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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房的途中遇到越劍人。

「回來了？」平靜的問候，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身上另外換了一套衣服。

有點心虛地點點頭，臉上掠過一絲歉意：「抱歉……」

「平安回來就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聲音裏滲入了些微的無奈，「傷沒事吧？」

「沒事。」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額上的傷有留海遮住，嘴角邊的傷痕就怎麽也掩飾不住了。

「先回去休息吧。」

「嗯。」

擦身而過的時候，越劍人突然想起了什麽：「藥在床頭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裏。」

稍稍一怔：「喔……」

回到房間的時候，室內還殘留著茶的香氣，桌上的夜宵一筷未動，椅子上還有極微弱的余溫，有人剛剛才離開。

走到床頭打開抽屜看了好一會兒，馴刀者靜靜地低下頭去。

「笨蛋……」

＊＊＊＊＊＊

「龍主……龍主？」

「啊！」猛然回神，這才注意到屈世途哭笑不得的神情，眼角掃到遺世老和鳳棲梧無表情的臉，天策真龍不禁尷尬地咳了兩聲。

「龍主，關於明日登天臺與誅天會面一事，照屬下先前的安排，龍主你認爲如何？」

安排……？

屈世途心知适才上司發呆，必然沒有聽到自己的話，當下又重復了一遍：「明日見面之時，由步將軍與鷲默心隨從，率領人馬預先在登天臺防範，龍主以爲如何？」

「嗯！」點點頭，天策真龍道，「交你安排便罷。衆人還有事嗎？」環顧四下，無人應聲，當下道，「既如此，衆人先退下吧。」

衆人告退，屈世途走在最後，天策真龍突然想起了什麽，道：「屈世途，你且留一下。」

屈世途微微一怔，道：「是。」

其時室內只剩下天策真龍與屈世途二人，屈世途眼見天策真龍神情陰晴不定，心下惴惴，不知何事，卻又不敢相詢，一時之間，室內竟是詭異的沈默。

過得半晌，只聽天策真龍道：「屈世途。」

「是。」

「你……你可有過心愛之人？」

沒料到他竟來此一問，屈世途不禁一怔：「這……」

「但說無妨。」

「回稟龍主，學員多年來孤身一人，並無心愛之人。」

「喔……」

聽得他語氣中似頗有遺憾，屈世途心下暗忖，試探著問道：「龍主可是有了心上人？」

天策真龍沒料到他問得如此直接，倒不由得呆了一呆：心上人？這……馴刀算嗎？下意識地不禁反問了一句：「心上人？」

「不錯。」屈世途見他神情，已知自己所料不差，「龍主有了心愛之人？」

「……」怔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孤不知道……」

不會吧？又是個葉小釵類型？屈世途不禁暗地裏感歎：自己這輩子難道就是牽紅線的？本以爲好不容易擺脫了素還真和葉小釵，現在又來個天策真龍，唉！自己乾脆退休後去開個婚姻事務所得了！只不過，看天策真龍這副樣子就知道，八成是追求不順利或者是弄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不知龍主所謂的不知道是指哪方面的內容？」屈世途道，「是指不知道自己對對方的感情有多深還是不知道對方對龍主的心意？」

「嗯？」

「咳，這麽說吧。龍主，」屈世途想了一想，道：「她對龍主的重要性有多高？」

天策真龍不假思索，脫口道：「重逾性命！」

啊？不會吧？陷得這麽深？看不出天策真龍還是個多情種子。

屈世途一邊暗暗咋舌，一邊又道：「那她對龍主呢？」

禁不住呆了一呆，天策真龍半晌才道：「他……應該也是同樣……」

這不就結了嗎？屈世途不禁暗地裏翻了翻白眼：都兩情相悅了你還在這裏煩惱個什麽勁？

「但是……」天策真龍欲言又止，屈世途只好又問：「但是什麽？」

歎了口氣，天策真龍躊躇半晌，方道：「他……他不許我碰他……」

啊？居然有人敢拒絕天策真龍？屈世途目瞪口呆之餘，心下暗暗佩服：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能給天策真龍吃癟，厲害厲害！

心下這麽想，嘴上還得道：「這是爲何？」

「孤知道就好了！」天策真龍看起來很有些惱怒，「莫名其妙！」

屈世途一愣，想了一想，試探著問：「是不是……龍主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怎麽可能！」天策真龍回答得斬釘截鐵，「孤對他的心意，這麽多年來從無更改！何來對不起他之說？」

哎？這麽聽起來，還不是近日之事，當年？？難道是……

屈世途心念疾轉，但也知現在不是仔細思考的時候，當下道：「那請龍主回憶一下，對方拒絕你時可有說什麽話？」

「他說抱過了別人就別碰他！」天策真龍越說越火大，擡手就一掌擊向桌子，屈世途早有預見，趕快給他斟了一杯酒，這才免去國庫又一損失。

只不過，聽到天策真龍這話，屈世途覺得自己頭開始痛了，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問：「龍主，你除了她……還有其他的女人？」

「廢話！」天策真龍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回答得理直又氣壯，「誰叫他不在孤的身邊？孤總不能沒他就不做吧？更何況，這和孤對他的感情有什麽關係？」

「………」屈世途倒抽了口涼氣：這個男人的思維方式……比素還真的更離譜！雖然說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麽大不了，但是……

「龍主……」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該不會……就這麽對對方說的吧？」

「不然要怎麽說？」天策真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叫他別再無理取鬧。」

「………」嘴角抽動了兩下，屈世途覺得頭痛得更厲害了：這種說法……換成誰都不能接受吧？！天策真龍你實在是有夠……

「屈世途？」注意到他神情有異，天策真龍微感奇怪，叫喚出聲。

「啊……學員在。」揉了揉太陽穴，屈世途知道對這個男人不能硬來，看在爲人臣的份上，只好嘗試著儘量委婉地解釋說明吧，想了一想，方道：「龍主，你是不明白對方爲何會生氣吧？」

點頭。

「嗯，那我請問龍主，龍主是因爲對方不在，所以才和其他人發生關係的是吧？」

仍然點頭。

「那……」預先吸了口氣，極其小心地又問，「若是對方和其他男人發生關係……」

「那不可能！」

不如所料，天策真龍勃然變色，瞬間臉都綠了！「哢嚓」一聲，先前逃過一劫的桌子終究還是逃不過被分屍的的命運，應聲而裂！

「龍主請息怒！」屈世途趕緊道，「恕屬下大膽地問一句，龍主此刻爲何動怒？」

「廢話！」天策真龍臉色鐵青，心下卻亂成一團：馴刀……和其他人？孤怎麽一直沒有想過這種事？越劍人，喬夫，諸葛晚照，亂世狂刀……還有那個不二刀！

「龍主請暫息雷霆，冷靜聽屬下說吧。」屈世途趕緊擦擦額上的冷汗：做人下屬真是衰啊，不但要爲主子爭霸天下，現在連主子的家務事都要操心，還得小心上頭一個不順心一掌打下來，自己這條老命可就玩完了！

勉力把腦子裏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人影摒棄，天策真龍道：「你說！」

「學員只是說了一句龍主就這般反應，將心比心，對方不但聽到，還知道這是事實，對方的心裏又是做何感想，龍主應該不難明白才是。」

由不得一怔：「這……但孤和他……孤……」

「唉！學員是不知龍主的心上人是何等樣人，不過，照龍主所說，敢於拒絕龍主之人，想必非尋常女子，龍主自稱對對方之心自始至終從無更改，但龍主又屢次與他人發生關係，這樣言行不符，對方自然會動怒。」

「嗯……」

「龍主身爲九五之尊，三宮六院雖是常事，不過若對方對龍主而言真如龍主所說，重逾性命，那恕屬下斗膽，龍主或許應該考慮一下是否爲對方做出適當的犧牲，以表達龍主的誠意。」

「嗯？你這是要孤去承他的意了？」衣袖一拂，本能地拒絕，「要孤去討好他，不可能！」

「不是討好。」屈世途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對牛彈琴，在心裏歎了口氣，解釋道，「龍主，感情此事，非是一個人能夠決定的。有付出才有回報，若是一昧地索取而不知付出，這樣的感情是不公平的。就算龍主你是九五之尊，但在愛情的世界裏，對方與你所處的地位乃是平等的。嘴上說著愛對方，但卻只要對方爲自己付出，這樣如何能換來信任與尊重？又如何又得到對方的愛呢？」

「孤對他處處容忍，事事忍讓，還不叫付出？」

啊啊，好想抓狂！努力壓抑住用棍子敲這個男人腦袋的衝動，屈世途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龍主，付出不是忍讓和遷就。舉個例子來說，龍主爲了她而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與他人發生肌膚之親，她爲了龍主而守身如玉，這就是相互的一種付出。爲了不讓對方傷心憤怒而控制自身的一些想法，體諒對方的行動，設身處地的爲對方著想，這也是一種付出。單純的忍讓遷就，只不過是站在高處的一種姿態罷了。」

「這……」

「龍主，不能理解對方傷心憤怒的原因之時，不妨反過來站在對方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位置互換，自己是否也會像對方一樣？有時候，做爲男人忍讓是必要的，但若並不是在真正體諒對方認識自己錯誤的前提之下，那那種忍讓到最後必將成爲雙方感情破裂的導火線！」

「……」

「龍主，人心不是那麽容易掌握的東西，得到的時候應該分外珍惜，千萬不要失去之後才後悔莫及啊。」

搖搖頭，天策真龍揮揮手：「煩啊！算了，現在大敵當前，這事戰事結束之後再說吧！」稍稍一頓，「屈世途……」

「學員知道。」屈世途何等聰明，立刻知道他的意思，恭聲道，「龍主儘管放心，此事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嗯。你下去吧。」

「是。」

躬身退下的時候，偷偷瞥了一眼雙眉緊鎖的天策真龍，屈世途只覺得自己的好奇心被強烈地調動了起來：那個讓天策真龍煩惱至斯竟稱愛逾性命的女人，到底是誰呢？

＊＊＊＊＊＊

路過公開亭的時候，只見天策真龍約戰誅天的廣告欄前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正想趕快溜過去，卻聽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馴刀者！」

一回頭，忍不住笑了：「喲，這不是秦假仙嗎？」

「是啊是啊，馴刀者，好久不見了。」

看到秦假仙的鼻子就實在是忍不住想笑，但看他一臉嚴肅，又不好意思太過明顯，只得一邊咳嗽一邊道：「聽說你最近很有閑啊。」

「這是哪里的江湖謠言？我大俠秦厲害向來急公好義，爲武林四處奔走，怎麽可能閑！」

「哎呀，原來你很忙啊。」馴刀者故意做出頗爲遺憾的表情，「我本來還準備讓你幫點小忙的，現在看來……」

「馴刀者你不要信我大仔的！」業途靈從蔭屍人背後伸出腦袋來，「他最近明明就閑得腳都不落地了！」

「業~~途~~~靈~~~~~！！！」

「哈哈哈！」馴刀者大笑，而看到他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秦假仙只覺得自己心跳險些漏了一拍，連忙道：「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馴刀者，你想要老秦我幫你什麽忙，儘管開口！看你是要天上的星星呢還是水中的月亮，本大俠通通沒問題！這世上就沒我秦某人做不到的事！」

「喔，那我要誅天的人頭行不？」

「哇…呃~~~~~」

「哈哈！開玩笑啦。」做個手勢叫他別那麽慌張，馴刀者笑道，「其實，若是你有空，我倒想請你幫我打聽一下悅蘭芳的下落。」

「哇塞！」業途靈驚歎出聲，「這個悅蘭芳何時變得這麽出名，到處有人找他！」

蔭屍人在旁邊插嘴：「等你變成萬教公敵的時候，你也會像他這麽出名、這麽紅、這麽嗆，說不定比他還紅還出名！」

「嗯？」直覺他話裏有話，馴刀者仍然在笑，眼神卻轉爲冰冷，「蔭屍人，你此話何意？」

「就是……

「閉嘴！現在是換你當老大是嗎？」

被秦假仙一瞪，蔭屍人只得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別過臉去，小聲嘀咕：「真小氣……」

「報告大仔！蔭二仔說你壞話！」

「業小靈你！」

「你，你怎樣？業小靈，你做的很好，嘉獎一隻。」

「多謝大仔！」

笑嘻嘻地看著三口組在自己面前耍寶，馴刀者一邊笑著一邊在心下揣摩蔭屍人适才話中之意，只聽秦假仙道：「馴刀者，方才蔭屍人的意思，是說悅蘭芳罪行重重疊疊，已經達到天人共憤世人辱駡的程度了！」

「喔？這麽嚴重？」

「當然！」秦假仙道，「那個卒仔爲了保命，暗中勾結天策真龍，獻出銀箭，甚至爲了取得天策真龍的信任，將東陵少主殺死，最後誣罪死者，真是膽大包天、天大包膽！」

業途靈接道：「大包天膽！」

雙眉一揚，馴刀者唇邊的笑意瞬間斂去：屠龍計劃功虧一蕢，原來……！！

不再多話，轉身便走，秦假仙連忙叫住他：「且慢！你還沒有說你找悅蘭芳什麽事情？」

馴刀者停住腳步，道：「就是爲了四刀四劍戰真龍，悅蘭芳因何沒按時辰放出銀箭，射殺天策真龍一事。」

秦假仙道：「這樣不用問了，聽我說這些話，你應該都得到答案了。」

「哼！」冷冷一笑，馴刀者淡淡地道，「我說過，背叛屠龍計劃者只有死路一條，悅蘭芳他逃不了！」稍一沈吟，「秦假仙，此事先莫張揚，暗中對付即可。」

秦假仙仿佛找到知音一般「嘿嘿」了兩聲，道：「同感！只是……」說著苦下臉，「悅蘭芳這人狡兔三窟，很會躲，這回又不知躲去哪里了，便是我火龍神探秦厲害一時之間也不知上哪找去，這卻如何是好？」

「哎唷！要找人，找我就沒錯了！」

話音一落，神秘的雜細郎應聲出現，蔭屍人反應敏捷，立刻「哈哈」兩聲，道：「又是你這個神秘的賣雜細！」

「哎唷！你這麽說就不對囉，我只是走紅湖賣雜細，哪有什麽神秘囉。」雜細郎搖頭晃腦地道，「剛才你們在說的悅蘭芳，是不是長得俊俏、俊俏，穿一套衣服紅通通，扇子搖著、搖著，好象很風流的小白臉囉？」

業途靈道：「獨眼龍的口頭禪說――一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