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樓是一間人來人往的茶樓,包子是出名的好吃,凌曦本想在樓下找個位置用餐,石承昭卻另有打算,讓店小二在二樓找了間喝茶的雅房,凌曦心裡有數,就讓石承昭做主,跟著上樓去。
時間不早了,肚子餓的季寒影只想著要吃包子,早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忘了,吃了幾口包子,直說這包子真好吃。
「季寒影,我是不想打擾你吃包子,只是如果我不問清楚,我會沒有心情吃包子。」心裏擱著事情,搞的石承昭很不舒服。
「石大哥要問什麼?」吃了一個包子,季寒影滿足的喝著茶,休息一下。
「你不是說要去獵山雞嗎,怎麼會跑去清林書院?」本來想等吃飽了再問,可是,一看到季寒影,石承昭實在是等不了了。
被石承昭一問,季寒影停下喝茶的動作,眼神游移的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向坐在他旁邊的凌曦。
「你該不是去找杜先生問我跟你說的那件事吧?」看著季寒影這麼明顯的反應,石承昭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季寒影高高興興的來北川樓吃包子,根本就已經忘了是石承昭和凌曦打賭,他才有包子吃,現在一提起,季寒影才想起自己騙了凌曦的事。
「那件事與你八竿子打不著邊,你為什麼會那麼在意呢?」一般人都是聽聽就算了,誰會去追究這些不見光的舊案。
「石大哥真是的,我師父說過,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一些不開心的事,東西會變得不好吃。」季寒影心虛的笑著。
「那你也替我著想一下,我現在要是不弄清楚你做傻事的動機,你叫我怎麼吃的下包子。」
「什麼傻事,我就是去聽個故事而已,我好奇心比較重嘛。」聽故事是真的,季寒影就是想知道這段陳年舊案的全部真相。
「那你就說你要去書院就好,為什麼要說去打山雞?」
看著跟他一樣很有好奇心、問不停的石承昭,季寒影拿著包子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知道要是說要去書院,我不會讓他去,你不是好奇心重,是太愛管閒事,你心裏打的什麼主意,以為我不清楚嗎?」凌曦的話帶著責備,語氣卻很無奈。
「什麼愛管閒事,我是伸張正義,問清楚事實才好辦事嘛。」這就是季寒影要瞞著凌曦的原因,他要是直接跟凌曦說要去書院,一定會被凌曦看穿他的心思,然後不准他出門。
「你要辦什麼事!季寒影,這件案子已經過二十多年,很難再找證據,就算讓你找著了證據又如何,如今的平南王權勢更勝當年,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他?」聽著他們倆個人的對話,石承昭總算是明白了季寒影去書院的用意。
「石大哥別擔心,季寒影會去找他的皇上哥哥下旨砍了他,再不然就是仗著他的武功高強,飛進王府裡斬奸除惡。」凌曦像是話家常一樣的說著。
「你是開玩笑的吧?」石承昭問著凌曦。
「季寒影說〝這個平南王真是可惡又無法無天,我去找皇上哥哥下旨砍了他〞,石大哥忘了嗎。」被凌曦一提醒,石承昭可想起來了,季寒影的確是這麼說過。
「那是一時的氣話,怎麼能當真,我也是知道國有國法,否則我上次去找平南王的時候,就不會只是嚇嚇他而已,我大可以在他的心口輕輕一按,結束他罪惡的一生。」季寒影替自己辯解。
「嚇嚇他而已?我聽不懂你的話,凌曦,他到底做了什麼事?」與其聽季寒影說,不如直接讓凌曦告訴他。
凌曦喝了口茶,將季寒影去平南王府給平南王下馬威的事情說了一遍。
「果然是你會做的事,這下子你和平南王不只是有公仇,還有私怨了,他好歹也是皇上的叔父,皇上私下都還要尊敬一下他是皇叔,你竟然這樣消遣他,我想小王爺會引你上擂台,應該也是想替自己的父親出一口氣。」將前因後果串起來,石承昭可以想像平南王氣憤的心情,季寒影應該是第一個敢這樣對他無禮的人。
「我是一個江湖人,怎麼可能對他多有禮數,再說了,我要是對他太好,豈不是顯的我和其他人一樣的怕他,畏懼他的權勢,這種事我可做不來。」季寒影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平南王作威作福慣了,在氣勢上要是壓不住他,以後的確很難辦事。」被季寒影這麼一說,石承昭也覺得在雙方的立場上,季寒影真的不用對平南王太客氣。
「石大哥別護著他,他很容易失了分寸,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江湖人,就要稍稍的收斂一下,你要對付的人可不是殺人搶劫的盜賊,不能用快意恩仇的方式來解決事情,朝廷與江湖不同。」季寒影做事總是隨心所欲,這是凌曦比較不放心的。
「凌曦說的也沒錯,平南王是對你有些顧忌,還不想太早與你為敵,否則他將你夜闖王府的行為稟告了皇上,說你藐視皇親,豈不是讓皇上為難。」兩方面的想了一想,石承昭比較贊同凌曦的話。
「石大哥,你是牆頭草。」季寒影瞪著石承昭。
「什麼牆頭草,我是就事論事,誰也不偏袒,凌曦說的對,官家不比江湖,凡事不能太任意而為,平南王現在對你客氣,並不是他怕你,而是他心機深沉,暫時容忍你,他可不是那種寬宏大量、有仇不報的人,你要是落下了把柄在他手上,誰知他會如何的對付你。」聽到季寒影抱怨自己是牆頭草,讓石承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天下貪官汙吏何其多,不只平南王一個,你別去管平南王以前做過多少壞事,而是要讓他以後不能再做壞事。」凌曦吃著包子喝著茶,他知道季寒影一定明白石承昭說的道理。
「他就是一直在做壞事啊,那些刺客被他滅口,我們就更難找線索了,石大哥,我們用的計策到底有沒有用?」季寒影指的是石承昭放出假消息的計策。
「之前提早放出消息是故意打草驚蛇,所以刺客並沒有全部出現在擂台上,平南王一定會急著要找出其他的刺客,而那些躲藏的刺客害怕被滅口,會尋求他人的幫助,他們搜尋的動作越大,我們就越能得到線索。」
「進王府的被滅口了,刺客就剩下幾個而已,真像是大海撈針。」一個偌大的江湖要找幾個人,季寒影覺得好難啊。
「你是自己一個人在江湖遊蕩慣了,不明白江湖間環環相連、互通有無的打探方式,連結起來就像一張緊密的魚網,說不定連針都能撈起來。」石承昭小時候就跟在石唐鉞的身邊,學習了許多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懂得利用江湖的力量來做事。
「石大哥說的沒錯,耐心的等著魚入網,必有所獲。」凌曦很相信石承昭的能力,也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那些人是一步錯步步錯,平南王他們那些人心狠手辣,就算刺殺行動成功了,說不定一樣會殺人滅口。」仔細想想,季寒影都覺得平南王沒理由留下這些活口證據。
「不錯,孺子可教,才一會兒的功夫,季少俠好像變聰明了許多。」石承昭很認真的誇獎季寒影。
「你別誇他,他笨的時候你還沒看過呢。」凌曦馬上就潑了冷水。
「對,我笨,才會被自己的師父出賣,還笨笨的跟著人家進皇宮去。」別人說他笨可不行,凌曦說的,季寒影都承認。
一提起這件事,凌曦不予置評,石承昭倒是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被師父出賣可不能埋怨,尊師重道嘛,可是,毫不懷疑的跟著人家進皇宮這件事嘛…
「這件事情不是笨不笨的問題,是你太單純了,他是你的結拜兄弟,他說要帶你去皇宮看一看,你都不會懷疑他的身分嗎?」正常的反應也要問一問他的身分,為什麼可以進皇宮去,哪有人問都不問就跟人家走的。
「懷疑又如何,問了又如何,他真的想騙你就不會說真話,不如直接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就不用再跟他稱兄道弟了。」季寒影當時是這麼打算的。
原來如此,的確是很符合季寒影的行事作風。
「你的想法很直接卻很危險,他是你才剛認識的人,你對他還不是很了解,萬一他是有計畫的要害你的話,說不定你進了皇宮就走不出來了。」石承昭太不贊同季寒影的做法。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結拜成為兄弟之後,他也對我很好,更何況我與他本來就不相識也沒有結仇,他怎麼會害我。」
「他是沒害你,可是,你的師父讓你救了他,而他帶你進皇宮是有目的的,假如他們兩個都是有意要害你的人,你豈不是中了他們的計謀。」
「可是…」聽著石承昭的分析,季寒影覺得有些道理。
「你別仗著武功好就什麼都不怕,有些情況是武功再好都沒用。」凌曦適時的補上一句。
「防人之心不可無,好人、壞人不能從表面去做判斷,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一個人的本性,就像我小時候剛認識凌曦的時候,覺得他冰冰冷冷的,總是面無表情,跟他說話也反應冷淡,才一個小孩子就很不好相處…」
「石大哥…」凌曦冷著臉的打斷石承昭的話。
「你看,他現在又對我擺臉色,不過我不介意,因為我知道凌曦是一個胸襟磊落,重情重義,心地善良的人,即使他對我有什麼不好的舉動,我也會觀察當時的情況,判斷他的用意,人的行為會隨著周遭的情況改變,本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看到石大哥上青樓去,絕不能跑去跟嫂子說你上青樓去吃喝玩樂,因為石大哥不是這種人,其中一定另有隱情,是不是。」季寒影賊賊的說著。
「錯,上青樓不吃喝玩樂要做什麼?」石承昭也皮皮的問著。
「那你還想做什麼,我都還沒說嫖跟賭呢。」季寒影也很皮。
「你…我說不過你,就是這個意思沒錯,看人要用心不是單用眼睛,就像凌曦去了青樓,你也不會認為他是去吃喝玩樂,對吧。」石承昭故意拉著凌曦下水。
「當然。」季寒影回答的很肯定。
「石大哥,青樓不是茶樓,上青樓不吃喝玩樂要做什麼?」凌曦問著。
這一問可問倒了這兩個耍嘴皮子的人,上青樓不吃喝玩樂,要做什麼呢?
三人回到龍門堡,時間不早了,石承昭是客人,凌曦自然是與他從正門進出,經過大廳沒見到段誛蒴與西門君,凌曦將石承昭安頓在前院的客房,讓他好好的休息,他與季寒影回到後院,季寒影本想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卻被凌曦拉著回他的木屋去。
「怎麼了,有事嗎?」
「有件事情要與你商量。」
「說吧。」凌曦會這麼說,季寒影意識到這件事一定與自己有關。
「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將藏躍龍劍的地方讓石大哥知道。」凌曦說的有些猶豫。
季寒影訝異的看著凌曦,他一下子不能理解凌曦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說躍龍劍是關乎我生命的東西,所以要藏起來,讓太多人知道並沒有益處,你怎麼會想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石大哥呢?」凌曦不會害自己,所以季寒影想了解凌曦要這麼做的理由。
「躍龍劍若是落在別人手中,會成為你致命的傷害,可是,在某些危險的時刻,它又可以救你一命,我和你一樣不安全,萬一有什麼狀況發生,石大哥冷靜又有智慧,可以判斷情況的做出適當的處理,能成為你在危險中的一線希望。」這件事情凌曦曾想過,直到今天才做下決定。
「說的也是,都能讓石大哥知道我的身分了,讓他知道躍龍劍藏在哪裡又何妨。」季寒影認同凌曦的想法。
「我以為你會不高興。」
「為什麼?」
「因為我說過那個山洞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現在卻要讓第三人知道。」若不是情況所需,凌曦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個地方。
「這也沒辦法,如果我有危險,你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讓你拿著躍龍劍來救我也是有些危險存在,石大哥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不過,有件事情你一定要遵守,絕不能改變。」季寒影眼神堅定的看著凌曦。
「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是夜叉。」
季寒影滿意的笑了笑,回自己的房間去,凌曦看著開了又關的房門,心裡的思緒起伏難定,他覺得自己如果不是夜叉,待在季寒影的身邊似乎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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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季寒影就等在石承昭的客房外,看見他去大廳回來,神秘兮兮的說要帶他出去散心、走一走。
「總覺得你對我不安好心。」雖然這麼說,石承昭還是跟著季寒影走。
「怎麼我對你好就是不安好心,昨天吃了包子,今天帶你遊山玩水,這才是有誠意的待客之道。」
吃包子,還好意思說,只記得吃包子,倒是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忘了。
三人往郊外走,一路上有遠山、小河,說是遊山玩水也沒有錯,季寒影東問西問的問了石承昭許多武林的事,聊的很開心,凌曦只是默默的聽著。
來到離京城有一段距離的郊外,走過一大片林子,來到了峭壁之下。
「凌曦,你平時該不會來到這裡採藥吧?」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遊山玩水的地方。
「這裏是我與季寒影無意中發現的,石大哥可看得出峭壁上有個山洞。」凌曦試探性的問著,石承昭眼力好,觀察入微,如果石承昭都沒能一眼看出峭壁上的山洞,就表示這個山洞夠隱密。
「山洞?」石承昭望著筆直的峭壁,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山洞。
「是啊,上面有個山洞,石大哥要不要上去看一看。」季寒影看著石承昭的表情,猜想著石承昭應該是沒發現山洞。
「你都這麼說了,我當然要上去。」
季寒影沒再說什麼,輕輕的環住凌曦的腰,真氣一提飛身而上,石承昭心裡吃驚,他是知道季寒影的武功不弱,現在看他帶著凌曦上峭壁的身形,如飛鳥直入雲霄,可見季寒影的內力根基是如何的深厚,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能有如此的功力,教導的師父絕對來歷非凡。
季寒影帶著凌曦,三個起落間已經來到山洞前,石承昭也不弱,隨後而至。
「要來這裡欣賞風景可真不容易,不過,我覺得你要讓我看的應該不是風景,是要讓我看那個山洞吧。」石承昭隱約的感覺到季寒影與凌曦的別有用意。
「石大哥說的沒錯,今天帶你來這裡,其實是有事相託。」季寒影坦白的回答。
「有事相託?」
季寒影點頭,輕輕的拉開垂落在石壁前一大片的樹枝、草藤,盡量不去破壞它垂落的樣子,石承昭訝異的看著出現在峭壁間的山洞,季寒影讓石承昭與凌曦先進去,然後將樹枝草藤拉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你們帶我來這麼隱密的地方,所託之事必定很重大。」石承昭說話的時候,季寒影已經照著上次凌曦教他的方法,從小石門裏拿出躍龍劍。
「石大哥,這是皇上御賜的躍龍劍,我和凌曦將它藏在這裡。」季寒影將劍遞給石承昭,石承昭猶豫了一下,將它接了過來。
「平南王聯合江湖上的人密謀作亂,這躍龍劍是皇上御賜的寶劍,緊要之時可用以保身,但是,因為是皇上御賜的東西,若是遺失了或是落入他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們將它藏在這裡。」
「你們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手中拿著御賜的躍龍劍,石承昭沒由來的有些不安。
「我們能託付的人也只有你了,萬一我遭遇到危險,我相信石大哥都能做出正確的解決方法。」說這些話的時候,季寒影有種慶幸的感覺,慶幸自己能結識石承昭這樣值得信任的朋友。
「聽你跟我說這些話,讓我更擔心了,光是想到你要面對龍門堡和玄武門,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石大哥別這麼說,你已經幫我很多了,你的漁網要是真的網到了刺客,可要幫我將他們撈起來,不過要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知道你在幫我。」季寒影的其他人當然是指平南王、龍門堡和玄武門。
「我父親創立天極門,不論何事皆以仁德俠義為處事基準,是非善惡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做他們的事,難道天極門就不能做天極門想做的事嗎?」框扶正義本就是習武之人該做的事,難道要視而不見?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想將天極門牽扯進來,要是讓平南王知道你們在暗中幫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你們,再說了,天極門與龍門堡交情匪淺,我不想讓你們為難。」
「這些事情你別想的太多,我自己會看著辦,天極門可不是紙糊的,至於與龍門堡之間的事,要是能互不相犯自然是最好的。」石承昭可不是賭氣說這些話,天極門只是行事低調,不喜歡張揚,若是論能力、勢力,可是與龍門堡不相上下。
「石大哥說的沒錯,石世伯也為了平南王府的事與父親談過,雙方的立場都很清楚,不過我的想法和季寒影一樣,儘量不要讓天極門成為他們對付的目標。」依目前的情況而言,凌曦認為石承昭能在暗中行事還是比較有利的。
「你們放心,我爹跟我吩咐過了,不管段世叔他們做了什麼事,要我別與他們正面衝突,該怎麼做我有分寸。」石承昭明白凌曦與季寒影的顧慮。
「上次世伯來龍門堡的時候與我談起,我看得出世伯很是無奈,雖然兄弟結義有情,但人各有志,還請世伯別太在意。」凌曦細心,一直很掛心石唐鉞。
「他老人家的確是很在意,常常想著想著就嘆氣,總是對我說〝你段世叔以前是一個胸懷俠義豪情的人〞,我也只能聽著,不能多說什麼。」想著與龍門堡之間的種種情誼,石承昭可以體會到他爹心裡的感慨,他實在不想讓龍門堡與平南王府有牽連。
「石大哥,為了不讓石世伯操心,其餘的事情就別讓他知道了。」凌曦所謂的其餘的事情,指的就是龍門堡還暗中幫著平南王謀反的事。
「當然,謀反的事我可不敢讓他老人家知道,那些事情就由我們扛下了。」石承昭是決心要幫助季寒影對抗平南王,他相信他爹若是知道,也會做出與他一樣的決定。
山洞隱密,三個人在裡面談了許多事,等回過神來,季寒影摸著肚子說餓了,才發現已經是中午的時刻了。
「凌曦,我要吃劉老爹煮的麵。」才進了街口,季寒影已經想好了要吃的東西。
「季寒影還蠻好養的嘛,一碗麵就打發一餐了。」
「石大哥,他是說他要吃劉老爹煮的麵,他可沒說吃一碗麵。」
如凌曦所說的,季寒影吃了兩碗麵,其實也不算多,因為石承昭也吃了兩碗。
「對了,剛才我們都只說到我爹的事情,凌曦,段渢揚現在都不知道龍門堡與平南王的關係,等事情漸漸的明朗化,只怕他這個衝動的小夥子比我爹還難安撫。」填飽了肚子,要回龍門堡的路上,石承昭忽然想起了段渢揚,這事也麻煩的很。
段渢揚和西門鴻可不一樣,為人是正義凜然,好打不平,京城裡一些愛欺負弱小的地痞流氓惡霸,誰不害怕龍門堡的段渢揚,而段渢揚的行為是受到父親段誛蒴的影響,日後若是知曉了父親與平南王的作為,讓他如何接受呢?
「段渢揚曾說他感覺龍門堡有大事要發生,要我好好的保護凌曦,我想他應該也察覺到龍門堡與平南王府之間的互動不尋常。」季寒影認為段渢揚不笨,不會凡事都沒有感覺。
「他所謂的不尋常應該是指龍門堡與王府間的互動比以前頻繁,至於其他的事情,他應當是沒有察覺到。」只是幫忙追查夜叉和刺客的案子,段渢揚不會聯想到與謀反有關,即使是平南王的名聲不是很好,段渢揚也會覺得自己的爹不會與之同流合污。
「謀反的事段渢揚還不知道,現在的時機也不能告訴他,更何況這件事情也不該由我或是季寒影告訴他。」凌曦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顯得很無奈。
季寒影走在前頭,停下腳步看著凌曦,他比誰都清楚段渢揚在凌曦心裡的重要性。
「季寒影,你說在祈山行刺皇上的刺客與龍門堡無關,而龍門堡目前並未有謀反的舉動,如果我們以刺客當人證,再找到平南王意圖謀反的物證,先將平南王定罪,如此一來,龍門堡應該就不會受到太大的牽連。」石承昭慢慢地走著,想的很認真。
一聽到石承昭這麼說,季寒影身子一閃,擋在石承昭的面前,也很認真的看著他。
「怎麼了?」被季寒影這樣盯著看,感覺不太對勁。
「聰明的石大哥,你想的我們也想過了,就怕是有了人證、物證,龍門堡還是脫不了關係。」季寒影語帶遺憾的說著。
「為什麼?」
「平南王奸詐狡猾,我父親也是深思遠慮之人,雙方若是沒有一定的保證約定,想我父親怎會為他做如此大逆之事。」凌曦的說明是簡單又清楚。
「你的意思是…唉,真是這樣就麻煩了。」凌曦說的簡單,石承昭一聽就明白了,一旦有了物證,也間接的定了龍門堡的罪。
「所以說石大哥,再怎麼想都沒有用,會有什麼情況都是料想不到的,就像那個小王爺,我怎麼都沒想到平南王會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兒子。」想到那個小王爺,季寒影擺著討厭的表情。
「京城裡的人都知道王府裡的小王爺風度翩翩、文武雙全,但是,我也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的好。」石承昭一來到城裡,聽人說著說季寒影與小王爺在擂台上交手的事情,著實嚇了一跳。
「難道是早有佈局?」讓小王爺去習武,藉以結交江湖勢力,凌曦有這種感覺。
「無從得知,不過他那一身的武功對平南王幫助不少,可防身又可以保護平南王,要說是早有佈局也不無可能,畢竟那一身的武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練成的。」自己有武功,就不用凡事都依賴他人,不管這主意是誰想的,石承昭都覺得這計畫很周全。
三人邊談邊走,走在前面的季寒影突然停下腳步,伸手攔住後面的凌曦和石承昭,龍門堡的門前停了一輛馬車,小王爺正從堡裡走出來,應該是要離開了。
「我們繞開吧。」石承昭伸手拉著季寒影,想從後門回去,避開麻煩。
「來不及了。」凌曦也想避開,可是,小王爺視線直直的看過來,已經發現他們三個人了。
這個時候還刻意的視而不見似乎很失禮,也沒有必要,凌曦將季寒影交給石承昭,讓自己走在前面,準備去見小王爺楚懷君。
「凌公子,沒想到要離開之前能遇見你。」見他們三人過來,楚懷君先與凌曦招呼。
「凌曦見過小王爺,小王爺有什麼事嗎?」楚懷君的話讓凌曦有些意外,好像他來龍門堡是為了自己。
「那日在擂台上的事情,是小王失禮,特地登門賠禮,還望凌公子莫要介意。」楚懷君此時的態度與那日的態度不同,收斂了一些驕傲,多了一些溫和。
一提起擂台的事,季寒影一股氣就上來,旁邊的石承昭也早有防備,一感覺到季寒影的表情改變了,暗暗的用右手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別亂來。
「那日之事,在下已經忘了,請小王爺莫要掛懷。」凌曦平靜的回答著。
「說的也是,凌公子懸壺濟世,替窮困的百姓施藥醫病,胸襟廣闊,自然不會與小王計較,但是,小王還是要來龍門堡走一趟,免得有人認為本王是蠻橫無理的人。」楚懷君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季寒影,卻發現季寒影乖乖的保持沉默,低頭無語,根本沒在聽他說的話。
「小王爺別多慮,我都忘了,別人自然也不在意。」凌曦開始明白楚懷君的用意了。
「是嗎?季少俠真的不在意嗎?」楚懷君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季寒影。
果然…凌曦想的沒錯,他是想探知季寒影與他交手之後的情況。
「當然,凌曦說什麼就是什麼。」季寒影抬頭,沒有迴避楚懷君的目光,回答的很直接。
出乎意外的反應,楚懷君有些驚訝,不過也只是一下子的驚訝,楚懷君笑了笑,隨即將目光移到石承昭身上。
「方才在堡中閒談,小王聽堡主說起天極門少門主來訪,想必就是這位少俠。」楚懷君朝著石承昭點頭招呼著。
「在下天極門石承昭,見過小王爺。」石承昭作揖回禮。
「京城之北大都是山林之地,生活不易,天極門卻能運用林地開墾,讓附近的村落發展,石門主真是一位有智慧的人。」楚懷君說的都是實話,並非是虛偽的客套話。
「小王爺過獎,北方生活比平地艱苦,若不開墾山林荒地,實在不知何以維生,只不過是討生活罷了。」
「小王並非過獎,當時的北方並不平靜,有盜賊據地為王,名為雷梟寨,石門主接管了北方之地,剷除了雷梟寨的勢力,創立了今日的天極門,石門主當真是一位有勇又有謀的英雄。」
「這件事家父甚少提起,所以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楚懷君提起的事情讓石承昭感到很訝異,他訝異的原因是為什麼楚懷君要提起這件陳年舊事?
「是嗎?不過今日能與少門主一見,小王真是覺得不虛此行,後會有期。」楚懷君心情真的很好,轉身往停在門口的馬車走去,離開了。
「誰要跟你後會有期。」若不是凌曦要他安分一點,季寒影一定會當著楚懷君的面這樣對他說。
「他真的是為了擂台的事情來的嗎?總感覺他另有用意。」石承昭想著楚懷君提起的事情,心裡隱約的感覺到不尋常。
「他為什麼要提起石世伯的事?」凌曦也覺得不對勁。
「而且還知道的這麼詳細,連雷梟寨的事情都知道…我們先回龍門堡再說。」莫非是段世伯與他談起,石承昭想確定一下段堡主的態度。
回到龍門堡,段誛蒴正與成叔成酌鳴在大廳談事情,並未見到西門君。
「承昭,這幾日堡裡事情多,要是有招待不週的地方,你別見怪。」段誛蒴習慣直接稱呼石承昭的名字。
「世叔別說的如此見外,以後我會不好意思來打擾,能看到世叔和成叔都安好,我爹會很高興的。」這也是石承昭來龍門堡的目的之一。
「那你也別見外,在這裡多住幾天。」
「我也想多留幾天,可是,天極門裡有許多事情要忙,我等一下就要回去,不然我爹會忙壞了。」
「說的也是,我這裡有成老弟和渢揚幫我打點事務,你爹就是靠你幫忙,看來是我要多去走動走動才是。」段誛蒴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去天極門了。
「世叔若是來天極門,我爹一定會搬出他珍藏的酒與您共飲。」
「你爹珍藏的酒都是你娘釀的,一般人要喝也喝不到,看來為了要喝酒,我一定要往天極門走一趟才行。」段誛蒴並不嗜酒,但他對酒有種獨特的喜愛。
「那小姪是不是該對我爹說,世叔為了喝酒會來天極門走一趟。」石承昭的一句話惹的一旁的成酌鳴哈哈大笑。
「都快當爹的人還這麼調皮,別說為了喝酒,等你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準備一份大禮去道賀。」
「多謝世叔,小姪會恭候大駕。」
「對了,凌曦,平南王府的小王爺來訪,是為了你的事情來的。」段誛蒴看著凌曦。
「父親,我們剛才有遇見小王爺,他已經將事情跟我們說了。」凌曦據實回答。
「是嗎,擂台的事情,小王爺並無惡意,你與季少俠別放在心上。」
「父親說的是,不過是切磋武藝,我與季寒影並不在意。」
「那就好,承昭,我與你成叔等一下要出門,你在堡中一切自便,別太拘束。」
三人離開大聽回到凌曦的房中,季寒影可不太高興。
「什麼並無惡意,幸虧本少俠武功不錯,不然豈不是在擂台上被他當沙包打,堡主分明就是偏袒小王爺。」季寒影並不是為自己計較,而是氣段誛蒴對凌曦的不關心,他不曾問起凌曦是否有受傷。
「小王爺突然的提起雷梟寨的事,我本以為是世叔與他談起,可是從世叔剛才的態度來看,似乎不曾與小王爺提過這件事。」
「雷梟寨的事你不清楚嗎?」凌曦問著石承昭。
「當時我爹選擇在北方安身立命,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創立天極門了,我爹很少與我提起以前的事情,所以雷梟寨的事情我並不清楚。」這就是石承昭疑心的地方,小王爺似乎是有意的向他提起。
「石大哥不淒楚的事情,那個小王爺卻刻意提起,真不知道這隻黃鼠狼在打什麼壞主意?」季寒影也有所察覺。
「黃鼠狼!」石承昭懷疑這個黃鼠狼指的是小王爺。
「不是嗎?在擂台上打人,下了擂台來登門賠禮,說凌曦胸襟廣闊,又誇石世伯是英雄,雖然他說的都沒錯,但是從他的口中說出這些話,怎麼想都覺得他不安好意,別有用心。」這不是黃鼠狼是什麼。
「向我賠禮是給你面子,至於天極門的事,他的確是別有用心。」
「他應該不會笨到要招攬我爹為他做事吧?那是不可能的。」石承昭很了自己的爹,他可是嫉惡如仇,不貪名利的人。
「就因為不可能,才更顯得其心可議。」這就是凌曦擔心的問題。
「這件事我會跟我爹說,也許可以得到一些線索,時辰不早了,我要趕緊回去,明天要運送一批木材。」現在的時間離開,回到天極門天也是晚上了。
「石大哥,我…」
「你乖乖的在這裡休息,讓凌曦陪我出去就行了。」一看見季寒影興沖沖的站起來,石承昭馬上將他按回椅子上。
怎麼這樣!季寒影一副委屈的模樣,凌曦心想石承昭應該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才會支開季寒影,他拍拍季寒影的背,算是安慰他,然後帶著石承昭去馬廄牽馬,送他出龍門堡。
「凌曦,從小我就把你當成是自己的弟弟一樣…」石承昭牽著馬想著該怎麼問呢?
「石大哥想問我什麼?」凌曦看得出石承昭有話要說。
「凌曦,你和季寒影相處的很好,我感覺到你對他的感情很不一樣,你…你是不是喜歡他?」石承昭不拐彎抹角的問了。
「石大哥…」凌曦難得的露出呆愣的表情,不知該說什麼,他完全沒想到石承昭問的是他和季寒影的事。
「我只是要確定一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我反而覺得很高興。」這種反應和表情,凌曦給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石承昭不再問其他的。
高興!凌曦不太明白石承昭高興的意思?
「凌曦,自從凌姨去世之後,你一直一個人生活,世叔不喜歡渢揚跟你太親近,所以你總是刻意的疏遠他,我雖然明白你的處境,但天極門離這裡有些路程,我無法常常來找你。」石承昭有些內疚的說著。
凌水心與石承昭的娘兩人感情很好,凌水心過世之後,她常常帶著石承昭去龍門堡照顧段渢揚和凌曦,還會叮嚀石承昭,以後要好好的照顧凌曦,所以石承昭從小到大都將凌曦當成是自己的弟弟一樣。
「石大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關心我。」石承昭待自己如親人一般,凌曦當然明白。
「我也知道你喜歡我這個大哥,但是,這種感情和你對季寒影的感情,還有季寒影給你的感情是不同的,總而言之,能有季寒影陪在你身邊,我真的很高興。」凌曦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石承昭心上的牽掛也能放下一些。
「不過,他很會惹麻煩。」
「的確是很會惹麻煩,要是我的話,肯定被他耍的團團轉,不過,他遇見的是你,真是太好了。」石承昭將水袋掛在馬鞍旁,翻身上馬。
「太好了?」凌曦有些不懂?
「是阿,因為你管的住他,所以太好了,我走了。」石承昭韁繩一拉,就要離開,可是,馬才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了。
「凌曦,有件事忘了問?」石承昭將馬停在凌曦身邊。
「什麼事?」
「季寒影他喜歡你嗎?」石承昭壓低聲音問著。
凌曦面無表情的看著石承昭,不想回答,他知道石承昭是故意的。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我下次再來吃桂花銀耳羹。」石承昭一臉的開心,可以這樣捉弄凌曦,真是難得。
看著石承昭漸行漸遠的身影,凌曦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