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原作者為澤維爾（沉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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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鏡】第一章：曇之影

1.

山巒綿延的遠方，幽瞑而深藍的天背漸層地滲向近地表的透光瑩藍，淡金
色微張的曙光在地平線的那端凝成一條細線。金髮少年盤坐在山巔臨崖的危岩
上頭，素白的紗衣溶浸在氤氳的山氣水霧裡，顯得輪廓朦朧，猶如他眼前，白
天與黑夜的交界也不是能夠清楚劃分。

「佾雲？」

韶雲在松林綠影的盡頭找到金髮少年。韶雲每每在尋獲少年的時候，感覺
到他的背影是澄澈的，輕的測不出重量，儘管他明知少年纖瘦的手足以舞動沈
重的巨鐵古劂，卻始終無法抹消他對少年那份「輕」的觀感。

「佾雲！」

石上的身影在韶雲發出第二聲叫喚的時候側首回望：「韶雲。」

「佾雲……」

隔著兩三步的距離，嵐氣深處少年的面容月牙般的幽白，眉羽上的水霧都
能清晰可辦，韶雲一時語塞，不能確知少年的形象究竟來自於當下的肉眼觀察，
還是他記憶疊合的信念。

「你也早起？」少年的呼吸平靜而穩定，看來十分祥和。

在少年身邊坐下，韶雲還是說出他的憂慮：「擔心你。」

「佾雲並非脆弱亦折之人啊……」伴著柔，佾雲這樣的回答，韶雲不止聽
過一次。

似乎成了韶雲的習慣，只要知道佾雲和曲雲有過單獨的接觸，便會擔憂佾
雲。並非出於對兄弟的不信任，而是出於對兄弟們的瞭解……這是他唯一能做
的。也許佾雲一點都不會受傷，他不是沒有考量過這種真實，然而某種恐懼縈
繞在心……提醒他不能放下。如同「輕」的認知不能抹消，這份恐懼也相伴隨
著輕之幻惑直直驅使他不能放開。就在方才，佾雲並未在他第一聲呼喚時回頭，
那時那份恐懼就又難抑地躍動起來……

「是嗎？那你為何一個人在此？睡過了嗎？」

「嗯……」

佾雲沈默地低頭，彷彿在思索。韶雲有些不安地注視著佾雲無言的側臉，
既擔心自己的擔心是真，又慶喜自己有來詢問。「佾雲，若是有事要說出來，
這句話我對你說過很多遍了。」

「你聽到松濤了嗎？」佾雲抬頭微微一笑。

韶雲仔細傾聽，才發現確實滿谷松林隨風送出陣陣海濤般的沙沙聲響，來
來回回，揚起又落。

「很好聽。」佾雲輕描淡寫地說道。

瞑色未破的闇青視野裡，耳畔的風呼……韶雲聽來特別的孤絕無邊，但佾
雲唇邊的笑卻似是滿足。

2.

衣物裹藏之外的肌膚正持續感受一種無狹隙的黑暗，那黑暗並非是堅硬的
細頸瓷瓶，讓人得以沈困其中敲打吶喊；而是軟膜似的雪白花體，從細窄的綠
莖末梢開始緩慢地放鬆張開，用反捲的花瓣承接漂浮的虛無。

佾雲尋思，也許一開始就不該稱呼這種感覺為黑暗。

若不是黑暗，又應當是什麼呢？

那是非常抽象而又讓他獨自品嚐的某物嗎？

遙遠的地方傳來乾澀的浪濤聲，沙沙地拍落在他的耳邊，黑暗正在鼓浪著
罷？

空泛地、沒有把握的手掌，忽然填握上冰涼的劍莖，沈沈的寒鐵牽引他的
身軀，呼喚起他對身體的記憶，臂腕熟習地施力，低垂於左斜側的劍尖向空揚
起，劍刃貼著腰身迴掃，足跟起落的重心都在瞬間明晰起來。

再不能說是黑暗了，他見到劍身劃過的弧跡，在走時的接瞬點，燃燒釋放
出一朵朵金色的焰花。

這一朵朵在空中顫動的焰火如此美麗眩人，卻在墜落時化作片片摻黃的楓
紅，葉片將腐前的混色斑斕就像一種不祥的誘惑與啟示。佾雲一式平抽，劍尖
往無垠的前方伸去，然而他無能熄滅這些已經成形的銹腐，他被更巨大的黑浪
反擊，手臂痠麻地丟失了劍，耳邊的沙沙聲始終沒有停過。

3.

趴伏在韶雲膝上的佾雲，雙腳不知何時早已併攏曲著，合是個舒服的睡姿。
意識漸清，被前額壓著的手臂依舊延續夢裡的痠麻難當，一時無法移動。韶雲
鑲紅邊的長外衣半蓋著佾雲的頭，在佾雲試圖抬頭的同時滑落些許到肩頭。

「我睡著了嗎？」佾雲的視線透過韶雲的下巴往上瞧。韶雲寬方的顎，如
今有一種相當近距離的堅毅感與控制力，叫佾雲不得不去正視跟承受。

「只一會兒。天才剛亮。」韶雲專注地迎視長衣下佾雲半掩的臉龐，這一
刻的佾雲顯得十分真實，天邊纖薄而飄零的羽毛現在就自然而然地依索著人間
的溫暖，留在他懷裡……輕輕按撫佾雲的肩，韶雲有一種無愧為兄弟的幸福。

「卻好像過了一世……」佾雲吶吶說道。韶雲停留在肩上的手，使他不好
馬上起身。他知道，韶雲是快樂的。

「是不是像……像南柯一夢？」

「我在夢裡舞了一回劍。」

「你果然是愛劍之人。」

「然而我丟失了……」

「你很介意嗎？」

佾雲淡而悠遠的語調總很接近於悲傷的聲音。韶雲忘掉方才的幸福感，重
新回歸獅子形態的敏銳，想要讀出佾雲眼眸中的想法。

「不，其實我記得更清楚的是……」

「是什麼？」

「不是很值得提的……」

「說說何妨呢？」

佾雲清楚看到韶雲心中那非知道不可的希望。

「好吧……」拉好披衣坐起身，佾雲注視韶雲的臉默默地有好一會兒，就
在韶雲不自覺要移轉眼神的瞬間，他口舌焦躁地……緩緩說出：

「黑暗……並不是容器，而是容器之外的東西！」

「嗯……」

在說出的瞬間，佾雲就後悔了，他從韶雲的表情感覺到自己也並不清楚自
己在說些什麼。

沉水香
筆於二○○一年六月十一日 

＊＊＊＊＊嚴禁轉貼＊＊＊＊＊

大家好^^

【熔鏡】是約半年前開始寫的作品，一直寫到15.時
，忽然覺得被某些自己也解不開的感覺困住了，於是
整篇故事就這樣耽擱下來，停筆有四個月多了吧～
最近想試著繼續寫下去，所以也試著把已經寫好的部
份拿到這裡來發表。如果有讀者願意跟我分享一些對
文的感覺，即使隻字片語，我也會覺得慶幸。這並非
是客套話，而是打從心底渴望知道的，確認一種感覺
的傳遞是否到了對方的心裡呢？

希望透過這再發表的過程的，我能追尋回熔鏡裡的那
份感覺，而且找出出路。

發表 01-07-2002 2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