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鏡》第二章、雲之鏡


7.


佾雲和韶雲找到最近的客棧時，發現客棧邊的馬廄裡似乎就是方才看到那行人的馬匹。


進到客棧裡，果然就看到那群人在裡面用膳。頭帶金冠的那人有非常俊挺的鼻，濃厚的深眉，具有線條感的朱唇，高大的身材披著墨綠繡金絲的披風。陪侍在旁的兩人，一文一武的打扮，看起來也都是人中 龍鳳。雖然是這樣華貴之人，被喚為少主的那人倒是沒什麼正經架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很有江湖中人的豪爽姿態。


佾雲和韶雲登上通往二樓廂房的階梯時，韶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暗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他是十里南風闕的暴風君。旁邊兩個應該就是文殊官跟汗馬軍。過去我跟隨師父外出時，曾見過暴風君一次，但 說不上認識。」


「風闕之人？」


「雲門和風闕向無交好，佾雲你避開就是了，相信他也不認得我們。」


「我覺得那暴風君應該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沒有交談過的人，怎麼能憑感覺作數呢？」韶雲笑道。


「一個人的質氣是不能有多大的偽裝。」


「雖不中亦不遠矣是嗎？佾雲，你還不放下手中的東西，要罰站嗎？」


原來交談中，已進了廂房，佾雲顧著思索就忘了把東西先放下。


傻笑一下，把東西放好，佾雲這種偶然動作，在過去雲門的人心裡，總產生一種需要被照顧的形象。可是，現在的韶雲，通過近來一次又一次的對談，他漸漸對這種形象產生了強大矛盾的疑惑：佾雲也許對 生活遲鈍，但心思卻可能是很深沉的。


「無論如何，風闕涉入武林甚深，我們雲門是想遠離武林事的。」


※※※


夜行山路，杜雲夢閒適泰然，引路在前。這次杜雲夢主動提出願意隨曲雲回雲門探查佾雲傷勢，倒叫曲雲不知該如何說謝。但也罷，他們之間有過協議，不把謝字掛在嘴邊的。


一日同行以來，曲雲明瞭了過去雲門也有一位名喚『佾雲』的人，很年輕就因病而逝。水照先生跟佾雲之間有過難以對外人道的情感牽扯，從此個性變得難以捉摸。之後雲門因師尊敗亡於風闕主人，兄弟離 散而去，原本個性最為沉靜的水照先生則留下來支撐雲門。


「我是反對延續雲門的，因為一個名字或者一個亡魂去綁住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是我非常厭惡的事。染愛，也就是你們的師父，他的心裡確實受了很大的傷。但或許是那傷讓他有藉口可以作出一些任性的事 而已。」
杜雲夢行間這段話，讓曲雲難以忘懷，反覆咀嚼就像被觸動著心裡遺失的某塊記憶。


就當杜雲夢回首對曲雲說：「前面不遠有一戶人家，我很熟識，我們今晚就在那裡暫作歇息吧！」


曲雲問杜雲夢：「那時候的雲門，每個人都喜歡『佾雲』嗎？」


「可以這麼說，但我例外。我討厭佾雲，也討厭你師父。」


「那個佾雲是什麼樣的人？」


「該怎麼說呢？像是迷失在虛無和真實之間，他沒有心，卻有冷得刺骨的獠牙。不論對自己還是愛自己的對象，都非常殘酷的一個人。」


Nov 25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