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朝,汀州,一個小地方.

那裡很繁榮,但是還是有窮人.

有一年,那地方來了一個乞丐,是個年老的男子,他每天手中拿著一支像拐杖的東西,然後到街道來乞討.

連個破碗也不放,任由人家把銅錢丟在地上.

有個姑娘,每天都給他十個銅錢,然後就匆匆離去.他都低著頭也不管人家的,彷彿怎樣低頭都不累,直到他想離開時,他才會站起來把地上的銅錢都收走,然後離開街道.

他離開街道之後,會去街道旁買包子,每天都只吃一餐而已—而他住的地方,是一個破廟,本來那地方不會有破廟的,之前有戶人家,因為求神拜佛把命撿回來,那戶人家請人家打造一座更大間的廟,請神明搬了家,故有現在這座破廟的存在.

他天天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出去乞討,之後買兩個包子,然後回到破廟.

除非老天不賞臉,下起雨,不然他從不休息,一定外出到同樣一個地方乞討.而那位給十個銅錢的姑娘也一樣,除非下雨,否則她也會天天出門,每天給那個乞討的老人家十個銅錢.

那位姑娘她們家在當地是書香世家,很有名的,那姑娘有個大哥,一直在參加科舉,可惜運氣不佳,現在還只是個秀才,連個舉人也考不上.

其實那姑娘跟他大哥都很有文采,兩人也很喜歡吟詩作對,兄妹倆沒事都在自家的涼亭賞月喝茶,有時互相考著吟詩作對,那姑娘可惜是女兒身,不然如果去參加科舉,一定考得上.

連他大哥都認輸,覺得妹妹才是家中最聰明的人,他大哥也不吃妹妹的醋,很疼愛妹妹.那姑娘芳齡十九,她大哥二十二歲,兩個都是家中爹娘疼愛的寶貝.他們的爹是當今朝廷的翰林大學士,他們爹娘的親事還是皇上賜婚的.他們的娘,是當今九王爺的千金.

他爹都會念他的兒子,連個舉人也考不上,丟他們家的面子,他們的娘倒是安慰自己的兒子,說:鐘鼎山林,人各有志,不是科舉才是你的路,走別的路也可以.

好在他們家有這個娘親,不然他們那凡事一板一眼的爹,很不好惹,只要惹到他爹,念一串文章給你聽都有—這也無非用來教訓人罷了!

這書香世家,姓辜,辜家有很多親戚都在朝為官,當地有事情擺不平的,只要請辜家人出來,大多都會順利擺平.

這天,老乞丐又出來了,他依舊頭低著,不跟人家的視線接觸.辜小姐又出門給那位老乞丐十個銅錢了.她要走時,老乞丐叫住她了,老乞丐說:謝謝姑娘每天賞錢!辜小姐說了:老人家,我只給十個銅錢而已,也不多!老乞丐說:是番心意,而且不間斷,難能可貴,所以特別感謝姑娘!辜小姐說:不客氣!就離去了.

那老乞丐一直看著那姑娘的背影:好個嬌俏的姑娘,連隨身丫鬟都沒有,那位姑娘脾氣似乎很好,他一直在心中念著.

該回破廟了!老乞丐站了起來,然後收走的地上的銅錢,再慢慢走路,去買兩個包子.老乞丐有個隨身水壺,不怕沒水喝的.

回到破廟之後,一樣吃過東西,才躺在有著稻草的地方睡覺.老乞丐知道自己身上破爛,又不愛乾淨,只有很受不了之下,才會摸到最近的溪邊跳下去,著一身衣服洗澡.

今天天氣炎熱,老乞丐一直睡不著,身上又黏膩得緊,老乞丐爬起來,走到最近的溪邊就跳下去,他隨意搓著身子跟衣服,直到滿意才爬起來—忽然,他發現有個人站在遠遠的地方,被老乞丐瞧見了.

老乞丐發火,指著那人說:你眼睛會長針眼,連我老人家洗澡也敢偷看—那人匆匆跑掉了.老乞丐在自言自語:那裡來的髒鬼,好在我都穿衣服洗澡.

老乞丐走回破廟,一身溼答答,也不能躺在有稻草的地上,於是他去破廟外邊的地面上,隨意躺著了.

這樣他還是睡著了.直到天亮,老乞丐伸了個懶腰醒來,他說:哇!晚了!得快點去佔位置.老乞丐又拿著拐杖出發了,其實他的位置不會有人佔走的,老乞丐觀察過,自己是附近最窮,窮到只得乞討的了.

又去坐在自己的位置,老乞丐低下頭,一到下午時分,那位姑娘又來了,她一樣給十個銅錢,不一樣的是今天有個小丫鬟跟著她,小丫鬟一走到老乞丐身邊,就捏緊了鼻子,說:小姐,這個人好臭,你為什麼要給錢?!辜家小姐說:小翠,不得無理,你以為人家喜歡這樣出來乞討嗎?小翠又看著老乞丐,老乞丐看了小翠一眼,說:小姑娘,你鼻子靈光,跟狗沒兩樣!小翠生氣了,說:小姐,你瞧這乞丐,多討人厭!辜家小姐打著圓場,說:小翠閉嘴,真後悔帶你出來!老人家,我們先走了!老乞丐對那位他喜歡的姑娘點點頭.

老乞丐又盯著姑娘家兩個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想著:那位小翠姑娘也真是,害我說了粗口.

時間一到,老乞丐又照往常那樣離開了.

隔天,他像往常到街道乞討,奇怪的是,今天不見那位姑娘來給十個銅錢,老乞丐心裡在想:該不會發生什麼事?那位姑娘—他一直想著,眼見太陽要下山,姑娘還是沒過來.

老乞丐回到破廟後,邊吃包子邊想:真是的,害我牽掛著這個姑娘,我這輩子最不想要的就是心有牽掛!於是,老乞丐把所有念頭都丟開了.

太陽出來了,老乞丐也醒了,他又匆匆到街道上乞討,今天那位姑娘也沒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沒事?!老乞丐搔著一頭亂髮,嫌煩了,就站起身來,今天只討到中午,不乞討了.

老乞丐到處走著,走到一戶大戶人家門外時,忽然看見那個叫小翠的匆匆跑出來,老乞丐說:狗鼻子姑娘,你家小姐呢?小翠說:又是你,臭要飯的,我家小姐生病了,我要去請大夫.小翠跑走了,老乞丐伸長脖子一直朝裡面看,然後憂心著:好端端的姑娘家怎麼生起病來?都不能出門,一定很嚴重.老乞丐在人家的門外一直踱步,直到小翠找了個大夫回來.

小翠看到老乞丐,說:臭要飯的,你怎麼還在這兒,趕快走開!然後小翠跟大夫就進去大門內,老乞丐一直張望,心裡也跟著著急,說:希望姑娘家沒事才好!

老乞丐也不敢再留著,買了包子就回破廟了.晚上翻來翻去睡不著,滿心念頭只有:那位姑娘心腸好,希望老天爺保佑她!邊模糊睡著了.

又隔天,他沒到街上乞討,而是沿路找大夫,他有記住那位大夫的長相,好在找了一天被他找到了,老乞丐不敢進去藥鋪,在門外張望,大夫看見他的樣子似乎是不敢進來,於是就走出來.大夫說:老人家有什麼事,要看病嗎?老乞丐搖頭,說:我一身髒亂不敢進去,只是想要問大夫,昨晚你去診治一位姑娘,她還好嗎?大夫想了一下,說:喔!老人家是昨天在辜家門外那一位,辜家小姐得了急病,我診治的結果是誤喝了有菌的水,我給她開藥方了,沒事的.

老乞丐想了想,說:大夫還會上辜家去嗎?大夫說:應該不需要去了.老乞丐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

老乞丐一直走,又走到辜家門口,又探頭在看,裡頭有人忙來忙去的,老乞丐想了想,回到破廟,把唯一一套乾淨的衣服拿出來,然後又跑到溪邊去洗澡了.頭髮身上洗得一乾二淨,回到破廟,換好乾淨的衣服,頭髮梳理好,拐杖丟在破廟裡,然後往辜家的方向走去.

他到辜家敲著人家的大門,下人來應門,問是誰,他說他是大夫,來看小姐有沒有好一點,下人請他進去了.

下人直接帶他到小姐房門外,再叫小翠通報小姐,這時,小翠認不出眼前人是那位老乞丐,而是一位斯文俊秀的公子,只是白髮和那位公子年紀很不搭.

小姐有請大夫進去了,他一點也不慌張地走了進去,然後隔著簾子,給那位姑娘診脈,姑娘的脈象平穩,他給姑娘說:得查看面容跟舌頭,於是那位小姐打開了簾子,他看著那姑娘的臉,面色不錯,舌頭也還好,他略懂醫術,終於放心了.

他給那位姑娘說:小姐,你會很快好起來,我先走了!他站了起來,小翠急著給他錢,但他走得很快,即刻走出辜家大門.

隔天,他又當老乞丐了,又到街上乞討.他心裡想著:不出三天,姑娘又會來找他.

果然沒錯,那位姑娘三天後又來給他銅錢了,他喜歡這位姑娘,但受不了拘束,於是默默關懷著這位姑娘,直到辜家小姐嫁出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