考的終極性理想--郭靖和小龍女;郭靖,代表著人類積極光明的一面;小龍女,則屬於韜光養晦消極的那一群;千萬別以為,像小龍女這種人會有啥價值可言?至少,她們不會像翻雲覆雨的政客般造成危害,而且她們以簡御繁、返璞歸真,到最後,一切煩躁不安的生命,都要找她,才得以安頓。
我們可以說,楊過在等小龍女的那十六年間,所依循參照的就是郭靖行俠仗義、為國為民的路子;其後,與小龍女重逢,楊過又依著現況,選擇了不足為外人道哉的二人世界;雖然,有能力之人自願當個自了漢,對社會來說未免可惜,但這必竟是他的生命,他是有權抉擇某一階段要過怎樣生活的自由;尤其是人家必竟已對社會有所貢獻後才退隱江湖。
最後,我的領悟是:性格個性,或許很難改變;但是,若在我們乍見理想身影之時(如楊過感動於郭靖的為國為民),能毅然決然地緊緊跟隨著它,下定決心把它當成這一生的課題來執行的話;相信,就算改變不了歷史的大「命」,至少也能使自己的小「運」有所改觀;如此一來,人生才不會因為自個的性格而處處充滿荊棘,反而會因為本身的個性再加上理想,而使得這一趟旅程,充滿著光明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