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佛國 - 海浪的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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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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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怪陳心怡涼涼 Chienba menasi Vi

雪域佛國

扎西德勒

轉角處你忽然驚見白牆紅屋金頂的布達拉宮
在晨曦微光照耀中、極致刺眼震魂懾魄的巍峨於紅山上
雄雄氣勢鎮壓著人世間的無限凶神惡煞
千年一日安祥平靜杵立在拉薩河畔
人們都說、來過的人都說、看過的人都說
當你看見金頂的那一刻、你將看到你的三世輪迴
可或許你什麼也沒看到、自然也沒有看到金頂
而你自己確自信你已看到那布達拉宮的金頂了
或許人們不會告訴你、你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影
並且永遠只看到你自己的幻影、其他什麼都未曾看到

你也許學著那好奇的旅遊者去轉那布達拉宮下無數的轉經輪
隨著那長長不息、不知起頭、不知盡頭、不知來處、不知去處的人群
一個又一個、一輪又一輪、一轉再轉、輪轉個不停
想要轉出你的前世、你的今生、你的來日
你似乎要懷疑那經輪什麼時候起是否不曾停息轉動過
你更要懷疑到底要經幾世的輪轉才能轉掉你身上的業障
只聽那轉經的人們都說、那佛是知道你的、佛知道每一個人啊
那佛是知道你該輪迴幾次來轉經的、來消你身上的業障的

忽然那拉薩的雪山雲氣一陣風起、菩薩的眼淚就掃向聖地、掃向你
一剎那間急風帶著驟雨撲到聖地的人們身上
看那暴雨猛然的從幾乎無雲的天上直落了下來
可在你還來不及搞清楚反應時、暴雨像故意戲弄你般忽然停了
雨後的山色、雨後的光茫、雨後的街道、雨後的雲霧
陽光透過雲層萬道荷光的光柱下在大地上
你只見雨水沖洗過的大地在陽光照耀下
閃閃發亮後又返照於雲霧中、雲層上
所有的福地都被層層疊疊的雲霧與光茫覆蓋著
你看到人們在雲層與閃閃發亮的萬道光茫中出現行走
人們身上都能沾染那天賜的雲霧光芒與祝福
然後出來的是深邃正藍的未來天空
再跟隨飄落幾許純白的哈達白雲、祝福著受苦的凡人聖地
點綴不可與問的布達拉宮神聖傳奇及日光殿內法王寶座
那就是雪域佛國在人間無可比擬的顯像聖景
這一切讓你懷疑此時此刻是真是假、是清醒是魂夢

你也看到夏季無雨的拉薩河、河岸的刺草花長滿路邊、岩縫中
只看那河水成幾條分流各自細細的流去
被河水切割的金黃色河沙像七彩項鍊一條條鋪排在河床上閃閃發亮
還有那你不知名的樹、五顏六色穿插在河床與河道上
借著夕陽餘輝像一面面鏡子照耀
一些不知名野鳥水禽點綴其間、你真想跳下去大叫它幾聲舒發讚嘆

你更驚豔那撒落在世界屋脊上一顆顆碧藍璀璨珍珠
如藍寶石般撒落在人間的這個錯、那個錯
那無處不在浩瀚壯麗的山水連天景色
還有那些什麼曲啊、什麼藏布啊
更有那山巔峰上一個個什麼拉呀、拉的
那也可隨處看到那一座座依山而起的喇嘛寺院
人們都說那山啊、都是神山、那湖啊、都是聖湖
你啊、可要到神湖去看看自己的三世輪迴哪
你也會發現那無數山巔絕峰峭壁間狂風暴雪渡口上的拉
杵立著一座座帶著無限祈願飄向天際的經旗幡帳
當然也有那向佛訴苦般隨山風滿天滿地飛舞的五色經文彩紙
必然間你看到那不知緣於何地長途朝聖三步一跪拜五體投地的苦行者
這絕不是人間能夠的景象、而是唯有雪域佛國才能擁有的聖靈神影

你回到現實聽見那藏族小孩嘻笑聲、髦牛鈴鐺聲、驢子嘶鳴聲
看那一群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攜手相伴或孤獨的轉山繞寺者
看一眼白牆、紅頂、經幡、舍利塔、萬字門簾飄蕩
看那藏家屋頂上五顏六色迎風招展的經幟旗幡直指天際
舉目所望的五彩經幡、轉經輪、神聖度母靈像、千年嘛尼石
神龕前的神水、香火、哈達與各種奇奇怪怪的許願物
平靜細語的藏民、髦牛、山羊、獒犬、驢車上賣貨的趕路人
用花絲彩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驢啊、馬啊、騾啊、鈴鐺丁丁響
聽那鈴鐺聲聲清脆響徹在空曠的山川河道荒野及眾神的耳聞裡

有時你看那細細雪片粉飛中銀白色風光籠罩天與地
飄著細細雪花的凍土高原、遠處連綿山頂覆蓋著的靄靄白雪
凍土草原上的河灘、碧藍如玉帶的小水流
千重波浪起浮的金黃青稞田、一蔟簇相擁依靠的山花
一團團迎向豔陽爭麗色彩奔放的野菊
永不屈服個性堅強獨立自生的莿草
你或想去連綿雪山腳下感覺那億萬年冰川重雪壓頂的恐懼
看那高原上的太陽好似永遠不願西下的樣子
天邊七彩雲霞重重朧罩在一座座凍土雪頂後一層又一層
如一群群妖魅鬼怪相互追逐嘻戲又不停的變臉驚嚇著人們

有時在飛旋雨絲中你站立在萬籟具寂的曠野上
看那草地上的野菊點綴著處處陷落的黃土坑
遠方農舍樹林錯落其間、在夕陽餘暉下顯得的孤獨、神秘、詭異
再遠的山坡地後方遙遙白雪、溪雲初起樣霧光水色灰濛的粉色藍天白雲
清涼和風吹拂著你這更遙遠異鄉的異鄉人
你或許忽然驚訝於你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或許是某個清晨你醒來時
東邊天色中的白雲正慢慢由灰紫、淡橘、微黃瀰漫裡泛紅
旭陽炙熱的照耀在雪地、黃沙、岩層、山峰上
金黃豔紅色的日光反照在地上、反照在人們身上
這清晨的太陽看來是那麼那麼的親近
而萬道光芒卻從遠山似天傘般照耀著這雪域高原的一切
你也曾看著陣陣黃沙整日無息的從雪頂、從山下、從河道吹向四方
那變化萬端時而細雨粉飛、時而微雪飄飄、時而飛沙走石
時而暴風怒吼、時而晴空萬里、時而雲霧籠罩的光怪陸離景致

此刻你行走於喜瑪拉雅不知名的荒山野地、總遇那如鬼哭般猛烈狂奔的山風
幽靜中奇秀的山岩下崎嶇蜿蜒的小道伴隨著沁人心寒的冷冽水氣
而那似乎從未停止過的山雨讓荒山野地中的景色變的更淒涼、可怖
那陰冷濕透鬼臉般扭曲岩石像要飛落砸向任何靠近它的不幸迷路者
感受隨山風起浮不定的天候氣勢襲擊你的知覺感觀與肉體
你的思緒不由自主的隨著眼前景象而轉移到不可知的意識裡
你的腦海不停的浮動追逐想像、試圖刺探自我意識中那無法體悟知覺的靈機
當你歷經了這一切想要經歷與不想經歷的旅程
你就再也找不回那過去的你、你已遺忘的那原本的你
你甚至不能確定你是否還屬於你自己
你那不可測的靈魂已被打下難認的深沉烙印

你回到八廓街上的大昭寺擠進繞寺轉經者行列中匍匐前行
想在無數的前世今生輪迴中尋找自己遺失的靈魂
你可也總是不能認得自己曾經擁有過的靈魂是什麼形象
確一代又一代的尋找、又一代又一代的迷失於無數幻影中
你似乎在酥油燈的晃影間隱約看到緣生緣滅的無根功德
可你內心中騷亂難安的心海靈蛇、一再卷起陣陣波濤
使你欲求借助六字真言法海無邊的顯赫威力
安撫你內心那不由自主浮現充滿罣礙、顛倒夢想的錯亂意識

或者轉經繞寺的人們會悄悄告訴你這個秘密、你現在看到的景象
對於不幸的人來說是看到滿街又窮又髒的乞丐
對於無福的人來說看到的是滿街無知迷信的云云眾生
對於有福的人來說看到的是滿街喜樂安祥無憂的菩薩
人們都說有的人正在成佛、而不能成佛者必然要沉淪
或許此時你也要羨慕起藏人平靜地生活在沒有時間牽絆的永恆之中
那不知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經過多少時候、又會是否有結束的時候

此時你可能想借助雅魯藏布滾滾洪流帶給你一些清醒意識
看那雅魯藏布奔騰於山巔斜嶺中、沖竄在山壁岩層下
雅魯藏布就從這重重峻嶺的夾縫山腳下一路激流奔騰而去
你或想更願隨那雅魯藏布奔騰而去到不知所終的異鄉
可你只能身處在峽谷岩層石壁穿梭的河道山路之中
遠山不知幾層的、重重交織無限延伸到視野看不清的天際
在清晨的霧氣迷漫裡、看著晚夏的山色青翠陰綠交替
還有那滿山滿谷漫延雜染不甘被冷落的嬌艷山桃花
看著縱谷山路兩旁時而深谷浮現、時而山嶺層層堆疊
時而跌落河床飛澗起驚濤拍岸的洶湧聲勢
時而出現一片開闊平野的山色讓你一看再看看不盡
你的思緒一再被那不斷變換的山色新裝給襲擊打敗
總想下個山嶺又將出現什麼曲折的驚異山色來取笑你的無知

偶爾山風帶來細細飛旋雨絲、幾片白雲翻滾籠罩於河岸山頭
朵朵白雲沿著山勢的頭頂上無聲的、不惹人的、輕輕滑動
在你沒注意之時朵朵白雲飄越到你眼前的山腰間
又一陣山風把這貪玩迷路般的白雲吹散成滾滾濃霧落於河上
野風又吹來幾許細雨、也吹起雅魯藏布幾許吝嗇水氣
細雨雲霧混淆著飛澗的冰冷河水撲落臉上真能讓你沁心如夢
當你還失落於這未曾體驗而迷惑如醉的雲夢雨澤情境時
雅魯藏布的水花與霧氣早已靜靜消失於山野林梢草叢中

當你經歷了這一切、感染了這一切、領受了這一切
領受了喜瑪拉雅險峻的松林雪海、領受了激流洶湧秋色如畫的雅魯藏布
領受了濕淋淋陰霾如魅的羌唐高原草地、領受了千年萬年的唐古拉暴風暴雪
領受了這一切連綿雪山之美、無邊草原之美、千里黃沙之美
滿天大雪粉飛之美、細雪飄飄襲人之美、萬里暮靄霞彩之美
一望無際凍土之美、沒有盡頭長路之美、激流奔騰怒濤之美
你已不能決定與判斷想擁抱這一切、或離開這一切

而那山是不動的、就在那裡、你靠近祂又離開祂再靠近祂
一座座雪山連綿在你腳下、連綿在絕頂上、風口裡
你妄圖感受那身臨其境與連綿雪山融合為一體的祈願
山就在你腳下、身邊、眼前、是那麼親近又那麼遙遠
似乎山在向你呼喚、向你訴說著祂的秘密、等待著你的皈依

你只想多一點時間停留在那裡、甚至充滿野心的想能永恆的停住這一刻
讓你的夢幻之翼能像那山鷹飛揚在那無數雪山風口之巔
印象著這一切、讓你未來思索回憶祂時能如在眼前
在你的血液之中、眼色之中、腦海不可知的底層之中
此時你或有一種終於了悟的解脫感

這時人們就可以告訴你不要猜測、不要懷疑
不要發問、不要想像、不要追求、不要尋找
在平靜中體會、在無所得中感悟、感悟那亦無不得的人世解脫
解脫了你的肉體、解脫了你的思想、最終解脫了你的靈魂
你才能得到遠離顛倒夢想無有恐怖境界超脫了那生死意識

然後喇嘛低沉吟誦的梵音才能引發你那沉睡千百年的遺傳密碼
使你頓悟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就是一種神話、神靈的存在
忽然間開啟了你隱藏於無底心中三世輪迴的時空秘密之門
感應到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現實與幻想一致的無意識界
或許此時此刻你血液裡遠古的記憶突擊了你的遺傳基因寶庫
讓你強烈的想脫離這現實而尋覓那你似曾相識的幻滅影像
把你的靈魂從時間與空間的迷團禁忌中解放出來
那不只是你今世的許願、而還是你永生的虔誠祈望
你曾經有過的熱情、悲傷、喜悅、哀愁、在無字、無言的記憶裡
遺傳基因裡遠古時代另一個不為自己知道、發現的隱藏靈光
你恐懼於這種發現到底是使你自己更加清醒還是更夢幻

最後在山中之山的雪頂、夢幻之中的夢幻、人間最遙遠的終極絕地
你或許有幸在某個晴空的早晨一睹祂的芳容、祂──珠穆朗瑪
在群山雪嶺之中看那無邊的層層雲海在腳下
看著雪頂上那千里萬里連綿不知盡頭的一座座雪山都到眼前來
在雲天相連之間你的心靈與眼界忽然開闊起來、飄浮起來
你心甘情願受著苦在五千公尺沙石雪山上
讓烈風夾雜著沙石割劃在你的臉上、身上
你也該在沙石雪山上撿些石頭疊成小嘛尼石塔許個願
看看無數的經旗幡架在雪嶺強風吹襲中、冷冽丕丕作響
你已不能想像在這與世隔絕人世最後的雪嶺上
到底人間有多少人能有幸一睹祂──珠穆朗瑪的奇異景色
看著初昇的旭日照耀在珠穆朗瑪反射出的純潔金黃色光芒
看著萬道雲霞、看著茫茫雪山、看著亂舞飛揚的沙石
你或許是這樣看著、想著、可佛不這樣想、佛在想別的
佛已經給了你一個加持、給了你一個灌頂、給了你一個咒語
這是雪域佛國神話裡的菩薩們對你堅決信仰的回報

只因那雪域佛國的神話一貫的拒絕承認任何人間的歷史
雪域佛國的神話總是拒絕承認各種各樣朝代所寫的歷史
雪域佛國的神話也總是一再挑戰無數帝王皇庭的歷史
後來的人們、信徒們、都喜歡相信雪域神話而不喜歡相信歷史
最初與最後的雪域神話取代了人間紛爭不斷的歷史
雪域佛國的神話才是信徒內心中所希望的隱密歷史
所謂帝王將相覓封候指點江山的豐功偉業
在金頂光輝照耀下顯得那麼可笑而愚昧
在雪域佛國又有誰說的清楚現在是什麼歷史時代
人們只會告訴你任何時代或許曾經存在、而任何時代也終將過去
可對佛的子民、信徒、朝聖者、苦行僧們來說
過去、現在、未來不曾有過別的時代
人們還要堅決的告訴你任憑多少朝代過去
縱令萬千百劫、六字真言依舊傳誦、萬字火旗仍然飄揚
佛仍是佛、菩薩還是菩薩、度母仍是度母
人世間的一切罪惡、爭鬥皆無損於雪域佛國聖潔的永恆荷光

巴扎嘿

註：為了不破壞文章版面所以把所有的註解省略如下

【錯】在西藏、湖也稱作──錯
【曲】在西藏、河也稱作──曲
【藏布】在西藏、江也稱作──藏布
【拉】在西藏、山口風口稱作──拉

【扎西德勒】藏語：幸福吉祥之意
【巴扎嘿】藏語：平安吉祥之意

【嘛尼石】藏人撿石頭堆成石堆代表許願
【度母】意為菩薩的眼睛及化身
【哈達】純白色絲絹──獻哈達即為歡迎祝福

【業障】意為人在無數轉世中有意及無意間犯下的罪過
【六字真言】即《唵嘛呢叭咪吽》佛經咒語

本文於修改第 1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