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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原作者為:東
二、本篇文章轉載申請原於創作線上http://creating.webs-tv.net 發表
三、未經原作者同意,嚴禁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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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天邊慢慢開始泛出第一綫白色的時候,馴刀者從天策真龍懷裏擡起頭來。
瞳孔裏映出天策真龍溫柔的眸子,帶著濃濃倦意的眼神有些微的恍惚:「天亮了......」
「太陽還沒出來呢。」明白他的意思,低下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吻,天策真龍臂上稍稍使力,將他欲起的身體又壓回自己懷裏。
「別打岔......」喉嚨又幹又澀,聲音意料中的有些嘶啞,下意識地掙了一下,腰背上一陣酸痛。看他忍不住皺起眉,天策真龍心下微感歉疚,指尖撥開他肩上的長髮,清楚地看到他自頸脖漫延向下的點點吻痕:「痛得厲害?」
「沒......」皺著眉哆嗦了一下,清晨的山間微微的寒,痛倒是小事,深入骨髓的疲倦和無力感才是最重要的。這幾天跑來跑去,說不累是假的,但心裏不安,始終無法入眠,好不容易終于見著他了,綳緊的神經鬆馳下來,却仍然沒能睡上一個好覺。
擡起仍然濕潤的眸子恨恨地瞪了一眼天策真龍:早知道這傢夥沒有節制,昨天晚上真不應該答應讓他爲所欲爲!
應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男人咧開嘴笑了一下:「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那我後來說收回了你怎麽不聽?」
「有嗎?」抓起他的手指輕輕吻了一下,天策真龍笑得說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我怎麽沒聽到?」
「你只聽得到對你有利的!」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用力拉了一下纏在自己指間的長髮,却不料天策真龍順勢一低頭,在他唇上小小地咬了一口。
「嗯!」正欲反咬過去的時候對方却已經退開,馴刀者不甘示弱地撑起半個身子,雙手抓住天策真龍的肩膀凑上去便咬他的唇,雙唇堪堪相觸,只覺後腦一緊,冷不妨男人的舌頭便鑽了進來。
「唔......」
雙手不自覺地攬緊了對方的脖子,好不容易喘得口氣,天策真龍却不容他逃開,右手扣緊了他的後腦,加長了這個深吻。
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
直到他幾乎不能呼吸了才放開他的唇,大手滑下的時候,順手把适才被他掙開而滑到腰際的長衣替他拉上來掩住肩頭,柔聲道:「不睡會兒?」
搖頭。
「你一夜都沒睡。」
「誰害的啊?」話是如此說,馴刀者言下却幷無多少抱怨的意思,畢竟話是自己說出口的,更何况,天策真龍也幷非沒有讓他休息的意思。只是,面對這睽違已久來之不易的二人時間,却說什麽也不願意閉上眼睛浪費過去。
誰也不知道,過了這一刻,下次相見又是何年何月。
看著他眼窩下深深的淤青,天策真龍禁不住皺起眉頭:還是應該强迫他睡會兒的。
「讓我起來。」
明瞭他的堅持,天策真龍無奈地嘆了口氣,鬆開手。
趁著他坐起身來穿衣服的時候,天策真龍從背後看他,素來乾淨利落的動作,此刻却似乎有些遲緩。
忍不住伸手攬住了他的腰,不知是否是錯覺,似乎比先前抱著更瘦了。大約是覺得有點癢,馴刀者微微地掙了一掙,最後還是選擇了放弃。
山後面慢慢亮起來,天邊的雲也一點一點地紅了。
「馴刀......」
嘆息般的低語落在耳邊,馴刀者一動也沒動,任由他自後抱著自己,過得好一會兒,他說:「自己小心。」
「你也是。」
「不二刀的脾氣很倔,你讓著他點。」
「......」沒有回答,只是攬住腰的手臂稍微緊了一緊。
輕輕地嘆了口氣,馴刀者將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手上:「你欠刀無雙的。」
「我知道。」
「所以這一次,就當是還你欠他們父子的債吧。」
喟然一嘆:「吾欠刀王星的,只怕永遠也還不清......」
微微一驚,即使不回頭也可以想見他此刻臉上寫滿的苦笑,太久沒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心裏突如其來地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馴刀者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
許是察覺了他的不安,天策真龍翻過手掌,將他的手輕輕覆住。
「把不二刀安頓在安全的地方之後我就來找你。」
「......嗯。」
「乖乖在封靈島等我。」
「......」
懷中的身體有些微的僵硬,明白他在怕什麽,天策真龍輕輕地嘆了口氣,將他的身體板過來:「放心吧。」
四目交彙,比起纏綿,更多的是堅定:「我不會,再把你一個人孤伶伶地扔在這個世上。」
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苦苦等待......
「......」
天策真龍的身後,天空正慢慢地亮起來,每眨一次眼睛似乎都更亮一點,慢慢地,慢慢地,亮得讓他什麽也看不到了。
一定是錯覺,否則他不會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楚。
「等我。」
「......」
問題是,這次的等待,是半年、一年,還是千年?又或者是,永遠?
*****
回到封靈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但陽光能够照亮大地,却無法照亮陰暗的心。
分手的時候誰也沒有回頭,既然回頭無用,又何必回頭?
雙方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不如先將自己的未來牢牢掌握住再說!
擁抱得再緊的手臂,也終有鬆開的一刻,契合得再嚴密的身體,也終有分開的一天。
不管心聯得有多緊,兩個人,始終無法變成一個人。
所以,注定了要天各一方,注定了,等待。
但是,就算是等待,自己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其它人的手裏!
到最後,能扭轉命運的人,始終都只有自己!
擡起頭,伫立在眼前的石像是自己留在這裏的唯一原因,若不是因爲銀箭失落,自己早就在天策真龍伸過手來的那一刻抓住他的手,兩個人天涯海角,永不分離。
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陽光下,石像英偉的五官仿佛與平日裏的沈穩有些不一樣。
回頭看了一眼空曠的海岸,不遠處的巨石下,釋無念安穩地合目睡著。
回來的時候,菩提界的高僧看著他露出了穩重而高興的笑容,對于他一夜未歸的原因和去向只字未提,這份體貼倒讓馴刀者不好意思起來。看他的臉色也知道對方必然是一宿未眠,不禁讓他更感歉疚,好不容易說服對方先去歇息,這才有機會一個人獨處下來。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脖子上遍布的吻痕......
有點心虛地又將領子拉高了一點,雖然面前只不過是一座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石像,但事實如何,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微微歪過頭,凝視著石像仿佛亘古不變的臉龐,馴刀者久久未發一語,而在他身後,原本緊閉著雙目的釋無念突然睜開了眼睛,臉上掠過一絲緊張之色。
馴刀者施主他......不會是想把石像給砸碎了再扔進海裏吧?
雖然不知道馴刀者想幹什麽,但是看他臉上的神色,釋無念絕對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是毫無可能,問題是,如果馴刀者施主真的要這麽做,自己......自己要怎麽辦?
釋無念還沒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耳邊只聽得馴刀者開口道:「俗話說得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我要說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對吧?」
嗯?釋無念不由得一愕,隨即滿臉通紅:馴刀者施主是在說......我?
自背後看不到馴刀者的表情,聽他的語氣頗爲輕鬆,却又直覺他幷不是開玩笑,只聽他接著又道:「當然你也可以說你不想聽是我非要說給你聽,你沒辦法不聽,但是......」
不不不,施主施主,是小僧不對,是小僧我......
釋無念心下羞愧,正欲開口說「小僧我不是故意的」,却聽得馴刀者突然低吼了一句:「那怎麽能怪我?又沒人告訴我你其實是個活人!」
啊?
「好了好了,便算是我的不是,沒有事先打聽清楚,你雖然是石像,但這些年來,你聽也聽了,可不能賴帳!」
石......石像?
釋無念一陣愕然,這才發現馴刀者是對著石像說話,心裏不禁微微一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却又忍不住想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麽。
「當然,我對你說的話你若是全部忘記自是最好。不過......」臉色一沈,「可能嗎?」
.........馴刀者施主這句話,殺氣好重啊......
「一句話,你若是不能恢復肉身也就罷了,若是恢復了......」稍稍一頓,「若是恢復了,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自己心裏明白!總之......」咬了咬嘴唇,馴刀者踟躇了好一會兒,方道:「總之,我和你說過的話,一字也不許泄露!否則......否則......否則我就把你砍成碎片扔海裏去喂魚!」
說到最後一句,突然疾言厲色,聲音雖然不大,釋無念却心頭不禁一凜,知他所言非虛!但是......他到底和這座石像說了什麽話,需要如此鄭重地做此要求?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允了。」馴刀者說著上前一步,舉起右手,在石像左手上連擊三掌,正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我二人既然擊掌爲誓,便當信守諾言,相信閣下也是至誠君子,就此說定了!」
「......」
頗有些同情地看看那座石像,雖然完全不知道馴刀者和對方有什麽過節,但面對這個隨時可能恢復肉身的絕頂高手做出這種完全壓倒性的舉動,真是不得不讓人感嘆當事者的强悍。
馴刀者施主,果然是高深莫測的人物啊!
當然,如果換成亂世狂刀的話,一定會不以爲然地嗤之以鼻:「什麽高深莫測,說到底就是欺負人家不能說話不能動嘛!」
但以釋無念這樣正直誠實的個性來說,這樣的話對他來說是絕對不會想到的存在,而就在他感慨的當兒,馴刀者突然又說了一句:「如果我拜托你......」
話沒有說完。
但到底是馴刀者沒有說完還是自己沒有聽到,釋無念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仍然不知道答案,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他說出這幾個字之後,從海那邊吹來的風,突然變得猛烈了起來。
數千上萬年之後仍然能夠保持不變的,大概也只有這靜靜的微風了吧。
******
日落月升,光暗交替之刻,七星之戰的最後一役在滴水岩打響。
面對妖刀界與欲界聯合兵馬連番追殺,不二刀危若累卵,而危急關頭,步雙極橫空出現,出手一掌,却將不二刀擊成重傷!
看著眼前林立的敵軍,屈世途也只有仰天長嘆,而就在此刻,風雲突變、日月無光,踏枝而來的救星,赫然竟是
-天策真龍!!
同一時間,權妃來到了封靈島。
******
權妃來的時候,正是黃昏。
太陽已經完全陶醉在了海水浴的幸福之中,自它身上殘留的光芒,把天空和海面染成了一塊五顔六色的畫布。
「像什麽?」
「嗯?」
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問出這句話,權妃冷靜俏麗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地,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希望我說什麽?」她小心地調整一下自己的站姿,注意不讓自己長可及地的長裙沾上一丁點泥土,然後才擡起頭,明亮的眼睛凝視著漫不在乎地靠著石像而立的男人。
「策謀略?」
得到這個答案,青年的眼睛笑彎了起來:「有創意。」
「哪里,只是現買現用罷了。」女人的微笑優雅而率性,舉手投足間的貴氣令得這座荒無人烟的孤島似乎一下子亮了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權妃來此,應該不是爲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吧?」唇邊明明挑著的是笑意,但却分明的透露著冰冷。
目光在急急趕來的年輕和尚身上一掃,權妃對自己帶來怒殺等助力的决定非常滿意,但擋在面前最大的阻力幷不是這個一看便知幷非庸手的僧人,而是那個在自己記憶中從來不曾失去過理智與微笑的男人。
即使只是隨隨便便地那麽一站,自他身上傳來的淩厲刀氣,已經足以令包括自己在內的每個人手心冒汗。
「吾欲借你身後石像一用。」
不欲與他再多費唇舌,權妃簡單扼要地表明自己的來意與要求:「你若是要阻擋,那麽今天就休怪權妃不念舊情了!」
「你我之間,有什麽舊情嗎?」淡淡地一句話,表明了馴刀者的立場,而得到這個最壞回答的女子,臉上難得地顯出一分凝重。
「吾幷不希望與你爲敵。」
「我相信。」馴刀者說著,臉上的笑容却似乎滲入了幾分苦澀,「但這個世上,有很多事幷不是不希望就可以避免的。」
「吾不明白。」
「其實你應該明白。」馴刀者淡淡地道,「就和你今天來這裏的原因一樣,我守在這裏。」
我爲了天策,你爲了妖後,我們都是爲了所愛的人,來到這裏。
女子緩緩地搖頭:「犴妖族之間的親情,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難道犴妖族的感情是世間的怪胎不成?」唇邊泛起一絲譏諷的笑意,但在釋無念眼中看來,那抹譏諷與其說是嘲笑,不如說是一種無奈。
親情也好,愛情也好,那個時候的釋無念,對這些東西都僅限于一知半解的迷惘,但即使如此,無念如他者也清楚地看出雙方都有著無法退讓的理由,到最後,戰鬥終究還是無可避免!
「有孤在此,誰敢放肆?」
威風凜凜出現在不二刀身前的男子,只是這沈穩的一喝,整個戰場便突然安靜了下來。
愕然、震驚、喜悅、不敢置信、猶豫、迷惘、悲憤、怨毒,種種神情自在場衆人臉上一一浮現,錯綜複雜,而唯一保持冷靜將這一切收諸眼底的男子,則在注意到身邊青年臉上的凄然欲絕之後,動搖了戰場上最後一顆保持理智的心。
「爲什麽......」
喃喃的疑問出自兩個人的口中,代表著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意義,而不管是誰的問題,被問到的對象都無法給予回應。
一個是從上古至今一直被自己追殺、受自己牽連的七星之一,是自己對不起的故人之子;另一個却是追隨了自己千年、全身心都奉獻給自己的愛將,亦是這個世上自己最爲虧欠的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他們受傷害的人。
但是,這個世上,却有迫于無奈這四個字!
怔怔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二刀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迷惘困惑,自自己誤殺義父之後便一直念念不忘的大仇人,突然之間竟變成了自己的救星,這種前後過于懸殊的變化,令得向來便不善于複雜思維的他更是喪失了素來的冷靜。
自己......應該怎麽辦?
今生最恨的仇人就那麽毫無防備地站在自己前面,排除理性上的考量,只靠武者的本能,不二刀清楚地感覺得出對方完全沒有任何防範的事實,易言之,此刻只要自己突然一刀,只怕手刃這個仇人也幷非是妄想!
握刀的手微微地顫抖。
只要一刀...只要一刀......多年的心願就......
但是......
不二刀啊不二刀,你到底在猶豫什麽?在義父墓前立下的誓言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不二刀啊!
冷汗濕透了背上的衣衫,緊握住刀柄的手心內濕濕的,不知單純是汗,還是滲入了血絲。
東陵...東陵......我該怎麽辦?東陵,東陵,東陵......
一遍又一遍地呼喚愛人的名字,却仍然找不到答案,直到殺聲四起,刀劍逼身,不二刀才驟然發現,臨到眼前的機會,已經消失了!
就在他心潮起伏矛盾掙扎的同時,适才偷襲了他一掌的男子也在同一時間陷入了混亂之中,那個人,自然便是步雙極了。
看到天策真龍現身戰場,他所受到的震撼,幷不低于不二刀。但比起不二刀的迷惘和震驚,步雙極內心受到衝擊所泉涌上來的感情,却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的憤怒!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龍主你要這麽做?爲什麽龍主你要這麽做???
千年前逼殺七星也好,千年後殂殺不二刀也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啊!可爲什麽......爲什麽到最後,破壞我一手計劃的人,却是你呢???
背叛!
天策真龍目前的行爲,毫無疑問是對自己的背叛!
難道說,在龍主你的心中,我的位置就是那麽卑微,就是那麽可以隨意踐踏的存在嗎?
在你的心裏,我到底算什麽啊,龍主!!!
「步雙極!」
劍光一閃,直逼他面門的一刀被擋下,緊接著叮噹脆響、連聲慘呼,來敵盡數被一團劍光絞殺!
「你在發什麽呆啊?」
長劍疾掃,好不容易擋下妖刀界的一陣猛攻,白秋水百忙之中回頭一看,却見受保護的對象仍是一臉木然,目光直勾勾地瞪著前方與妖后諸人殺成一團的天策真龍。
欲出口的斥責瞬間咽了下去,白秋水苦笑一聲,回劍再戰。
罷了罷了,這大概就是所謂前世的冤孽吧!
被捲入主戰團中的天策真龍自是不知其餘諸人的想法,更不知道适才短短片刻,身後的不二刀已經兩度欲出招,在與妖后廖廖數語表明立場之後,戰局向著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六星之力運轉之間,戰勢一時無憂,但對方人海戰術一波接著一波,天策真龍自知在這種情况之下,要帶著不二刀、步雙極、屈世途等衆人安全離開,只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就在滴水岩戰局進入僵持之際,真正關係到這場戰役勝敗的另一場戰鬥,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關鍵 !
「馴刀者,休要再做無謂的爭鬥了!」
封靈島上,以二敵五,打從一開始就决定以多打少儘快結束戰鬥的權妃,對于戰鬥從餘輝落日一直持續到明月中天的狀况非常的不滿,但事實却是,不管她如何地不快,面對幾乎是豁出命去的對手,即使是明顯地占有優勢的她方仍然無法輕越雷池一步!
悲龍刀對妖魔掌,羅漢拳對怒殺招,本是棋鼓相當、難分敵手,但權妃揮刀加入戰團之後,局勢立刻呈現一面倒的情况,但饒是權妃一方占盡優勢,馴刀者脚下絲毫不讓,好幾次致命殺著非逼得他退步相避不可,但對方竟是拼著受傷也不肯移動脚步分毫!
眼見戰鬥的時間越拖越長,無法得知妖后那邊戰况的權妃也不禁心下焦躁,妖刀出手更是淩厲,馴刀者應接不及,血光飛濺,臂上肩頭,又是兩處刀傷。
但饒是眼下血濕長衣,馴刀者的堅持却似乎反而愈加堅定,刀光橫掃,一片綿密的刀網,硬生生攔斷敵人的去路。
「馴刀者,本次銀箭的目標幷不是天策真龍,你根本沒有必要與我們如此拼命啊。」
在心下重新評估了目前的局勢之後,權妃說出了以上的話,從她的推斷來看,會讓馴刀者如此奮不顧身的原因,只有天策真龍的生死,而此次銀箭的目標幷非天策真龍,若能以此說動他退讓,勝過眼下這番不知還要持續到何時的戰鬥。
在來到封靈島之初,權妃幷沒有料到戰局會艱難到這種程度,此刻後悔适才沒有先給馴刀者選擇的退路,已經晚了。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聽到這番話的青年長眉一揚,滿是血污的臉上竟然綻開一抹燦爛已極的笑容。
「那又如何?」
仿佛只是漫不經心地一句問話,却讓權妃心下一凜,馴刀者會說出這句話,證明不管有任何理由,他都是不可能讓開去路的了,但籍由那短短的四個字,却已經足够讓人察覺出他氣空力盡的事實!
若不趁著這個機會除掉這個勁敵,姐姐的武林霸業必然會生波折!
心意一决,權妃更不遲疑,輕叱一聲,妖刀訣殺著旋手即發,頓時青光大作,寒氣逼人!
「叮」的一聲脆響,薄而細的妖刀刀刃抵上悲龍刀的刀身,極陰至柔的妖刀勁遇上至剛至陽的逆刀訣,頓時火花四濺、氣卷蒼穹!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欲界裂魂奪魄二僧魔杖殺到,馴刀者手上兵器受制,又不閃身讓步,「嘭嘭」兩聲悶響,夾雜著清脆的骨折聲,一柄月牙杖被他空手接下,另一杖却結結實實的擊中他左肋!
沒料到他這般不要性命,權妃心下也不禁暗驚,稍一遲疑之間,馴刀者大喝一聲,勁力反震,刀光卷起千層氣浪,權妃不欲與他硬碰,身形一展,借力退出數尺開外,只覺得虎口一陣酸麻,幾乎握不穩手中的妖刀。
但招式一出,馴刀者却是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左腿一軟,竟然單膝跪倒在地!
「施主!」
「你還有心思去挂念別人嗎?」
有心救助,奈何自顧不暇,怒殺口中怒吼,手上極招頻出,殺得心慌意亂的釋無念一時間手忙脚亂,險象環生,漸漸被逼得離馴刀者這邊越來越遠。
以刀拄地,勉强穩住身形,接連吐出好幾口血之後,馴刀者一直不動聲色的臉上也不禁微露苦笑:這下子,說不定自己還要比天策更早去見閻王了......
冷冷地看著對面已站立不穩的敵手,權妃却隱隱地覺得一種莫名的焦躁,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已經傷重至此,爲何自己却會有這種不安的感覺?看他的樣子,适才欲界僧的一杖,已然震傷了他的五臟六腑,聽聲音想必肋骨也斷了好幾根,而肩頭腰上,外傷血流不止,怎麽看也是强弩之末 ,但自己心下這股不安,又到底是源于何處呢?
擡頭望天,月色比起先前似乎又淡了少許,銀牙一咬,權妃凜然舉刀,肅殺之氣,立時彌漫四野!
「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了!」
馴刀?
激戰之中,天策真龍却突然心頭一個激靈,一種强烈的不祥的預感不合時宜地升起,令他險些沒有避過妖后雷霆萬鈞的一刀。
暫時選擇了守勢,一邊應付各方的攻擊,一邊分出心思思考心頭挂念對象的安危,越想越覺得當初讓馴刀留在封靈島是個錯誤的决定,越想越覺得馴刀此刻的處境危險,自己當初爲什麽不勉强他跟自己走呢?
强烈的後悔吞噬著他的理智,而逐漸升起的焦躁亦令得他的出招越漸猛烈。
想去封靈島,想見他,想看到平安無事的他!
强烈的欲望催動著無窮無盡的神力,妖后見得久戰不下,將身一退,眨眼之間竟已撤出了戰圈,刀光一轉,殺向專心對敵、全無防備的不二刀!
「卑鄙!」
怒喝一聲,舌綻春雷,千鈞一髮之即,天策真龍徒手擋下了逼命一刀!
「天.策.真.龍!」
天...策......
身體向著後方直飛而出的時候,幾盡喪失意識的頭腦裏,閃電般掠過分別時的情景。
依依不捨鬆開的手,要再握到,真的已經沒有機會了嗎?
重重撞上石像之後再度跌落地面,身體已經連手指都沒辦法再動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馴刀者實在是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欲望。
原來,真的是......天命不可違嗎?
清楚地感覺得出生命正自體內一點一滴地流逝,對于强要扭轉命運的自己和天策而言,這算是最終的結局嗎?
輕柔的脚步聲漸漸地近了,一步一步行來,宣布的是自己的死期,還是天策的?
不......
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這最後一道防綫,說什麽也要守住!
但是......
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女人,似乎說了什麽,但已經完全聽不清了,意識逐漸沈入黑暗的前一刻,尖銳的破空之聲驚破了沈沈的黑暗!
那是......
「妹妹,是時候了!」
刀傷天策真龍,妖后更不戀戰,籍著對方的攻勢躍離戰場,皓腕一翻,一枚烟花炮沖天而上,瞬間半邊天空亮如白晝!
「我知道了,姐姐!」
緋衣翻飛,銀光竄動,銀箭銀箭銀箭,光華四射的銀箭自權妃掌中出現,盈盈一探,搭上石像之弓!
不!!!
不知哪來的力氣,已經全然無法動彈的馴刀者一躍而起,抓向石像弓上的銀箭!
萬萬料不到馴刀者還能行動,權妃一驚之下,手腕一顫,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瞬息之間,銀箭入弓,術法解除,弓者箭翊回復肉身,弓已滿弦!
刹那之間,眼神交錯。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驚鴻一瞥,自對方眼中讀到的,却是滿心的溫柔與安慰:「交給我吧,不會有事的。」
在那一瞬間,對方在那般逼命關頭傳遞給自己的,居然是那樣的訊息!
銀光飛泄!
「不要!!!」
脫口而出的喊叫與其說是阻擋,不如說是對一切的絕望,指尖與弓者的手相擦而過,從生命體瞬間轉爲無機質石頭的觸感有如那隨風而逝的銀光一般令人心寒。
天......策......
突然間似乎失去了一切的支持,茫然望著那道光芒消失的天際,馴刀者絲毫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一臉鐵青的女子,正緩緩舉起手中的妖刀!
一箭穿心!
「不二刀啊!!!」
「天策真龍,受死吧!」
女人尖銳的叫聲穿過不均勻的空氣,仿佛來自天邊一般遙遠。
「還記得刀無雙所傳給你的最後一招嗎?一旦時勢逼你非死不可,千萬不可忘了使用那招,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也是刀王星宿命的終止。」
置之死地,天絕邪光不二刀!
刀卷蒼穹,風雲慘動!
「不二刀你......!」
怎麽想得到...怎麽會想到......這最後的救命之招,救的却是自己今生最恨的仇人!
原諒我吧,義父......
身體似乎變輕了,飄浮在空中的感覺,就和第一次感受升上空中、感受追風的感覺一樣。
是因爲......自己要死了嗎?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視綫越來越模糊了,那個抱著自己哭得一塌糊塗好象小孩子的人是誰?
哈,你相信嗎,義父?最後抱著自己哭泣的,居然是天策真龍......!
人生的際遇,實在是非常奇妙啊......
眼皮越來越重了,也應該,是自己休息的時候了......
等我......東陵......依依......
風中傳來誰的呼喚,一聲一聲,恍若夢幻。
是比來生更遙遠的未來,還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的過往從前?
靜。
寂靜。
萬籟俱靜。
風聲,蟲鳴聲,鳥啼聲,人聲,呼吸聲......
突然之間,天地間所有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無法行動,無法言語,無法呼吸,甚至連自己心跳聲也聽不到!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突然!
「啊...啊......啊.........」
痛苦的喘息聲慢慢響起,逐漸急促,漸漸地,漸漸地,覆天蓋地,壓過了天地間一切聲響!
「啊...啊...啊...啊......!」
「龍主!」
「不可!」
「啊~~~~~~~~~~!!!!!!」
刹時間,隨著天策真龍的仰天怒吼,天地變色風雲慘動,瞬間引動前所未有宇宙之力,氣勢狂掃,萬里蒼穹皆震撼!
七星七星七星,流亡在外千年不曾歸一的七星,終于彙聚了!!!
******
滴水岩畔,戰鬥最後關頭,天外一箭,射中不二刀,七星的最後一星,殞落!
七星之主的傳說,以最悲哀的方式,拉開了最後一幕!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
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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