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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曹維錄2005-11-0〈吃樹皮、樹葉和棒骨頭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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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春》2005年11月號(總第150期)

吃樹皮、樹葉和棒骨頭的年代
曹維錄(天津)
2005-11-0


樹皮、樹葉和棒骨頭,是大饑荒年月常吃的食物。現在回想起來,有兩種樹葉當算得上人們食用的上品。一種是榆樹葉,一種是柳樹葉。榆樹葉沒有什麼雜味兒,柳樹葉味道卻是苦的,儘管如此,這兩種樹葉我當時都肯吃。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特點,通過烹煮之後,能變得黏稠起來,不像其它如槐樹葉,蒸煮過後一點變化都沒有。

當然,槐樹花還是不錯的,生吃有甜味,大人孩子都愛吃。我們對什麼樣的樹葉好一點,什麼樣的樹葉不好,都很明白。那時我雖然還很小,也經常到地裡摞樹葉。樹葉的吃法是:把它和少許的麵摻在一起,加一點水,再攥成一個個「蛋蛋」,放在鍋裡蒸熟吃。要是麵再少,攥不到一起,蒸熟以後是灘散的,叫「糕」,用手抓著吃。

我的童年時代,沒有什麼好玩兒的記憶,我們也去上學,那時是半日制,就是每天上半天學,在一段兒時間裡上「上午班」,在另一段時間裡上「下午班」。不管是「上午班」還是「下午班」,都沒有學到什麼東西,老師沒有力氣講課,學生肚子裡沒食,坐不住。那時的學生都不懂什麼禮節,經常打架罵街,穿的衣服又髒又破,臉幾天不洗,完全像一群野人。我們大多沒有文具,沒有紙,沒有筆,沒有橡皮、小刀。有的用塊毛巾疊在一起,有的用塊破布疊在一起,用線縫好,串上一根帶兒,這就是我們用的書包。有的乾脆沒有書包,就用手拿著。有些孩子上完課還要到十幾里路以外去討飯,也有一些要去挖野菜和摞樹葉。如果能弄回家半筐樹葉,會比在學校裡考了五分更讓家長高興。

我當時的學習很不好,經常考二分。有一次,哥哥拿著我的試卷給媽媽看,媽媽說:「唉,這怪不得弟弟呀,現在連命都顧不過來,他能學得下去嗎?以後別給我看這個了,大人心裡多煩呀,死的心都有。」上小學一年級時,我蹲了班,同齡的孩子經常笑話我,見了我就一齊對著我唱:「一年級,一年級,快樂的一年級,我們讀書遊戲大家笑嘻嘻,快樂的一年級,快樂的一年級。」

由於學習的基礎不好,我那時厭惡學習,經常逃學。在我的記憶裡,五年級以前好像就沒有正式學習過。考中學時,我們班50多個學生,加上我就只考上了兩個男生,好像還有兩三個女生。我們班是學校裡的優秀班,另一個班只考上了一個。

我不記得我吃了多長時間的野菜、樹葉,斷斷續續的好像有好幾年。除了野菜和樹葉,我還吃過樹皮、樹根和棒骨頭。樹皮可以磨麵,如果是榆樹皮,特別是榆樹根部的皮,那是很好的東西,用榆樹皮面和玉米麵摻在一起,就成了很「有勁」的混合麵了,可以包餃子,擀河澇。就是現在,還有賣榆樹皮麵的。人們不挨餓了,可還有人吃榆樹皮麵,街上偶爾有賣的,那是吃「稀罕」。樹皮麵比富強粉貴出許多。

榆樹渾身是寶,到了春天,我們爬到高高的樹上,可以吃到很好吃的「榆錢兒」,可能是榆樹的種籽吧?它可以生吃,也可以和麵摻起來蒸著吃。大人們說,那是老天爺給人們的第一批糧食。相比起來,棒骨頭就不好吃了,吃它是為了活命,不為了活命沒人吃它,只能燒火。當時吃的棒骨頭面是政府配給的,許多人排成長長的隊伍,拿著家什來領,一人一份,領多了還不給。棒骨頭被水泡過後,再粉碎成麵,人們就領回去蒸一蒸吃。我記得這種東西蒸不蒸都一樣,生熟沒什麼分別。我們是在棒子骨頭中加進一點點玉米麵蒸著吃,一點麵不放是沒法吃的。

我有一個弟弟,記得他好像是1957年出生,58年是大躍進,59年是雙躍進。有一段時間,我們一家六口人,分五個地方吃飯,爸爸在「耕地組」,媽媽在「熬硝組」(她們刮地上的土,熬硝作鹽),我和哥哥在學校,弟弟在幼兒園,最小的那個弟弟跟著保姆吃。在那個吃樹葉的年代裡,孩子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弟弟出生兩年多不會站起來只會坐著,不會說話,只會哭和笑,哭起來聲音不大,笑起來沒有聲音。瘦得像乾柴,兩隻大眼睛逛逛蕩蕩,屁股尖尖的,由於長時間坐著,屁股的尖上磨出了硬繭。

我去看弟弟時是他最高興的時候,我抱著他,他就看著我笑,身體在我懷裡一動一動的。在我走的時候,他就表現出戀戀不捨的表情,眼睛一直苦苦地看著我,直到我在他的視線中消失。到我們一家能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弟弟是特別照顧的對象,媽媽用一把玉米麵,給弟弟蒸一個小窩頭,就是這個小窩頭,把我和另一個弟弟饞得夠嗆,眼巴巴地看著它,媽媽就給我和另一個弟弟一人掰一小口,那一小口,真是人間最美的美味。 現在想起來,還餘味無窮,能體會出它是多麼的好吃。

現在沒有人吃粗糧了,可是我還吃窩頭,因為這個,我們家經常因吃飯鬧意見,我妻子知道我有吃粗糧的習慣,每隔幾天就做一次吃。我的兩個孩子卻不吃,他們一點也不喜歡粗糧,要不是因為孩子不吃,我真想每天吃一頓。我的小弟弟沒有因為媽媽的精心照料而活下來,因為那時實在沒有他可吃的東西。

也許是他看到人間太苦,不願再留在世上,在一個刮著大風的夜裡餓死了。爸爸抱著他出去埋了,我們都很傷心,我不斷地和爸爸媽媽說,讓他們到埋弟弟的地方再去看一看,看看弟弟是不是沒死或者又活了……

我們終於告別了吃樹皮、樹葉和棒骨頭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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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費彝生2006-5-16〈四川在「大躍進」中到底餓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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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

四川在「大躍進」中到底餓死多少人?
費彝生
Tuesday, May 16, 2006


在【多維網絡】上讀到了李憲源君的大作〈有關“餓死三千萬”之編造〉一文,「有哪個『大饑荒年代』過來之四川人安徽人能相信?沒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回答我的問題。」

我就是一個從「大饑荒年代」過來之四川人,我就敢於站出來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首先,我們從一些「官方材料」和我個人的經歷來說明四川全省餓死人的數據。

在【凱迪網絡】,我轉貼了兩篇帖子:一是在「文化散論」中何蜀的文章:〈為民請命的『蕭李廖反黨事件』〉;二是在「會員閱覽區」中廖伯康的文章〈耀邦同志是揭開四川迷霧第一人〉。

廖伯康在他的文章中指出:「更令人震撼的是我從省委下發的一個文件的附表中瞭解到四川1961年的人口數字只有6,200萬人,我又查了《全國的戶籍年報》中四川在1957年的人口是7,200多萬,兩數字相減,四川人口減少了上千萬人,這不是戰爭年代,是和平建設時期;主要不是天災而是人禍造成人民群眾大量死亡,“左”傾思想、“左”傾作風、“左”傾政策竟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何蜀的文章也證明了這一點:「廖伯康彙報了他根據省委文件有關各地人口數字的前後數據推算出來的大饑荒中非正常死亡數字已超出1,000萬人。楊尚昆比較了中央辦公廳所掌握的數字,認為廖伯康的數字是可靠的。」我想這就是真正的「官方數字」。這個「官方數字」顯然是縮小了的數字。因為廖伯康忽略了從1957年到1961年所出生的人口。說「大躍進」時期四川餓死的人至少有1,250萬是完全正確的。

我老家是四川省岳池縣羅渡公社八大隊四隊,在搞「大躍進」前的1958年全隊共有一百六十餘人,1962年解散公共食堂時就只有八十餘人了。在這個四川的人口高密度集中地區,豈止怎餓死一個人?

其次,必須讓世人知道在「大躍進」時四川人民的慘狀!

關於當年四川的慘象,廖文指出:「在這一場遍及全國的巨大災難中,四川是全國最突出的重災區。我1961年到長壽縣渡舟公社親眼目睹的那一幅幅景象:成村成鄉的人群因饑餓而週身浮腫、氣息奄奄。什麼叫『家徒四壁』、『田園荒蕪』、『野有餓殍』,我也是親眼目睹的。」

何文指出,當時的四川省瀘州地委書記鄧自力近年出版的回憶錄《坎坷人生》中記載:「糧食不夠就搞代食品,什麼胡豆葉,芭蕉頭,小球藻,野草根等都用來充饑。後來這些東西找不到了,有人開始吃觀音土。觀音土吃下去肚子發脹,不能排洩,幾天後就被脹死。……後來,賣人肉吃人肉的可怕的事也發生了。宜賓市就發生了將小孩騙到家中,整死煮熟後作為兔肉到街上賣的事。」鄧自力被貶至長寧縣作縣委副書記後,親睹該縣的慘狀:「長寧是個爛攤子,二十多萬人口就餓死了七萬多。腫病流行,省委調撥了些糧來,社員又無錢買……」

我的一個堂兄是餓死在一個草堆旁,當時他的體重不足六十斤。我的另一個堂兄是在一場被稱為「遄芋兒」的鬥爭會上被活活打死的。我的西師同學,前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炮兵參謀熊潤潢,被劃為「右派分子」後在重慶市廣陽壩農場餓得皮包骨,還送往勞教農場,不久即死去。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著名的「左派」愛國華僑學者董時光先生回國後在西南師範學院被劃為「極右分子」而送往勞教農場餵馬。由於饑餓難當將馬糞中的殘餘葫豆(蠶豆)淘洗出來晾乾,饑餓時拿出來嚼嚼。這居然被污蔑為「盜竊糧食企圖叛逃」,而在「鬥爭會」上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不久就淒慘地死去!

第三,我們必須指出當年造成四川省的這種人間悲劇的直接原因。何文指出:「中共四川省委黨史研究室俞稚夫在《四川『反右傾』運動的回顧與思考》一文中有全面論述。文章說,因為四川的「反右傾」運動規模大,時間長,整人多,手段惡劣,大量敢說真話的幹部遭到打擊迫害,再加上此後更大規模地平調勞力、物資,農村中幾次開展『反瞞產私分』運動,城鎮中宣佈糧票作廢,按供應口糧標準另發新票,自此,城鄉人民手中糧食蕩然無存」 廖文也指出,李井泉的“左”傾的指導思想在執行中央的方針政策上表現得很突出。在他向胡耀邦彙報時舉了六個例子:

1、李井泉說,為了怕毛主席《黨內通信》的六條指示發下去起副作用,便在毛的指示前加上自己的批語:「要從積極方面去理解」,不准地市再往下發,接著又要求各地市把這個指示通通收回。

2、1959年毛主席提出的養豬方針是「公養私養並舉兩條腿走路」,「以私養為主」。李井泉則堅持不讓社員自己養豬。

3、1959年6月,中央專門發了一個《關於社員私養家禽、家畜、自留地等四個問題的指示》,而李井泉硬是把這一指示扣壓下來,不准下發。

4、1959年後,毛主席多次提出不得在農民中搞反瞞產私分,一直到1961年李井泉還在四川各地大搞反瞞產私分,抄家抓人。

5、1961年下半年毛主席指出:公社分配以「大包幹」為好,不要搞「三包一獎」。可是李井泉在四川只能搞「三包一獎」。

6、李井泉在工作中主觀臆斷、獨斷專行、搞了許多瞎指揮。我還得說說李井泉的一個在四川 -- 特別是在南充地區 -- 相當有名的「創造」:「遄(讀作串)芋兒」。

所謂「遄芋兒」,其原始意義就是將芋兒放在笸箕裡用力來回搖動,從而遄掉芋兒外面的皮使之可以食用。李井泉在南充火花公社發明的「遄芋兒」鬥爭會,就是將被鬥人員置於一圈打手之間,先由鬥爭會主持人講話之後,則由其將被鬥人推向人圈邊上,然後邊上之打手則奮力將此人打向另一方。在這時候即使那些打手不想用力都不行,否則他自己也將被推入人圈中一起被遄。這樣一場「遄芋兒」下來,被遄者往往是口吐鮮血。如果還有第二次則肯定斃命,我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被遄過三次的。根據李井泉的指示,地區開鬥爭會至少要遄一個縣級幹部,其餘依此類推,這樣到了生產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遄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就這樣被遄死了。我不同意說李井泉及其幫兇是所謂「極左」,我更不同意說他們是所謂的「毛主義分子」。他們比毛澤東還要不顧老百姓死活。這些人就是以李井泉為首的四川省委中的堅持「斯大林主義」的「四川斯大林主義幫」。

最後我還要指出,李井泉、張守愚等為首的「四川斯大林主義幫」對四川知識分子的迫害真是罄竹難書。

張守愚是當年的四川省委宣傳部的副部長,是李井泉的「四川斯大林主義幫」中主管四川省的宣傳文化系統的幹將。他絕對不像他的兒子張樸所美化的:「在毛澤東掀起的一場場整人運動中,他是個認真的執行者」,「在大饑荒中,他還只能用消極和逃避來表達他的不滿」。他是李井泉的排斥異己、鎮壓群眾的急先鋒,他對四川的幹部、知識分子的迫害真是罄竹難書!

據瞭解,當年的重慶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張文澄只因對張守愚等人的不民主作風提出了批評,就被打成右派分子。在「反右鬥爭」中,四川劃「右派」的比例比全國高一倍。我是十七歲劃的「右派分子」。

這些都說明了張戎張樸的父親張守愚根本不是一個「認真的執行者」,而是一個比毛澤東還毛澤東的超級斯大林主義分子。


──《觀察》首發    轉載請註明出處
Tuesday, May 16,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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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曹維錄2005-6-28〈依依百草情 — 大饑荒散記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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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

依依百草情 -- 大饑荒散記之二
曹維錄
Tuesday, June 28, 2005


古籍中有神農嘗百草的記載,我沒吃過草,但我吃過草根。在那個痛苦可怕的歲月裡,我沒有被餓死,也有草根一份功勞。

茅草和蘆草的根是一節一節的,長得很長很長,一直深到地的極深處,土黃色,嚼起來味道有點甜,可以入藥,我們卻是用來活命。這種草根的筋非常有韌性,你就是再好的牙齒,要想把它咬斷嚼爛也是不可能的。人們當時吃這種東西是吸吮那裡邊的那點甜水兒,當然要是餓急了的時候,也有可能使勁兒一伸脖子把它嚥下去。總之那不是人吃的玩藝兒,但我們吃過。

在草中有一種三稜子草,葉子很厚,生在潮濕的土地上,拔起來根部是黑色的,有時有塊根,很硬,咬開後裡面是白色的,味道有點甜,可以吃,人們叫作「地梨兒」。能吃到「地梨兒」是一種「福份」,一群孩子跑到地裡,不停地撥這種三稜子草,找「地梨兒」吃。有時拔一大片也找不到一塊像樣的塊根,那就胡亂找小得像黃豆一樣大小的狠勁兒咬著吃,騙自己,騙自己的肚子。我們那時真像是一些小動物,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到處都是在地裡找東西吃的孩子。

春天,地裡的茅草長出兩三寸的時候,我們常常三五成群到地裡找「錐錐」吃。風吹著大地上的黃沙,柳樹擺動著它那長長的枝條,天邊的雲彩層次分明,燕子在空中飛上飛下,我們這些饑餓的孩子就到處找茅草多的地方,坐在地上,胳膊肘兒按在沙土上,細心地拔茅草中的「錐錐」,那其實就是茅草的穗,在它還沒有長出來時,又香甜又細嫩,非常好吃。在拔的時候,嘴裡還要一邊拔一邊說著:「錐錐錐錐~~。」大家都說,只有這樣才不會把「錐錐」拔斷。錐錐一旦長出來,成了穗,就不好吃了,但有時餓急了,我們還是要吃的。

有一種植物我們叫它楊花苗,它的根細細的,長長的,白白的,也是甜的。夏季到了的時候,我們要跑十八里路去拾這種東西。耕地的在前邊把這種植物的根翻出來,我們蜂湧而上跟在犁後面搶著拾。弄回來後放在鍋裡蒸著吃,蒸熟的楊花苗根有點像紅薯,像蘿蔔,麵麵的。剩下的還可以曬乾,磨成麵吃。這種東西屬大涼,吃了會拉肚子,但人們顧不了這許多了,先解決了饑餓再說,畢竟是吃在先,拉肚子在後,況且人們都認為拉不死人的,也真的沒因吃這種東西死過人。

在那個胡亂吃的年代,也出過因誤吃而死的:有一種植物叫蒼子棵,葉、莖都有一種難聞的異味,不能吃,但它的果實卻是不錯的東西。果實殼上長滿了刺,橢圓形的,有花生米大小。裡邊有兩個像葵花子一樣的種籽,油性很大,可以炸油,蒼子油炸的東西又脆又香,比芝麻油炸的還好。把蒼子棵的種籽收集在一起,曬乾,用鍋炒後,再放到碾子上軋過,種籽和外殼就分離了。軋碎的種子,味道和炒芝麻炒花生差不多。在那個年代,有這樣的吃的東西,它對人食慾的勾引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孩子。但它熱量大,吃多了受不了。我鄰居有一個姑娘,就因為吃得太多了,七竅流血而死,那年她十六歲,有一個死了妻子的爸爸和一個沒有娶媳婦的哥哥。

草籽就是較好的食品了。各種草籽幾乎都可以吃,而以一種稗草的籽最好,人們叫稗子麵。當然,到了吃草籽麵的時候人們就不大會餓死了,最饑餓的時候人們是不會等到草結籽的。到了秋天,地裡收的糧食無論多少,是生產隊的,是國家的。國家按定量給人們分配口糧,最困難時期的口糧是每天人均二、三兩。人們在勞動之餘拔些草,收集一點草籽以補口糧的不足。1969年我們部隊在移防時發了一些蠟封的紙盒兒,裡邊是沒有一點甜味的餅乾,聽說那是1962年儲存起來的,1962年正是每天都餓死許多人的時候。一邊餓死許多人,一邊把糧食存放起來,這叫「備戰、備荒、為人民。」表現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雄才大略和戰略眼光,以及他全心全意為人民著想,救人民於水火的寬廣胸懷。

我的家鄉是黃、淮海低產地,植物不算太豐富,現在想起來,能吃的大概總有幾十種。當然,我說的是人快要餓死時用來救命的,並不是說現在可以用來豐富我們的餐桌。 那些當時人們吃起來津津有味的野草野菜,現在的人一般是不會吃的。只有一種野菜是個例外,前兩年有個朋友請我吃飯,餐桌上就上了苦菜。鮮嫩的苦菜只有一兩個葉,長長的白根,用來蘸甜麵醬吃,味道很不錯。當然這是極特別的現象,也不是總吃,只是在春季偶爾吃一兩次。

在那個年月,野菜也不是很好找的。野菜中有上品,中品,下品,還有極品。有一種野菜當地叫「針針兒菜」,針狀的葉子和莖鮮嫩可口,可作餡吃。後來糧食差不多夠吃了,還有人用這種菜作餡兒。人們吃的野菜的範圍在不斷地擴大,在找不到好菜的時候就嘗試著吃別的。有一次有人到我家告訴我們,說我二姨全身浮腫,讓我們去看看。她是吃了一種小葉有毒的野菜造成的,後來我們誰也不敢吃這種野菜。在那個歲月裡,我們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不斷地甄別著地裡的野生植物,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它們都有些什麼特性。

我對能吃的野草野菜一直有很深的感情,現在農村到處都有當時吃的野草野菜,一片一片的,在那些長滿野菜野草的地方,我走路很仔細,生怕踩壞它們,有時我還要在這些野菜跟前靜靜站好長時間,常有再吃一吃的衝動。有時我想,那些年月為什麼沒有這麼多野菜呢?當時要是像現在這樣多,好多人就不會被毒死或餓死了。前不久,我的女兒給我打來電話,向我抱怨她新租的院子裡楊花苗太多,根扎得很深,刨也刨不淨,煩死人了。她哪裡知道,我們當時要跑十八里路之外去搶拾這些菜根呀,這些細細的白根曾是我的救命恩人。

其實,就是在那個幾乎每天都有人病死餓死的年代裡,人們也有高興的時候,並不是每天都愁生愁死的。我和媽媽經常一起到地裡挖野菜,媽媽給我講過許多關於野菜的故事。她說,苦菜以前並不苦,當年王寶釧住寒窯,吃的就是這種菜,後來她作了娘娘,回憶起這段往事,不由感歎道:「苦哇!」所以苦菜就變成苦的了。有一種野菜當地人叫「醋溜」,味道是酸的,我常一把把地摞它的葉子吃,每一片葉子上都有暗紅色的斑,媽媽說,這些菜上原來沒有斑,有一次王三姐咬破中指寫血書,寫完後把血滴在了這種菜上,從此以後,這種菜就有暗紅色的斑了,那是王三姐的血跡。媽媽還給我講過一個笑話:她說,有一個農民到城裡賣柴,賣完後肚子餓了,到一個飯店想吃飯,站了好長時間不知吃什麼好,因為他捨不得花錢,家裡人還要等他賣柴的錢活命。後來他看到有人吃苦菜,就想,這東西地裡多得是,肯定不值錢,就吃這個,再來個餅子,好歹吃一點算了。要完了菜一問價,把他嚇了一身汗,一盤苦菜就要去了他一半的柴錢。他想,一盤兒苦菜就這麼貴,一個餅子還不要他三擔的柴錢嗎?嚇得他再不敢要餅子,胡亂把苦菜吃完就回來了。媽媽笑著說,其實,在城裡,十個餅子也賣不了一盤兒苦菜錢,人家把苦菜當稀罕兒吃,那是個講究,吃的是野味。

幾十年過去了,那個年月我還很小,但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年風調雨順,沒有洪澇風沙等自然災害,也沒有各種病蟲害。常聽大人們說,那些年餓死人,是因為蘇聯要債,至於為什麼欠蘇聯的債,欠了他們多少債,那就連大人也說不清楚了。後來才聽中共說那些年是自然災害,總之,要不是共產黨政策好和領導得力,中國人怕是要死絕了。一九六一年中共在八屆九中全會上說:「我國在過去三年中所取得的偉大成就,說明了黨的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是適合中國的實際情況的。」那個時候說「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適合中國的實際情況」,沒有人反對,後來又說不適合中國的實際情況,還是沒有人反對,現在說一黨專制「適合中國的實際情況」。要是看一看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中共報紙,就會知道那個時候中共說一黨專制不適合中國的實際情況。把歷史的前前後後串起來,你會得出一個結論,共產黨怎麼說都是對的,老百姓聽著就是了。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居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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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ne 28,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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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之國四川在三年風調雨順中餓死了至少一千萬人}[ZT] 林雪2006 Jan〈我向中央講實情 — 訪四川省原政協主席廖伯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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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民出版社在2005年11月出版了一本《當代四川要事實錄》,書中收入了原四川省政協主席廖伯康寫的一篇回憶文字〈歷史長河裡的一個漩渦--四川“蕭李廖事件”回眸〉。廖伯康在這篇〈回眸〉裡公開了天府之國四川在風調雨順的那三年裡餓死了至少一千萬人這個當年的官方調查數字。書出版之後,《龍門陣》的記者林雪訪問了廖伯康。《龍門陣》是人民共和國治下正常公開出版的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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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google.com.tw/search?q=%22%E7%AD%89%E5%9C%B0%E8%AA%BF%E4%BA%86%E4%B8%80%E6%89%B9%E6%B0%91%E5%B7%A5%E7%94%A8%E4%BA%BA%E5%8A%9B%22&hl=zh-TW&lr=&filter=0>
約有39項符合"等地調了一批民工用人力"的查詢結果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601&postID=5602&c_lang=big5>
這篇文章最早出現於網路可能在2006-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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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據說『上不聽中央,下不聽群眾』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李井泉(1909-1989)榮華壽考,根本原因很簡單 -- 他一直是號數最大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毛澤東同志的好學生兼好旗手。這是“官定版”李井泉一生經歷 --

江西省臨川縣人,入南昌市省立第三師範學校,1927年入共青團。「八一」南昌起義後,投身起義軍任二十五師政治部宣傳員。1930年到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任紅一方面總司令部辦公室主任,同年轉入中國共產黨,1931年後任紅三十五師政委、獨三師政委、三軍團四師政治部主任。1934年參加長征,任中央直屬縱隊政治處主任。到達陝北後,任二方面軍四師政委。抗日戰爭初期任一二○師三五八旅副旅長,與旅長張宗遜率部在山西開展游擊戰爭。1938年6月任大青山游擊支隊司令員。1943年至1945年,在延安任抗日軍政大學總校政委。解放戰爭時期歷任中共中央晉綏分局書記、晉綏軍區政治委員,華北人民解放軍三兵團政委,1949年與司令員楊成武率部挺進綏遠,貫徹執行和平解放綏遠的方針。同年10月任南下支隊政委,隨賀龍率部進軍四川。1950年1月任成都市軍管會主任、中共川西區委第一書記兼川西行署主任。1952年任中共四川省委第一書記,1960年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書記。1964年任西南三線建設委員會主任。1956年被選為中共中央委員,1958年增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後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中顧委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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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伯康說:事實上,從1959年起毛澤東意識到「浮誇風」問題,多次提出不得在農民中反瞞產私分,後來中央又就此問題專門發文,可謂三令五申,……』

三面紅旗浮誇風的根源就在毛澤東本人,歷史事證太充份太完備了,昭昭在目,但是中共的忠實幹部廖伯康直到今天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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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huanghuagang.org/library/sichuan_esi_1000wan.htm>
《龍門陣》2006年第一期


我向中央講實情--訪四川省原政協主席廖伯康
林雪
2006 Jan


原編者按:
1949年以後,四川發生的災難最大的莫過於1960年前的饑荒。那場持續三年的災難使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竟然非正常死亡1000萬人左右。那是一場本來可以避免的悲劇,要不是一批敢於講真話的幹部衝破重重阻力向黨中央反映四川的真實情況,這場悲劇可能還會延續一段時間。然而,這批幹部卻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大躍進」帶來大災難

1960年,全國性的「大躍進」已經進行了三年,人們面臨的現實是,農業生產遭到嚴重破壞。當年的糧食產量已經下降到2870億斤,比「大躍進」前的1957年下降了26%,國民經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四川的情況更加嚴重。從1959年到1961年,糧食年年大幅度減產,1961年的糧食產量已經下降到231億斤,比1958年的449億斤下降了218億斤,甚至比1949年還少收30億斤。可是,受全國政治氣候的影響,當時的西南局和四川省委主要領導仍繼續執行極「左」路線,對上浮誇虛報,隱瞞四川農業生產的實際情況。在四川糧食大幅度減產的情況下繼續大量往省外調糧,僅1959年至1960年三年就外調157億斤,幾乎相當於前五年外調糧食的總數。就在他驕傲地宣稱四川外調糧食「居全國之冠」的同時,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農村卻大量餓死人,城市也普遍餓飯,老百姓怨聲載道。

1960年11月,按照中央「糾偏」的指示精神,時任中共重慶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兼共青團重慶市委書記的廖伯康擔任了重慶整風整社工作團辦公室主任,負責與當時重慶所屬三個縣的工作團進行聯絡。

一大群在城裡指揮「大躍進」的幹部們,來到離自己並不遙遠的農村,所看到的情況觸目驚心。樹砍光了,房子拆來燒了,社員的很多東西都歸公了,為辦食堂甚至連社員的鍋灶也搬走了,家裡不准煮飯冒煙。長壽是當時重慶三個縣中的重災縣,1960年餓死人數以萬計,有些生產隊「到處家徒四壁,猶如豬圈,強壯勞力喪失,剩下孤兒寡母,令人慘不忍睹」。幹部們走進一戶「人家」,屋裡什麼也沒有:沒有床,沒有被褥,沒有鍋和灶台,連房子都沒有了牆,用稀疏的包谷稈紮起的笆子擋不住冬天的寒風;屋裡只有一個用來到食堂去吃飯的破碗,一個空空如也的櫃子。

工作組在農村認真傳達「十二條」(中共中央《關於農村人民公社當前政策問題的緊急指示信》)指示精神,老百姓聽了「大幹部」們的話,都相信黨中央的政策始終是正確的,認為問題出在公社大隊的這些「歪嘴和尚」把「真經」給念歪了。於是,那些剛剛還在對社員們指手畫腳的社隊幹部們被揪上了台,社員們就像當年控訴惡霸地主一樣,哭訴他們如何抄家搶糧、拆灶砸鍋,還將那些餓得不得不去莊稼地裡偷糧食的人捆綁吊打,致傷致殘,甚至逼死人命……一時間,社隊的幹部們被批鬥、撤職、抄家、逮捕,搞得殺氣騰騰。

為什麼那些執行上級指示最堅決的社隊,幹部們就越是顯得面目可憎可惡,生產就越糟糕?而那些執行上級指示時打了「折扣」的地方,情況反而還好一些。究竟是上級的方針政策錯了,還是基層幹部執行政策時發生了偏差?在嚴峻的現實面前,工作團的許多幹部不得不對高調滿天的「大躍進」進行深入的思考。


向黨中央反映四川真實情況

由於中央「七千人大會」前後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從1961年初到1962年上半年,全國的形勢逐漸有所好轉,可是四川餓死人的事卻還在繼續。

1961年五六月間,在重慶團市委機關中層以上幹部學習會上,大家對面臨的形勢和存在的問題坦蕩陳言。重慶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蕭澤寬和市委候補委員、市委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李止舟有時也到團市委來,同大家一起議論。會上有人提問:四川問題如此嚴重,餓死了那麼多人,中央知道不知道?

廖伯康說:根據我的判斷,中央不完全清楚。

團市委副書記于克書提出:我們是不是可以給中央寫封信,反映一下情況?

廖伯康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安徽的問題開始很嚴重,蓋子揭不開,後來有人給毛主席寫了信,毛主席派人去一查,就把蓋子揭開了。

一聽這話,幾個副書記都積極贊成給中央寫信反映四川的情況,並公推于克書來寫,因為他擔任巴縣整風整社工作團副團長,比較瞭解農村的情況。不過,于克書最後下決心給毛澤東寫信,是在四川省委工作會議之後。他聽廖伯康說,在省委工作會上,重慶組提的意見全都被捂下來了,沒能反映到中央去,便決定給毛主席寫信。信的署名是「一個共產黨員」,沒有署真名。為防止查對筆跡、查出從哪裡寄的,這封信寫好後又請團市委打字員(是個啞巴)打印,並託人帶到武漢寄出。

1962年6月,共青團三屆七中全會在北京召開。身為團中央委員的廖伯康同團中央候補委員于克書一道赴京參會。此前,廖伯康搜集了很多資料,想借此機會,向時任團中央第一書記的胡耀邦同志反映四川的嚴峻情況。

通過在團中央工作的老朋友遞信,耀邦同志決定單獨找廖伯康談一談。胡耀邦過去找地方來的同志瞭解情況,一般都帶有秘書、速記員和有關業務部門負責人,這次他只是拿了厚厚的一摞稿紙和一大把削好的鉛筆,隻身來到廖伯康住的前門飯店。

令廖伯康沒想到的是,胡耀邦不僅將談話筆錄交給了團中央書記處書記胡克實,由胡克實整理了一份簡報送到中央,還口頭向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兼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作了彙報。楊尚昆決定找廖伯康和于克書談話。為了「掩人耳目」,團中央以調廖伯康參加起草團中央全會文件的名義向小組請了假,于克書則是由團中央辦公廳通知小組,說要找他瞭解一些情況。入座後,尚昆同志首先打消廖的顧慮,要他講真話。

楊尚昆同志說:「又不是要你們來解決問題,只是要你們來反映情況,你們怕什麼?國務院辦公廳收到一位逃荒到陝西的四川人寫的一封信,題目是《一字一淚訴川情》,這封信把四川的悲慘狀況寫得非常具體,國務院辦公廳轉給了中央辦公廳。唉,我們看了也很震驚啊,還送給中央有關領導同志看了。」尚昆同志提到中央辦公廳還收到一封信,這封信寫得很好,簡明扼要,只有兩頁半,明確提出四川的問題是沒有認真執行中央政策,是政策出了偏差造成的嚴重後果。廖伯康一聽,知道于克書寫的那封匿名信中央也收到了。

尚昆同志繼續說:「我們知道四川死人的情況嚴重,但詳情如何,得不到證實。我們要四川報,四川始終未報。我們找民政部問,四川情況如此嚴重,你們是管救濟的,那裡究竟死了多少人?民政部說是400萬,實際上他們是通過四川省民政廳報的,中央不相信。然後又找公安部,公安部是管戶口的,現在的糧票、布票、油票、肥皂、火柴等一切生活用品都同戶口掛鉤,死一個人就抹掉一個人,這個數字應該準確啊!公安部查的結果,當然也是通過四川省公安廳,說是800 萬。中央依然不相信。但究竟死了多少人,中央不清楚。你說說,四川究竟死了多少人?」

廖伯康舉起一個指頭,說:「死了1000萬。」

「1000萬?你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

「是從省委正式文件上來的。」

「全國縣以上的文件都要送中央辦公廳,為什麼我不知道?」

廖伯康說:「四川省委下發的一份文件註釋表明,1960年底的四川人口總數是6236萬,而國家統計局中國人口統計年鑒上1957年的四川人口是7215.7萬,兩數相減正好約為一千萬。這只是從文件上推算出的數字,實際上恐怕不止。」

「為什麼?」

廖伯康說:「從1957年到1960年還有人口的自然增長數沒有包括進來,這還只是到1960年的數字,從1961年到1962年上半年,全國形勢都好轉了,四川卻還在餓死人。1961年底,江北縣還有人餓死;涪陵地區先後餓死了200多萬;1962年3月省委傳達『七千人大會』精神的時候,雅安地區滎經縣委書記說他那個縣的人餓死了一半,前任縣委書記姚青到任不到半年,就因為全縣餓死人太多被捕判刑。這份簡報剛剛發出就被收回去了,別說中央,就連四川的同志也不完全知道。雅安地委宣傳部副部長劉恩,早在1959年就到滎經調查餓死人的情況,並寫成報告上報,結果被打成『三反分子』。根據這些情況估計,四川餓死的人,起碼比我推算的還要多出250萬!但我正式反映只說死了1000萬。

尚昆同志聽到這裡,一拍大腿說:「就是你這個數字!」說著吩咐秘書將書記處小會議室裡的一個保密櫃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折疊賬本式本子,打開看了一下,又說了一句:「就是你這個數字!」

尚昆同志說:「在和平建設時期為什麼會死這麼多人?依你看,究竟在哪些政策、工作上出了問題?」


那個人上不聽中央,下不聽群眾

廖伯康頓了一會兒,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了一下,接著說:四川主要的問題,是沒有認真貫徹執行中央「糾偏」的有關政策。比如說農村自留地問題,1959年6月中央下發《關於社員私養家禽、家畜、自留地等四個問題的指示》,指出大集體中的小私有,在一個長時間內是必要的,有利於生產的發展,也有利於人民生活的安排。而省委主要領導卻把這個文件扣下來了,不准下發。困難時期老百姓把自留地稱為「救命地」,「救命地」長拖不決,也是餓死人很多的重要原因。

廖伯康問道:1961年我們四川搞了個「新三反」,實質上就是「反瞞產私分」,不知道是中央佈置的還是四川自己搞的?楊尚昆同志說:中央根本就沒有佈置過什麼「新三反」。廖伯康說:事實上,從1959年起毛澤東意識到「浮誇風」問題,多次提出不得在農民中反瞞產私分,後來中央又就此問題專門發文,可謂三令五申,但一直到1961年上半年,四川還在各地大搞反瞞產私分,抄家抓人。省委主要領導還主觀臆斷,搞瞎指揮。他在全省搞畝產萬斤的「萬斤畝」運動,這明明是假的,卻不准人懷疑,哪個懷疑哪個挨整,而且蠻橫地說我就不相信搞不出來,我搞不出來,我的兒子也要把它搞出來。他在全川硬性規定必須放乾冬水田種小麥。結果水放不乾,造成小麥播種時積水歉收。第二年春天田中無水,秧又插不下去,水稻也大幅度減產,兩頭失著。糧食減產了,他不是糾正自己的過失,還要繃面子,在鐵路、公路、交通沿線搞所謂的「高產路」,把遠離公路的人力物力畜力肥料都集中在「高產路」沿線做給人看,造成了新的「一平二調」。他還大搞「一個樣」,規定拉繩插秧搞密植,無論山上山下、平壩丘陵,栽種收割都要一個樣。這樣瞎胡搞糧食能不減產嗎?

廖伯康接著說:四川餓死這麼多人,省委主要領導的對策卻是向中央封鎖消息,不准談餓死人的情況,誰要談,就是小資產階級動搖性和軟弱性的表現。1958年四川人均佔有糧食630多斤(包括種子、飼料和工業用糧)。到了1961年,這個數字下降到373斤。三年之內下降了將近一半!情況已經如此嚴峻,他還是繼續欺上瞞下,硬繃面子,狠心剋扣群眾的口糧。四川城市居民每月口糧是21斤,幹部只有19斤,農村社員每天的口糧由公共食堂控制,一般是老秤(16兩為1斤)的4至5兩原糧(即穀子),打出米來只有老秤的2到3兩,折合新秤只有1到2兩米,城裡居民每月供應2兩肉和糕點,農民根本就沒有。這麼低的標準,有的地方還不落實,只有空指標沒有糧食。1960年7月1日,省委突然一道命令宣佈糧票作廢,把老百姓苦苦積攢下的4800萬斤糧食化為烏有,這種做法在全國也是絕無僅有的。此外,上調的糧食裡面還有一部份是寶成鐵路修成前邊遠地區運不出去的死角糧,是從萬縣等地調了一批民工用人力去揹出來的,而那些地方的人民更加貧困。這樣搞怎麼可能不餓死人!

聽到這裡,楊尚昆同志感慨地說:「你們今天所談的情況,很多中央都不知道,只知道四川上調的糧食多。四川口糧定量低,我們知道。我有個老同學在江津白沙教書,讓我給他寄點糧票去,我哪有糧票啊,只好給他寄了100元錢去。」

談話進行了三個半鐘頭,期間楊尚昆不斷直率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最後他問:「你們今天談了許多情況和問題,依你們的看法,總起來是些什麼問題?」廖伯康想了想:「李止舟對此說過一句話:上不聽中央,下不聽群眾。我看是合乎實際的。」


講真話付出沉重代價

廖伯康和于克書向楊尚昆同志彙報後的第四天,即1962年的7月2日,由鄧小平同志主持中央書記處開會,李富春、李先念、譚震林、楊尚昆等人參加。楊尚昆同志在會上彙報了四川的情況和問題,並反映了廖伯康和于克書要求中央派川籍司局級幹部到四川進行深入調查的建議。小平同志說:那就按照他們的意見,派人去。

派出的17名幹部分頭到了四川,大部份都先以探親的名義回到自己的家鄉,再去各處進行調查。17名幹部回到北京後都交了調查報告,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對於這次調查很關注,所有的調查報告他都看過,並打算請劉少奇同志閱後轉給毛澤東。

天有不測風雲。1962年8月,距離「七千人大會」還不到8個月,毛澤東在中央北戴河工作會議上就提出階級、形勢、矛盾問題,這個題目隨後成了9月在北京召開的八屆十中全會的主要議題。在這樣的形勢下,上述所有調查報告一下子沒有了音信。

不久,四川省委主要領導通過一些途經看到了于克書給毛澤東寫的信,還瞭解到有人向中央反映過四川的情況,於是開始了大範圍的追查。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統統落入「天網」,大量的「反動言行」被揭發出來,最後都集中到了蕭澤寬、李止舟和廖伯康身上,揪出了一個所謂的「蕭李廖反黨集團」。中央有關部門得知後,通過很多途徑給四川省委主要領導打招呼,甚至說你要再查就查到中央頭上了,可他毫不理睬,繼續狠批猛鬥。中央也沒有辦法,只好打算把幾個人調離四川。蕭澤寬被中組部調到了中僑辦,當了個政治部主任。中聯部部長李初梨準備把李止舟調到他那裡去,已經擔任高教部政治部主任的曾德林也準備把廖伯康調到自己手下,算是「惹不起躲得起」。可是當中聯部來調李止舟的時候,四川省委主要領導人說,李止舟是我們準備開除黨籍的人,你們怎麼還要他?弄得中聯部只好作罷。而廖伯康的調動,就更無指望了。

最後,廖伯康被「留黨察看兩年,撤消黨內一切職務」,下放到建築工地勞動;李止舟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下放到一個機磚廠當副廠長。重慶團市委的5個副書記被撤了4個。于克書和趙濟被免除團市委副書記的職務;副書記王竹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下到重慶市水上運輸公司去當了個副經理。

直到20年後的1982年,劃入此案的人才得到真正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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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方堯2005-4-28〈三年自然災害中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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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32項符合"外婆把它嚼碎了咽到"的查詢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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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週末》2005-04-28 15:35:20


三年自然災害中的母親
方堯(鄭州)
2005-4-28


母親生於1957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尚在襁褓中。母親的生命,被饑餓威脅著。

聽外婆說,那時外婆總是喝鹽水,因為聽別人說這個偏方是為了下奶。可是當草根樹皮都被吃光的時候,哪裡還有營養物質被轉化成奶水?就在母親快要餓死的時候,外婆抱著母親回了娘家--我的老外婆家。老外婆抱著瘦骨嶙峋的小孫女,淚如雨下。老外婆說,把娃兒送人吧,總不能讓娃兒餓死呀,誰能不讓咱娃兒餓死,咱就送給誰。外婆聽老外婆這麼一說,不禁放聲大哭:孩子是娘的心頭肉,是娘的心頭肉……

可又有什麼辦法?餓得浮腫的老外婆從缸底抱出一個箱子,打開鎖,箱子裡又有一個小箱子,小箱子裡面有一個孤零零的雞蛋,上面有厚厚的一層灰。老外婆吹掉灰,把雞蛋放鍋裡煮熟了。用手絹托著遞給外婆,說,把娃兒抱到路邊,把雞蛋放到娃兒身邊,誰要抱養,這雞蛋算個理情,你在旁邊看著。

外婆接過了雞蛋,抱著我的母親,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門。到了三條大路交匯的路口,外婆把母親和雞蛋放在那裡,自己躲到一棵大樹邊看著。

外婆說,那時候什麼地方都沒什麼聲響,沒有狗叫,沒有鳥叫,能吃的樹皮都被劫了,能吃的草根都被挖了。只是偶爾會聽到幾聲烏鴉叫,但人們都認為這種鳥十分晦氣,寧可餓死也不會吃它的肉。外婆的描述讓我感到,蒼天就像一個棺材蓋,厚土就像一個棺材底。路上很冷清,幾乎沒什麼行人,偶爾有幾個,也是面黃肌瘦,行色匆匆。但他們彷彿都對自己腳邊的嬰兒視而不見,只是低頭趕路。大概那時候的人們都非常純樸,既然不抱養,就不會拿走惟一的雞蛋。外婆從上午一直等到天黑,沒有人彎下腰去抱孩子,甚至沒有人停下來看一眼孩子。別人都在挨餓,不抱養也在情理之中。外婆說到這裡很平靜,但我卻感到了極度的悲傷。外婆說她到最後嗚嗚咽咽地哭了一通,終於決定,不管災難多大,也要把娃兒養活。外婆把雞蛋殼剝了,把雞蛋餵了母親,那蛋殼沒扔,外婆把它嚼碎了嚥到肚子裡去了。外婆說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只記得這一整天,一個大人和一個嬰兒,一共只吃了一個雞蛋。

外婆搜羅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老外婆多年積攢的幾件首飾,向別人借了少得可憐的一點麵,大概只有一碗。這一點麵,救了我母親的命。每當母親餓得哭不出聲快暈厥時,外婆就捏一把麵,煮成麵疙瘩,餵給母親喝。這時大人也喝一點,外婆說,雖然她也餓得很,卻喝得很慢很慢,一旦感到嘴裡有一個小麵泡,就含在嘴裡不嚥下去,而是趕快抱起母親對準她的小嘴,吐出來餵給母親,然後說,別讓娃兒餓死了。

就這樣,我的母親最終熬了過來。但在以後的歲月裡,卻落下了暈厥的病根。有時站著好好的,會突然暈過去。我親歷過兩次,嚇得我魂不附體。

母親所經歷的那段歷史,我雖沒經歷,但我能時時感到它的沉重和艱辛。因此,我決不糟蹋糧食。我覺得糟蹋糧食是一種犯罪。或許,許多浪費糧食的人也會知道,在某些時候,一個饅頭等價於一條生命,但是,在食堂和飯店經常有這樣的景觀:一張張桌子上,狼藉一片的是剩下的飯菜;在某個地方,大缸一樣林立的是泔水桶。歷史的苦痛,很容易被後人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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