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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8 15:51 楊照〈令人難以置信的「自述」── 凌耿的『天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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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lfNut — 無心的邂逅
albert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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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筆記
2010-07-18 15:51

令人難以置信的「自述」── 凌耿的『天讎』
文/楊照

新出的「經典版」『擊壤歌』中,附林俊穎的「從前從前有一個陽光世界」,文中提到:

「從現在一弧的視角看去,曾經曇花一現的凌耿的『天讎』(民國六十一年初版)或恐是『擊壤歌』相當有意思的鏡像。正當小蝦熱血澎湃卻口齒不清的大中國情懷爛漫如三月杜鵑,新中國的十年文革趨近結束,在那人間浩劫式的集體殺戮,十六歲的紅衛兵凌耿以地獄變那般的武鬥清算、造反有理的亢奮血腥塗寫青春,膨脹其野蠻新領;以串連走闖大江南北、朝聖見了毛澤東壯遊了少年,唯一如地雷區伶仃一株蓓蕾的初戀女友梅梅終究死於少年與少年間的戰爭槍火。」

『天讎』在台灣,的確是「曇花一現」,甚至沒有正式的「台灣版」,林俊穎文章說的「民國六十一年初版」,指的應該是香港版。封面上是模擬火焰光影的紅底,上面寫著「天讎」兩個斑駁的大黑字,副題是「一個中國青年的自述」。版權頁寫的出版者是位於九龍佐敦道的「新境傳播公司」。

這是一本充滿神秘色彩的書,一翻開就到處玄機。首先入目的是香港出版商的說明:「本書英文本是由美國G. P. Putnam’s Sons於今年一月在紐約發行,新境傳播公司取得了中文本發行權。」雖然是「一個中國青年的自述」,這本書原來是以英文出版的,我們讀到的是翻譯本,不是凌耿的原文。接著又有一篇簡短的「序」,寫序的人也不是凌耿自己,而是「研究計畫主持人」和「研究員」,他們明白地交代:「本書是根據凌耿寫的中文稿五十萬字和數位中美人士所作三百多小時的正式訪問,再經全體研究人員密切合作,費時數年才得以完成。」那麼,就連英文本都不是根據凌耿的原文,而是一個集體研究計畫的產物!

我書架上翻脫了書封的這本『天讎』,在「序」的背後,又有一張手工貼上的「說明」:「這本書是民國六十一年在香港出版的,曾在東南亞和台灣暢銷。本社頃續取得在台灣的發行權,恢復在台灣銷售。書中提及中共方面的人名及機關名,皆未加『匪』字或『偽』字;還有已被竄改的地名,亦皆未刪改,以存其真。」署名是「綜合月刊社啟」。

這段「說明」解釋了為什麼沒有台灣版,而是在台灣發行香港版的真正原因。因為如果有台灣版,基於「漢賊不兩立」的立場,基於拒絕承認「匪偽」的態度,那麼文中出現所有與中共相關的字距,全都得經過修改。要修改的地方太多,費時費力還是其次,更麻煩的是如果在行文中加滿「匪」、「偽」,哪還是一個經歷文革大陸青年的回憶自述?

「說明」之後,仍然還不是本文,又有一篇「譯者序」,序中表示了中譯本「完全忠於原著」,並強調:「這是一個真實故事,但是它的傳奇性內容和戲劇性發展並不亞於一本小說。」

的確,我們很難真正弄清楚,書中的內容到底有多少是「小說」,因為實在太「傳奇」,太「戲劇性」了。

明顯的「傳奇」在於主角凌耿是個廈門第八中學的十六歲學生,從一九六六年六月,到一九六八年七月,這中間他經歷了完全不像、完全不該是一個十六歲少年會有的事。他參與鬥爭、逼死了老師,對廈門的「四舊」進行「打砸搶」,然後帶領新成立的組織遠征福州,在福州展開鬥爭,先是在「八二九事件」中被痛扁一頓,接著竟然能迅速發展組織,反敗為勝。再下來,他和幾位戰友踏上了「串連」的旅程,見識了火車上的奇情怪景,度過無數波折,終於到達北京,在北京參加了毛澤東對紅衛兵的視察大會,險險逃過散會時被人群踏死和橋樑坍塌的危險,逗留四十天看盡了北京的風景名勝。

回到福建後,鬥爭的層級與激烈程度升高了,凌耿所屬組織快起快落,不管起落都牽涉到越來越血腥的打殺, 到最後鬥爭雙方都搶了軍方武器,成了變相內戰,死傷狼籍,死者中包括了凌耿深愛的女友梅梅。梅梅死後,凌耿對革命、鬥爭失去了興趣,也對中國失去的信心,一九六八年七月一個夏日黃昏,和他的二哥一起從廈門海泳逃離中國,書末最後一段說:「我們經過了鼓浪嶼和廈門大學,回頭一望,只見廈門島的半邊天天色通紅,像是燃燒著烈火,左邊的山巒如巨蟒似地蜿蜒著。然後,恐懼又湧上心頭,我發覺我們是茫茫大海中的兩顆小粟。」

不過真正讓人不安的,還有書中隱伏的戲劇性,怎麼看都不像是現實中可以解釋的。例如說一個始終被蒙在鼓裡,不管整個廈門市被兒子帶領的組織搞得天翻地覆了,都用一貫無知態度疼愛兒子的媽媽角色。例如說他攜帶上京似乎總也不虞匱乏的盤纏,完全不像家中財力可以提供的。例如說組織指派他擔任「生產總指揮」,一到工廠就獲得了女工們對他熱情支持。又例如說,他那個毫無鬥爭表現、缺乏鬥爭個性,溫柔良善卻始終在組織裡擔任要職的女友梅梅。就算在人人都發瘋、事事無常理的文革中,這些看起來都還是太牽強了,比較接近像是為了營造一個具有通俗肥皂劇迷人賣點,硬是打造出來的情節。

林俊穎的文章中回顧:「朱天心於『擊壤歌』之前,曾在金山救國團活動聽過凌耿演講,深深為之撼動。一九七八年七月八日、九日,『三三』在台北市郊今已不存在的『大春山莊』辦了一場聚會,新婚且要赴美取經的凌耿也參加了。『 擊壤歌』與『天讎』唯一的一次交會吧(山川之故國,風露想遺民)。」

那時,距離凌耿游泳逃出大陸,幾乎整整十年;距離『天讎』英文本出版也有了六年了;距離四人幫倒台兩年多;再過一年,鄧小平確立「改革開放」的新路線。之後,文革的記憶與史料逐漸整理出土,然而最早提供西方世界對於文革中「文攻武鬥」具體描述的『天讎』卻漸漸被淡忘了。

林俊穎說:「我大膽將兩書比並,隱隱覺得如同時間差的兩端,機緣與所有條件的排列組合的變異引生截然對立的局面,然而兩岸少年有著相同基因圖譜,初萌空疏,喜夸夸大話立大志,過多的淚水,過剩的精力,一日如一生,渴慕一種精純的道德理想國。信念或實踐,必然要與成人的體制世界對決,精衛填海式的少年災難與破壞, 無所不在,而如飄風驟雨。」

『天讎』與『擊壤歌』兩書並立,最相近的是它們的時間尺度,都紀錄了十六歲青年一、兩年中的經驗經歷。然而『擊壤歌』結尾,小蝦奔赴的「大事」,是大學聯考,凌耿卻是蹈海離鄉,兩者如此天差地別。『擊壤歌』的時間,充滿了無盡的思想與感受,幾乎沒有什麼動作、事件;『天讎』的時間,卻充滿了動作、事件,以至於使人無從思考、無從感受,或許就是那樣無暇思考與感受的快節奏,使得無論如何強調其「真」,閱讀『天讎』總是難以信其為真,難以「入戲」。而保留一點懷疑『天讎』那樣荒謬世界存在的空間,從人文化成的角度看,也該還算是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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