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名叫Iris的貓 O子
當年抱著滿懷凝重搬出和她同住了三個月的寢室﹐四十四年沒 再見面的室友終於連上了線﹐還約同另一位同班同學﹐兩對夫 婦加一個最小尚未出閣的女兒﹐聯袂從溫哥華南下﹐開車到西 雅圖來看我。 要知道﹐那時的木蘭村﹐起先住的是大通舖﹐洗的是大澡堂﹐ 後來改建成四人一間寢室﹐至於有蓮篷的隔間浴室﹐就是更久 以後的事。所以﹐我們的「革命情感」是從頭到腳﹑毫無隱私 的情況下建立的。 即便如此﹐她們還是很雞婆地想知道我的戀愛史﹐為什麼可以 瞞過同班又同寢室的同學。他是那麼的嚴肅﹑我是那麼的活潑﹐ 怎麼也想不透﹐怎麼會結成連理? 她們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我是這樣一個遠庖廚的拿筆桿子的 人﹐如何能埋身在餐館廚房二﹑三十年﹐忍心與同學不通音訊。 我是去年得到地址電話即開車北上﹐拜望過乃娜﹐雲先雖然也 住溫哥華﹐卻四年多沒有消息﹐不知到何處雲遊去了 雲先再度出現時﹐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牧師婆﹐她和夫婿跑到 北加州潛心研究神學四年﹐從年輕時一心養豬的農學士﹑移民 加拿大開過餐館﹐現在卻成了耶穌的僕人﹐二人忙於佈道﹐只 有星期一休息。 乃娜和她從去年冬天就商量著﹐一等雪季過去﹐就開車下來看 我。四月初打電話來約時間﹐訂在四月二十一日﹐以致我去達 拉斯參加小敏婚禮的匆匆往返。 我的意思是﹐在家做飯吃﹐比較從容﹐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敘 舊。 我女晴兒在我出發前就問好了菜單和需用的食材﹐我的飛機在 西雅圖一著陸﹐打電話問她在那裡﹐她說剛買完菜﹐正往機場 方向開來接我。 這樣﹐我可以先把鍋貼做好﹐急速冷凍﹐置凍箱備用。次日一 早﹐把牛肉和牛筋燉上﹐獅子頭燉軟備用﹐蝦子剝好﹑漿好﹑ 雪豆摘淨﹐十香菜的食材該切的切﹑該泡的泡﹐大白菜﹑豆腐﹑ 寬粉條準備好﹐等她們下午抵達﹐可以專心喝茶聊天﹐不致手 忙腳亂。 乃娜是一身鮮紅大圍巾﹑黑長裙﹑紅高跟鞋﹑紅色中式背心﹐ 在往日的美麗之外﹐更加一層成熟豐潤。雲先穿的是藍花小棉 襖﹐清新親切﹐見了面緊緊抱住我﹐好像要把四十幾年的想念 孤注一抱! 鈞宏將軍當年唸陸官﹐和乃娜青梅竹馬﹐南北相思﹐畢業後結 成連理﹐育有四千金。退役後﹐雖然大隱於海外﹐對黨國大事 關切更殷﹐熱血依然澎湃﹐此行雖然是陪著夫人開同學會﹐還 是要在我家電腦上網看國內新聞。 謝牧師則捧著我三十幾年前的舊作「大豆田裡放風箏」進門﹐ (還好﹐不是聖經)﹐告訴我﹐他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讀過。 其中有一篇【凝重】就是記載當年雲先開夜車為他抄寫養豬學 的深情。(那時候﹐還沒聽說有xerox)。 乃娜的小女兒治瑋﹐向公司請假同來﹐幫忙開車﹑看地圖﹐也 來分享這一份醇厚的友情。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把白菜豆腐粉條排好﹐點起桌上型火鍋讓 它們和獅子頭一起慢慢熬著﹐獅子頭(我特意把它們做成中號﹐ 每人吃兩粒也不會亂叫吃不下)﹐牛筋和牛腱肉都已柔軟入味﹐ 當我開始切十香菜碼時﹐就把鍋貼煎上﹐這樣的安排﹐臨時熱 炒的和費時燉煮的可以同時上桌。 女婿先前一晚問我﹐要準備什麼酒品飲料? 這一問﹐令我愕然! 誰知道啊? 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陌生﹐大家都已步入老境﹐當年海陸空 通吃﹑蔥薑蒜韭不忌﹑烈酒﹑可樂﹑隨便喝的豪興還在嗎? 醫生設了什麼嚴限?我竟一無所悉! 「不管啦! 隨便弄一點就是﹐舉杯的時候可以意思意思。」 女婿很貼心﹐特別把幾張老照片印出來﹐雲先和乃娜試著回憶 教室的座位﹐誰和誰坐在一起﹐誰和誰戀愛﹐誰和誰結婚… 談到雲先離開復興崗電台後就離開新聞工作﹐隨夫浮沉﹐養豬 也好﹑炒菜開餐館也罷﹐六十歲開始修神學﹐還是跟著他﹑為 他抄筆記… 我在電腦上 show off 我的布落格﹐竟然連一個讚許的表情都 沒賺到 她們不玩電腦﹐跟本不能領略我一天到晚掛在網上的深情與樂趣 另一股陌生感悄然襲上心頭… 我突然跟雲先說: 「昨晚我就下定決心﹐如果妳此行膽敢浪費時間向我傳教﹐ 我就送妳一本三民主義!」 在爆笑聲中﹐她們也知道﹐我是從小受洗的天主教徒﹐家族分屬 不同的教會﹐和樂共處﹐親情不悖。 鍋貼﹑獅子頭和牛筋都受歡迎﹐又都說不敢多吃﹐還有紅肉白肉 之明辨… 我們留了好多細節給下一次的聚會 這次﹐才不過談到剛進校第一次脫光衣服一起洗澡的羞澀… 飲酒歌(貓&隱者為此文量身訂做送過來的。謝謝!) 本文於 修改第 2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