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世界–鄭開司

追　　球–顏志雲

　　　　　　　––缺口––

倉庫很亂，鄭開司跟老闆說他要去整理，老闆當然說好，順便讓鄭開司將倉庫裡的東西盤點一下。

「我是要整理一下。」

「整理好再盤點一下不是一樣。」

哪裡一樣了，盤點是很麻煩的工作，鄭開司心裡嘀咕著打開倉庫的燈開始工作，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要是在賣場遇上顏志雲，他想放棄的心會動搖。

心情很混亂，鄭開司還是很專心的做好工作，在倉庫裡的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直到同事來找他去吃午餐，他才發現已經中午了。

「開司，剛才陳老闆買了很多東西，等一下你幫我送過去，順便把錢收回來。」老闆將簽收單交給他。

「好，吃飽就去。」

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往前走，鄭開司只能讓一切回到沒認識顏志雲之前，在事情沒有變得複雜之前結束。

回到賣場，將收回來的錢交給老闆，老闆跟他說顏先生剛剛來買東西，還問起你，鄭開司嚇了一跳，卻裝作不在意的問老闆顏先生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沒看見你在賣場就問了一下，我跟他說你去送貨了。」

哦，鄭開司應了一聲，回到倉庫繼續工作。

不知道那個警官有沒有跟他說自己的事？說了什麼呢？顏志雲會怎麼想自己呢？樂燕山警官他們總認為自己是幫犯罪集團做事來賺錢的人，李軍他們的事情與自己有關，反正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素行不良的人，他應該不會在顏志雲面前說什麼好話。

自己利用整理倉庫來躲顏志雲，老闆卻趁機讓自己去盤點，雖然不是粗重的工作，表單上那一堆的數字格子卻搞得鄭開司頭昏眼花，今天沒做完，老闆說明天再繼續。

下班後去醫院看媽媽，買了晚餐，洗澡後在床上躺平，和之前一樣的生活，鄭開司忽然間好想看一看顏志雲，那個像太陽一樣溫暖的人，就算只是看著他，心裡都會感覺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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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顏志雲正做著早飯，走進廚房的顏曉希突然的打了噴嚏，她揉揉鼻子，坐下來吃早餐。

「這幾天天氣有點涼，妳是不是感冒了？」顏志雲有點擔心的問著。

「沒事，鼻子癢癢的而已，不是感冒。」顏曉希沒感哪裡覺不舒服，食慾也很好。

「妳昨天太晚睡了，別常常熬夜，對身體不好。」

「好，我會注意，對了，我今天下課要去買東西，會晚些回來。」

「曉希…」顏志雲突然想起一件事，可是，感覺著顏曉希的心情很好，讓他有些猶豫要不要現在說。

「怎麼了？」顏曉希喝著牛奶。

「沒事。」

「那我出門了。」

看著顏曉希出門，顏志雲很苦惱，曉希的親生母親又打了電話來，希望可以來看看小希，讓他幫著跟曉希說，顏志雲能體會她的心情，當然不會拒絕，但顏曉希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的原諒董蘭英，甚至不想她打擾他們的生活，顏志雲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曉希提起這件事。

穿上工作圍裙，顏志雲用砂紙將裁好的木板磨光滑，曉希是他的女兒，即使她的身世明朗了，她還是他的女兒，但是，他不曾藉著這份感情讓曉希留在他身邊，他讓曉希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

顏志雲明白曉希當年受到的傷害，所以他不會用親情的包袱來勉強她要與董蘭英親近，他也知道讓她們倆見面一次，曉希心裏的痛苦記憶就被翻動一次，他不希望這樣。

仔細的整理好木板，肚子也餓了，顏志雲打開冰箱拿出水餃，煮著煮著想起了鄭開司，昨天去賣場買東西沒遇上他，那天看他慌張的閃避著樂燕山離去的樣子，顏志雲心裏明白鄭開司當時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顏志雲可以了解鄭開司的心情，他昨天去賣場買東西，本來想找鄭開司聊一聊，誰知沒有碰上，他想若無其事的找他說說話，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在乎他的過去。

鄭開司要照顧生病的媽媽，努力的工作賺錢，還有一顆善良的心，這就是顏志雲認識的鄭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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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開司終於將倉庫整理好，也做好了盤點，將表格拿給老闆的時候，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老闆買了便當給他，要他趕緊下班。

「又不是很緊急的工作，沒必要趕著做完，你去醫院會不會太晚了？」四點的時候，老闆沒看見鄭開司打卡下班，就去倉庫找他，他告訴老闆快做好了，就這樣到了五點。

「不會，媽媽的情況很穩定，醫院一天沒去沒關係，謝謝你幫我買便當。」鄭開司不喜歡把剩下一點點的工作拖到明天。

戴上安全帽，鄭開司想著明天要多帶一件外套，晚上的天氣有些涼了，現在是下班的時間，機車緩慢的車陣中往前走，忽然有幾滴雨滴在安全帽上。

不會吧，下雨了！鄭開司驚訝的想著，雨卻越下越大，他趕緊將機車停在可以遮雨的店鋪前，慌亂的從機車坐墊下拿出雨衣穿上，不經意的看見一間賣毛線的店鋪前，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孩正在躲雨，是顏曉希。

這場雨下的突然，她應該是沒有帶雨傘正在躲雨，又或許顏志雲等一下會帶傘來給她，鄭開司看著顏曉希沒有淋濕就好，準備穿好雨衣回家，卻看見顏曉希緩緩的低下頭，好像是用手擦掉臉上的眼淚，又或許是雨水。

她是在哭嗎？鄭開司有些擔心，將雨衣收進坐墊，沿著店鋪的遮雨棚過去找顏曉希，他來到她身旁，她好像沒發現，鄭開司小聲的喊了她的名字，顏曉希像是嚇了一跳的抬頭看著他，紅紅的眼眶裡還有一些眼淚。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這下可把鄭開司嚇到了，他想著是不是有人欺負顏曉希。

「沒事，真的沒事。」顏曉希趕緊的將眼淚擦乾，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鄭開司看著顏曉希這麼極力的掩飾著，他當然不會真的覺得沒事，他看了看天空，雨變小了一些，還是滴滴答答的下著，應該就快停了，就算現在雨停了，他也不放心丟著顏曉希自己一個人。

「你先回去，雨就快停了。」

「下雨騎機車很危險，我等雨停了再走。」

兩人都知道彼此的想法，顏曉希也就不再催著鄭開司回去。

「鄭開司，剛才的事別讓我爸知道。」顏曉希小聲的說著，一臉拜託的表情看著他。

「好，但妳要告訴我妳心情不好的原因。」鄭開司並不是多管閒事，他是擔心顏曉希遇上了解決不了的事情卻瞞著顏志雲。

顏曉希又抬頭看著下雨的天空，慢慢的整理自己的情緒。

「其實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在一個下雨的晚上，我被我的親生母親拋棄，是他收養了我。」顏曉希簡單的說出了很複雜的事情。

這樣的事實讓鄭開司很驚訝，他曾在心中猜測過，他只認為顏志雲是與妻子分開了，而顏曉希跟著顏志雲一起生活，他從沒想過顏曉希不是顏志雲的親生女兒。

「是不是下雨天讓妳想起了自己被拋棄的事。」一樣是身世坎坷的人，鄭開司了解心裏受過的傷是沒那麼容易復原的。

「我總是反覆的想，一個媽媽輕易的拋棄了自己的孩子，而一個陌生人卻將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的疼愛。」顏曉希始終走不出這個迷思，也找不到讓自己原諒董蘭英的理由。

鄭開司沒辦法說出安慰的話，也無法說出要顏曉希別想太多的話，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聽顏曉希說出心裡的話，讓她的情緒有一個發洩的出口。

「對不起，我是擔心妳遇到麻煩的事才會問的，我怕有人欺負妳。」顏曉希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樣。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說了。」顏曉希的心情一下的轉好了。

「以後像這種不能跟顏先生說的事情，妳可以跟我說。」

「真的？

「真的。」

「來我家吃晚餐吧。」

「我還要去醫院。」鄭開司撒了謊。

雨停了，鄭開司讓顏曉希趕快回去，他看著她過了馬路，朝他揮揮手，然後轉進那條他也走過的路，順著那條路再轉過幾個路口就能到達顏志雲的家。

那麼好的人，也許他不會看輕自己…鄭開司心裏突然出現這樣的想法，可是，很快的就被自己否決了，這不是自己要疏遠顏志雲的主要原因，最大的問題是…

自己喜歡上顏志雲了。

那是鄭開司的問題，顏曉希不知道，吃晚餐的時候還高興的說起遇見鄭開司的事。

「妳沒有找他來家裡吃晚餐嗎？」

「有啊，他說要去醫院。」

「那他有沒有跟妳說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沒有。」

顏志雲覺得情況很正常，又覺得哪裡不太對，想著那天鄭開司閃避的態度，讓他心裡很在意，昨天去賣場買東西想順便和鄭開司說說話，卻沒遇上他。

「爸，你怎麼了？」顏曉希看著自家的爸爸拿著筷子發呆。

「沒有，想到工作的事情，這次的工作有些複雜。」顏志雲隨口搪塞著。

「你不要太勉強的接工作，你什麼都自己做，又求好心切，工作太多就常常做到很晚，別讓自己太累了。」每次看到顏志雲的工作很忙，自己又幫不上忙，顏曉希很心疼。

「好。」顏志雲認真的回答，因為顏曉希是真心的在關心他，但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顏曉希沒說錯，顏志雲想要讓顏曉希在生活上富裕一些，常常會超出所能的接工作，雖然收入多了，但顏志雲工作的時間也變長了，有時候為了交貨，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

「曉希，妳媽媽有跟妳連絡嗎？」顏志雲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問著，像是聊天一樣。

「沒有。」顏曉希簡單的回答。

顏曉希的性子顏志雲很清楚，這樣簡單的回答表示不想多談，為了讓顏曉希好好的吃晚餐，顏志雲不再繼續談這件事。

「現在下午的天氣變涼了，妳要多帶件小外套出門，再過一陣子就是冬天了。」趁著工作不忙，顏志雲已經開始整理冬天要用的被子了。

「爸，應該是秋天先到，冬天沒有這麼早。」顏曉希昨天下課還幫顏志雲收曬好的被子。

「不管早不早，秋冬的天氣就是反覆無常，你多帶一件衣服就是了。」

「是。」

一樣的生活，一樣的幸福，顏志雲給顏曉希的愛從小到大不曾改變，即使是現在已經知道曉希的親生母親是誰，還是一樣，他會害怕顏曉希離開自己，但他不能控制她，只要是顏曉希覺得幸福的選擇，他都會接受。

〝爸，不管我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們都無法取代你〞。

顏曉希曾對顏志雲這麼說，她不相信既定的血緣感情，她只相信在毫無血緣的關係中仍無私的養育她、保護著她的顏志雲。

「爸，你別為我的事情煩心，那不是你該承擔的，不管她可以給我什麼，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看著顏志雲洗碗，顏曉希突然這麼說。

顏志雲驚訝的看著顏曉希，也知道她突然說這些話的用意，有些事情他以為他不說，顏曉希就不知道，其實顏曉希都知道，畢竟他們是父女。

「我只是…。」顏志雲也是為人父，明白董蘭英的心情，不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顏志雲是我爸爸，我的名字是顏曉希，我從小到大都很喜歡這個名字，我去洗澡了。」顏曉希的口氣不是很高興，但顏志雲知道那不是針對他。

顏志雲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忘了她的女兒有著很倔強的脾氣，從小時候就這樣，她與董蘭英之間的事情他人根本無法介入，沒有人能改變顏曉希現在的想法。

收拾好廚房，時間還早，顏志雲繼續未完的工作，心裡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鄭開司，他不知道鄭開司以前經歷過什麼事，但他的心就跟曉希的心一樣，有著一處無法彌補的缺口，無法隨著時間癒合，只能相互陪伴著度過每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