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獨家報導,促轉會副主委張天欽在內部召開「打侯會議」,促轉會副研究員吳佩蓉今在內部群組及臉書爆料她就是洩漏消息的人。
吳佩蓉全文:
我,就是洩漏消息的那個人,對不起。
在寫這篇長文之前,我想先向促轉會三個多月來在崗位上辛苦工作的同仁深深致歉,辜負您們的信任,是我做這件事,最大的遺憾。
認識我的朋友,可能對我這麼做並不感到意外,但此刻應該全會想拿起手邊各種物品砸向我的,很抱歉,因有我這樣的損友而令您們難過,更是我最大的遺憾。
承諾不承認是我做的,要努力掩飾,嚴重違背了我的意志.因為第一時間,我就想自己說明緣由.而我也猜到,新聞的當事者,會以各種理由質疑新聞內容的真偽,試圖掩飾他當日所言。
坦白說,對於那天的談話內容,我記得的部分很少,因為當日心裡牽掛另一件事,忐忑不安,在轉貼出侯友宜的新聞到群組後,我被叫喚到張天欽副主委的辦公室一起開會。但當時,我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意識到自己無法專注開會,又覺得這場會議有某個與會者,時間會拖得非常漫長,突然想說,乾脆以錄音取代筆記,事後再確認被交辦的事情。
以下是這場事件的緣起。
在24號那週,張天欽副主委上了寶島新聲廣播,原以為不會有任何新聞露出,結果突然冒出人事清查新聞,點閱一看,心想,這個議題有經過內部會議討論嗎?但對於張天欽這幾個月習慣對外放話炒作新聞,早已見怪不怪。當下只是擔心,在立院開議後,會不會對預算造成影響,未做他想。
24號會議開始,張天欽突然冒出:後遺症出來了.當時並不了解他想表達什麼,於是問他,為何在廣播會說出人事清查,張說他是脫稿演出,然而從對他的認識,我猜測他應該早有準備,故意在受訪時放出新聞。
果然,在會議中,他授意其他同仁繼續搜集相關資料,而他對於侯友宜在威權時代的角色,從過去希望侯能夠認錯,轉而變成希望透過除垢,讓侯得到應有的懲罰。
對於國民黨對待異議份子,特別是黑名單人士返台後遭受的非人性對待,從小就對此事深惡痛絕,如果侯當年是以如此粗暴手段對待自己的國人,那麼,不論是上級命令或是他自以為可以如此,我都認為他有錯,必須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如果仍堅稱是心中坦蕩蕩,那只能說,這個人的反省能力很有限,不足為取.
張天欽打算拿侯作為力推除垢法的例證,某種程度是站得住腳。但,掌握行政資源和話語權的高官,意圖操作此議題,以不正義的手段去對付類似侯這樣角色的人,真的深化鞏固民主的必要方式嗎?
台灣的民主發展,有必要去學習東歐共產國家轉型正義的做法嗎?這是我心中很大的困惑,如果真要推行這個人事清查,我認為前面有個必做的程序,就是完整取得政治檔案,然後進行非常嚴謹的比對,在此前提下,以及取得社會多數共識後,認為有必要推行此法,再去做立法相關準備,或許是更恰當的方式。
但張天欽的做法向來妄為,他下令要同仁研讀文獻或資料,在沒有任何周延準備下便對外發布,後來還將出國考察的目的與除垢法綁在一起,遂行其個人意志.因為他是發言人身份,加上他自認為媒體關係良好,一再故技重施,丟出他想放出的消息,卻嚴重干擾促轉會的正常運作.
24號當晚,我邊吃晚餐邊聽錄音,重新聽到談話內容,我承認當時氣到發抖。台灣邁向民主這條路,有那麼多人為此犧牲奉獻,很多人在這幾年努力監督執政者,重新贏得人民的信任而重返執政,如果坐在高位上的人,卻以這種方式去對待政敵,這是我想要的民主嗎?
看到這裡,也許大家會想痛罵,妳有必要這麼做嗎?難道不能在會內溝通嗎?其實這三個月,我當烏鴉的次數,遠遠超過喜鵲,在24號談話結束時,我記得為了阻止張繼續操作侯的議題,我還故意說,中南部水災很嚴重,不要在這個時候處理新聞。沒想到,隔了兩天,報紙又登出侯友宜當年使用催淚瓦斯對待盧修一的新聞。
我明白,一旦張天欽準備這麼做,以他的威勢,加上其宣稱黨政關係良好的背景,會內很難有人可以擋下,阻止張繼續妄為.因此,我將錄音轉為文字檔,希望朋友能夠幫忙,將張力推除垢法的議題傳遞出去,讓外界能夠了解,擋下張的意圖。
為了證實所言非假,我交出了手邊的資料以取信於人,同時也刪除了自己手機的存擋.我知道,這些東西流出,從那刻開始,將成為在野黨,特別是國民黨攻擊政府的武器.這種七傷拳的做法,真是蠢到極點.
我真的很蠢,因為我不知道到底可以跟誰說我這兩年的憂慮,我看到身邊許多朋友,不論是操守,理想性和能力,遠勝於在野的國民黨數倍,事實上,國民黨連怎麼監督都不會,抗議場合,早早散場,對他們而言,民眾福祉與監督政府,只是口頭說說.真正的民主,除了政府的行動力和執行力,在野的強力監督也是重要的,但卻見台灣的民主政治,卻日趨失衡.
促轉會今年才設立,並沒有自己的預算,各項經費捉襟見肘,但身為副主委,卻不知以身作則,家財萬貫,且在台北市擁有房舍,卻逕自申請官舍居住,舉凡傢俱家電,幾乎全以本會業務費支付,甚至支使同仁在上班時間到官舍為其打點一切,公私不分,把公務員當作專屬他個人的員工。
於公於私,我認為,這樣的人並不適合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正義並非如此廉價,或單靠轉型便能達成.如果我們用了不正義的人,以及不正義的手段去推展所謂促進轉型正義的工作,無異於請鬼開藥單。
此刻,我知道會內的大家非常憤怒,對於我以不正義的方式揭發此事,我感到羞恥,卻不後悔.讓我難受困窘的是,從昨天至今,我用說謊或不認帳去偽裝我自己做的事情。
我以台灣的民主為榮,我也一直相信,台灣的百姓非常清楚自己作出了選擇,面對中共的打壓,政府的處境愈來愈艱難。
轉型正義的工作當然有其必要性,因為過去有許多人為此付出代價,甚至是犧牲他們寶貴的生命,還他們公道以及名譽,絕對是合理應當的。
如果在野黨拿此事操作,把焦點全放在張天欽試圖影響選情,那我必須說,你們就跟張天欽副主委一模一樣,心裡眼裡都只有政治操作。做這件事,只有很單純的想法,台灣到底適不適合立除垢法,立這個法對於推動民主真的有幫助嗎?真正的威權者,他的陵寢繼續座落在這塊土地之上,而他的後人卻不願意幫先人好好下葬入土為安,繼續坐視台灣社會為了他留下的事物紛擾,而我們只能當個鴕鳥,坐等有一天,這一切會自己解決。
如果,假正義之名去推動不適當的法令,甚至是最高等級的惡法,那絕非台灣社會所樂見。
對於造成如此大的風波和風暴,再次向大家鞠躬道歉。
我知道此時辭去促轉會的工作,都無法彌補我闖下大禍的萬分之一。我想跟從昨晚至今關心我的朋友致歉,我知道從此我必須遠離你們,但希望你們繼續在各種崗位上為台灣努力,很抱歉,無法再跟你們談天說笑或並肩作戰。
謝謝大家看完這封信,我會先貼在群組,以及我個人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