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CHANG, HSIU-FEN
永遠的飛行員蔣彤雲
這個社會裡,總有些人教我們深深的感動,他們是無名英雄,是勇士,永遠的飛行員——李中良,胡中英,郭建志。民國七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空軍新竹基地三架F-104戰機在一次飛行訓練結束返場途中,失事墜毀,李中良,胡中英,郭建志三名飛行員在短短十分鐘內,相繼殉職,當年三人都不滿三十歲,中良還是個年輕的父親,兒子寶寶不滿三歲,建志新婚不及半年,中英訂婚不久,正積極籌備婚禮,未婚妻當時正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那是三個年輕、帥氣、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年輕飛官啊,時間過的真快,一眨眼,那已是二十六年前的往事,如今,除了家人、同學、昔日同袍,誰還記得他們這年輕的仨人? 誰還記得他們為保衛中華民國台海安全,末了犧牲保貴生命的故事?么洞四戰機曾經是台灣空防上唯一飛行速度超過2馬赫的戰鬥機,也是飛行員極度嚮往能親自駕御的戰機,當時服役新竹基地的么洞四飛行員都是空軍最頂尖的飛官,為維護台海安全,一年四季,無分晝夜,飛行員隨時接獲指令,便起飛執行巡曳台海領空、以及護航任務。新竹的三月天,正是初春、天氣多變季節,新竹距離大陸近,常有來自大陸的冷高壓過境,兩個冷高壓中間常形成鋒面,而高壓出海後所引起迴流,也就是南來的氣流,會形成低雲濃霧,這樣的氣候突變性高,突變的天候對飛行來說是挑戰,這時飛行員執行飛行訓練和護航任務時就得非常謹慎。當時兩岸尚處於緊張對立狀況,無論一般的巡弋或護航架次頗為繁重,即便是天候不好,飛行員一旦接獲指示,也得立馬起飛,資深些的一天飛三批不是神話,穿在身上的飛行衣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民國七十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十餘架么洞四戰機在狼嚎聲中起飛,不久,突然傳出有三架戰機失事墜毀的消息,當時媒體忙成一團,我得知這三架失事戰機同屬41中隊,便自辦公室返家,打開電視與收音機,焦急地等候,不斷的默禱,希望仨人能化險為夷,大難不死,活著回來。後來的結果是叫人心碎的,三架戰機飛行員李中良、胡中英、郭建志,在短短十分鐘裡,相繼犧牲了年輕的生命。中良的父親失事不久自老家花蓮趕來,面對中隊長吳慶璋,對軍方和中隊沒有一句責備的話,老人家唇角不斷抽慉,強忍悲痛緊緊握著吳慶璋的手,說的第一句話是,他雖然失去兒子,但是囑咐吳慶璋要振作,因為隊長還得要帶領全中隊的弟兄,他說四十一中隊是戰鬥部隊,士氣不能低落,聽到這裡,吳慶璋別過頭去,不教老人家看到眼中的淚水。隊員孟繁斌與綽號老烏龜建志是官校同期同學,兩人情同手足,他向匆忙趕來等候消息、建志的妻子慧珍轉達不幸消息之前,曾在建志寢室門前躊佇許久,始終提不起勇氣敲門。中英當時已訂婚,正著手籌備婚禮,未婚妻懷了身孕,兩人正歡喜期待小生命的出生,不過,中英殉職不久,未婚妻終因傷心過度流產。三人失事地點分別在桃園紅毛港一處魚池,與新豐山頭,面積既廣又分散,海軍救難隊員和私人打撈公司的潛水伕,在魚池裡進行屍塊和機骸的打撈作業,部隊的弟兄們沿路撿拾屍塊,他們將屍塊小心翼翼地收妥,攜回新竹市立殯儀館存放,中隊空地勤弟兄長期相處,彼此早已建立休戚與共、比手足親情更深刻的感情,弟兄們自願二十四小時排班,在殯儀館為三人守靈。此後的幾天裡,破碎的屍塊陸續自漁塭中浮起,送回新竹,吳慶璋和航醫一一檢視屍塊,認屍過程慘不忍睹,三名烈士沒有頭沒了腳,身軀支離破碎血肉模糊,吳隊長只能從網狀背心、靴子、破碎的衣物,確定誰屬,他卸下背心上的彈藥,簽收後請新竹市火葬場,通融優先火化,再將火化後的骨灰送回殯儀館仨人的骨灰檀裡,遺物則分別交給烈士的家人。 猶記殯儀館靈堂前,中良的妻子麗萍、中英的未婚妻、老烏龜建志新婚妻子慧珍、我,四個女人默默燒著紙錢,對仨人是止不住的思念與不捨,中英的未婚妻啜泣中,要我代為向中隊長轉達她的感謝,她說中英告訴她,這陣子受到中隊長的肯定和鼓勵,誇他飛行有進步,這讓原本被罵到幾無自信的中英,對自己重拾信心,因為自信,和她談起未來,也多了笑容...... 身為軍人,以救國救民為職志,以大仁為依歸,軍人之勇,在成仁取義,中良,建志,中英仨人的成仁取義,留給家人的,是漫長又無絕期的思念,中良,建志倆家人原本分別住在延平路慈恩八村飛行官舍裡,那一場錐心的痛,中良的妻子麗萍帶著當時才三歲的兒子寶寶,搬離官舍那個叫人傷心的地方,建志新婚不久的妻子慧珍,自此未再回到村子裡,中英未婚妻則離開新竹,遠走他鄉。26年來,麗萍,慧珍至今仍孒然一身,她們用一生的守候,思念為國捐驅的丈夫。26年來,每年的青年節前,老隊長吳慶璋會前往碧潭探視那曾經一起編隊飛行、同甘共苦的弟兄,和碧潭裡那些躺在墓碑下的殉職飛行員一樣,他們不曾將愛台灣掛在嘴邊,但是他們用生命守候台灣這塊土地。這個社會裡,總有些人教我們深深的感動,他們是無名英雄,是勇士,在家人同袍的心裡,他們是永遠的飛行員——李中良,胡中英,郭建志。時間過的真快,轉瞬之間,那已是二十六年前的往事,二十六年來,台灣正一步步走向是非不分,階級對立的情境中,當年赤膽忠心向國家,如今國家視我為土芥,當年為保家衛國奉獻大半生的退伍軍人,近來成了部分媒體和名嘴口中的賊,在這場文革武鬥式的年金改革中,成了清算鬥爭的目標,中良,建志,中英和這場文革有啥關係呢,有,當然有關,許多仨人當年的夥伴,願意拋頭顱灑熱血,誓死保衛國家的昔日同袍,如今正面臨部分媒體和名嘴鋪天蓋地的討伐,仨人如果還活著,這會兒都已屆齡退伍,仨人如果還活著,也將是這波鬥爭的對象,如同他們的前後期同學--那些在那個年代僥倖活著退伍的飛行員,我說僥倖並不為過,那個年代的飛行員,多半都曾經有過與死神擦身而過的經驗,每個飛行員都有說不完的故事,活著退伍的老兵較幸運,沒有成了碧潭公墓裡墓碑下的一員。沒有一個國家的國民,是如此踐踏老兵的尊嚴,沒有一個國家的國民,對軍人的犧牲與奉獻是如此的嗤之以鼻,沒有一個國家的國民,是如此冷酷的對待曾經守候他們安全的軍人,更沒有一個國家像現今台灣的氛圍,如此仇視一生戎馬的退伍軍人.....我從未參與街頭活動,總覺得街頭運動多半會造成社會的不安,但是今年的九三很不一樣,隊伍裡有許多中良,中英,建志你們仨人官校的同學、和昔日的袍澤,你們若是問我為啥這把年紀了,還走上街頭,我要告訴你們,因為我們要捍衛屬於革命軍人的名譽與尊嚴,許多當年你們的長官,如今已步履蹣跚垂垂老矣,他們和你們一樣,曾經用血肉保護台灣這塊土地上的所有百姓,但是,今天他們被說成是小偷,被說成是賊。我是蔣彤雲,吳慶璋的妻子,隊員和太太們稱的隊媽,是這個社會的氛圍,讓我不得不走上街頭,中良,中英,建志,你們天上有靈,就請守護當天所有被迫走上街頭的老兵,咱們要的不多,唯有找回被踐踏掉的尊嚴與名譽。英國首相邱吉爾說:我們都虧欠死難的英國軍士,因為他們的犧牲,大家才能安全的活著。九三軍人節前夕,謹以此文紀念中良,中英,建志,我那為國捐軀的三位手足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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