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季寒影在差不多的時辰醒來,卻發現凌曦床上的被子已經收拾整齊,人已不在房裏,凌曦一向起得早,季寒影是清楚的,所以他也沒多想什麼,走出屏風一看,桌上有溫熱的稀飯小菜,兩個碗都是乾淨的,季寒影倒了茶喝著,等著凌曦一起吃。
茶喝了幾口,凌曦回來了。
「不餓嗎?怎麼不先吃?」看著桌上的早膳,凌曦知道季寒影還沒用膳。
「等你一起吃,你一早就這麼忙,應該比我餓。」季寒影已經將粥添好了。
凌曦心裏暖暖的看了季寒影一眼,坐下開始喝粥,先是挾了油條給季寒影,喝了幾口粥又挾了炒肉絲給他,吃了一口醃蘿蔔又順手挾進季寒影碗裏。
「凌曦,你別一直給我餵東西,我吃不完。」看他又要把油條挾過來,季寒影趕緊把碗移開,不讓油條放進來。
「慢慢吃就吃的完。」手一伸,油條放進了季寒影碗裏。
「我想留點肚子吃百合糕。」季寒影是有計劃的。
「你好好的填飽你的肚子,張嬸要忙的事情很多,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做百合糕。」凌曦若有所思的說著。
「你剛才去哪兒了?」吃著油條,季寒影隨口問著,吃不吃得到百合糕是無所謂,只是,怎麼覺得凌曦的表情好像有點凝重。
「今天早上龍門堡調了一些武館的人過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凌曦將粥喝完,拿過茶壺倒茶。
「你找人問問不就行了。」季寒影將自己的茶杯推過去,凌曦順手幫他倒上茶。
「我本來想找成叔問,可是,沒找到人,堡裏的人說成叔一早就出門了。」
「成叔出門也沒什麼,成叔總是忙來忙去的,只是,這堡裏是有什麼事嗎?為什麼要調武館的人過來呢?」季寒影將碗收好,喝著茶。
龍門堡裏平時有一定的弟子守著,都是段誛蒴帶進門的弟子,在武館那邊的都是一些對武術有興趣的人,住在武館裏,跟著段誛蒴的大弟子一起學武,雖然這些人都是繳交銀兩進武館習武,但是,段誛蒴對武術極為重視,若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來習武,都會被逐出武館。
「武館的人不常來龍門堡嗎?」
「龍門堡是屬於江湖,武館是教徒習武的地方,將教武的弟子召回來必定是有重大的事情,上次是要圍剿在京城擾亂的馬賊,堡裏人手不足,才動用武館的弟子,這次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凌曦說的很平靜,臉上卻透著一絲的忐忑不安。
「這京城四周很是平靜,最不安份的就屬平南王,該不會與他有關吧?」
「我就怕是平南王有了什麼主意,要父親要幫著他。」這就是凌曦擔心的。
「先別瞎想,我們出去走走看看,說不定能得些消息。」段渢揚昨天才來交代一些事情,怎麼今天煩人的事就來了,這個掃把星。
收拾好東西,兩人像平常一樣的出門,經過前廳時見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凌曦很少在武館出入,認識的人不多,但那些人裏還是有人認得凌曦,還恭敬的打了招呼。
「你們不是應該在武館裏教武,怎麼都來到龍門堡了?」凌曦不經意的問著。
「凌公子,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堡主只傳了命令要我們來龍門堡候著,並沒有說是為了什麼事。」答話的武師凌曦認得,跟著段誛蒴已有十多年,常幫著段渢揚管理武館的事
「原來如此。」凌曦點點頭,也不再多問,與季寒影出了龍門堡。
「你覺得這是真話嗎?」離龍門堡有一段距離,季寒影問著。
「父親做事一向很謹慎,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不會隨意的說出來,武館的弟子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就因為如此凌曦才沒有多加追問。
「會不會只瞞著你呢?」段誛蒴不可能完全不懷疑季寒影的來歷,所以,顧忌著季寒影的同時,有些事就不會讓凌曦知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不管是不是刻意的瞞著我,我就是擔心龍門堡和平南王扯上關係。」想到昨日段渢揚突然的來找季寒影,凌曦心裏就感覺不對勁,當時卻沒問出口,也許段渢揚知道某些事情。
凌曦心思亂著,季寒影邊走邊看著凌曦,只見他清俊的臉上,眉頭隨著思緒越皺越深,想必是想著今天的事,又想到了昨天的事,心裏犯愁。
「你先別擔心,不過是把武師調來龍門堡而已,總不至於光明正大的幫著平南王叛亂吧,段堡主不是沒腦子的人,更何況要是真的要叛亂,武館的人也不一定有那個膽子,那可是殺頭的大罪。」相對於凌曦的擔心,季寒影倒是說的很輕鬆。
叛亂?真虧季寒影說的出口。
「你是在逗我嗎。」停下腳步,凌曦無奈的看著季寒影。
「當然是逗你的,不然我怎麼會講出這麼沒腦子的話。」季寒影眨眨眼睛的承認,表情就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
大街上人來人往,有些話也說不清,凌曦左右看了看,心裏有了主意,拉著季寒影就往旁邊的巷子裏走,停下腳步,思索著該怎麼讓這個小孩子一樣的人多點危險意識。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擔心嗎?」凌曦盯著季寒影問。
「當然知道,你怕他們是有計劃的要對付我。」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季寒影很認真的回答,他不想拿自己的安全跟凌曦打馬虎。
「渢揚都會擔心我受到牽連,我當然會擔心你受到傷害。」
「不會的。」
「你不明白,我父親他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即使是我娘都阻止不了,要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你。」平南王不是凌曦真正擔心的,凌曦怕的是他的父親段誛蒴。
「那又如何?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季寒影這話說的很篤定,神情是堅定的信任,信任的讓凌曦無話可回,仿佛這一切都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而這個當事人倒是什麼都不怕。
凌曦輕嘆一聲,心思複雜的看著季寒影。
季寒影的個性凌曦是再了解不過了,從救了他開始,他只想著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使知道自己是龍門堡的養子,也不會懷疑自己是壞人,用話套他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季寒影也沒想過自己會對他心有不軌,就算自己冷漠以對,他也無所謂,就是相信自己,就如同此時一樣。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在凌曦面前,季寒影是想什麼就說什麼。
「沒有。」能被季寒影如此的信任,他能說不對嗎?
這個季寒影真是…
凌曦真的很想去見一見季寒影的師父,想問一問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怎麼會這麼放心的把這樣單純的徒弟丟進這渾水裏。
「好,你既然這麼說,那你以後得乖乖的聽我的話。」既然季寒影的師父不負責任,凌曦就要負起全部的責任。
「我已經很聽你的話了。」季寒影瞪了凌曦一眼,開始抗議。
「我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明明不是孩子,此時的神情卻像孩子一樣可愛,凌曦想著想著,臉上浮著淡淡的笑。
「你怎麼了?」看著凌曦這樣的看著自己,季寒影可不明白凌曦現在的心思。
「沒什麼,我帶你去買梅子糕,堡裏來了那麼多人,張嬸也許沒空做百合糕給你吃。」凌曦可不敢跟季寒影說他像小孩子一樣可愛,要是說了,他肯定會打人。
「梅子糕是陳婆婆喜歡吃的。」很甜,季寒影不是很喜歡。
「那你想吃什麼?」走出巷子,大街上正熱鬧。
「我們帶山藥糕吧。」上次凌曦帶回去給他吃,淡淡香香的味道,又不會很甜。
「你喜歡山藥糕。」
在江湖四處遊走,餐風宿露的生活是有什麼就吃什麼,季寒影對吃的東西根本就不講究,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可是呢,自從與凌曦在一起生活以後,凌曦每次去幫人看診,總會帶些糕點回來,有些是買的,有時候是免費看診的謝禮,季寒影的胃口就是這樣被凌曦養起來的。
街上什麼都有賣,人來人往很熱鬧,凌曦與季寒影閒逛的往賣糕點的店舖去,本來暢通的街道卻突然的被人擠的水洩不通,一大群的人推來擠去的爭著看貼在牆上的告示,凌曦與季寒影也不去湊熱鬧,閃過人群去買山藥糕,順便打探這告示的事情,竟是平南王府要在後天比武招募府兵的公告。
「不知道這個平南王在打什麼主意?」
「去看看。」
比武的告示貼的廣,口耳相傳的又快,還沒到平南王府就先看到圍觀的人群,平南王府前正在搭建比武擂台,既然已經看見了擂台,確定事實,季寒影也不想多停留,扯扯凌曦的衣袖,轉身離開。
「為了維護京城安全,要比武招攬府兵,武功好的有官職,什麼官職,當將軍嗎?」說是為了維護京城安全,季寒影才不信。
「是啊,是能當將軍,你去不去?」凌曦打趣的說著。
「不去,要論身份,平南王都要讓我幾分,我做什麼去打擂台比武。」
「就算不打擂台,我們還是要來看一看。」凌曦知道季寒影不會想來。
「為什麼?」季寒影停下腳步,不解的問著。
「我們要來看看有那些人上擂台。」這京城算是天子腳下,也算是天下江湖聚集之地,不管是為了出名或是為了權利,總會有人上擂台的。
「該不會連龍門堡的武師都要來打擂台吧?」季寒影心煩的隨口一說,卻讓凌曦心裏一些假設的想法有了答案。
他的父親是有計畫的與平南王府建立關係,想要慢慢的將龍門堡的勢力置入其中,自然而然的在京城裏建立起地位,一旦有了地位,想做的事情就少了很多阻礙,也會有更多人依附相助。
也許那些武師真的是為了擂台的事被調回龍門堡,但是,應該不是要打擂台吧?還有,玄武門一向是跟著龍門堡行事的,應該也會有動作,該不是玄武門的人要上擂台吧?
心裏疑問一堆的回到了龍門堡,凌曦一向是習慣從後院進去,可是,他心裏忽然有個念頭,拉著季寒影就從大門進去,季寒影雖然不知道凌曦的用意,也沒多問的就跟著,走過前院,還未進大廳,真讓凌曦看見了預料著會出現的人。
大廳上坐著段誛蒴和玄武門的西門君,身旁一個少年是西門鴻,另一個則是西門秋日,段渢揚站在段誛蒴身後,成酌鳴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凌曦見過西門世叔。」
「凌曦啊,渢揚才去找過你,說找不到你,你一早是去哪了。」西門君豪爽的問著,眼神也很直接的看了看季寒影。
「就是去陳婆婆家看一看,都是每天要做的事。」凌曦出門都會背上藥袋,做的事情就是行醫問診,龍門堡裏的人都知道。
「那你們應該有看見街上的告示吧?」西門君問著。
「看見了。」對不知情的人來說,自己是不會武功的人,擂台的事應該與自己無關,可是,西門君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呢,莫非…
季寒影!
「我說季少俠,你有沒有興趣上擂台打打看?」如凌曦想的,西門君一下的就將話題轉到了季寒影身上。
「我…晚輩沒興趣。」季寒影怎麼也沒想到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一時之間想都沒多想的就拒絕了。
「這也不是什麼比生死的事,就是切磋武藝而已,季少俠怎麼推托的這麼快。」西門君的個性比較豪邁,有話就說,也讓人分不出他是不是在試探。
「晚輩的師父一再交代,習武是強身自保,切不可逞強炫耀,我若違背師父的訓戒,豈不是欺師,還請門主見諒。」季寒影這番話說的不亢不卑,合情合理,讓一旁的凌曦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這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我只是覺得季少俠的武藝應當也不錯,想藉機見識見識,你既然沒興趣也就罷了。」西門君很無所謂的帶過。
「西門世叔專程來拜訪,想必是有事情要與父親商量,凌曦就不打擾了。」凌曦雙手一揖行禮,才帶著季寒影離開大廳。
段誛蒴不發一語,只是看著。
「二哥,平南王府的擂台就是招募府兵而已,用得著讓我們幫著護擂台嗎?」西門君是覺得太大題小做了。
「雖然只是招募府兵,但是,平南王府的名氣太盛,只怕到時候的情況就不是招募府兵這麼單純。」江湖上不乏所謂的正義之人,一定會看不順眼的故意與平南王府過不去,擾亂擂台。
「二哥的意思是有人會鬧擂台?」西門君算是被點通了。
「江湖上臥虎藏龍,誰也料不到有那些人物會出現在擂台上,成賢弟,要去護擂台的人手都齊了嗎?」段誛蒴問著一旁的成酌鳴。
「都調齊了,我會跟他們在一起,沒問題的。」成酌鳴是不想插手,卻無從推辭。
「好,辛苦你了。」
段誛蒴有些事也不能多說,吩咐段渢揚安置西門鴻與西門秋日去客房休息,成酌鳴看的懂情況,找了藉口去做自己的事,大廳上只剩段誛蒴與西門君。
「我看季寒影興趣缺缺,應該不會上擂台。」西門君本以為季寒影年輕氣盛,會想上擂台過幾招,卻沒想到他一口拒絕了。
「這件事與平南王有關,他就算不上擂台,應該也會去看一看,他與平南王之間的糾葛可不淺。」
「這話是什麼意思?」
「季寒影就是在藥師祈山救皇上的人。」那日去平南王府,平南王已經將季寒影去王府的事情對段誛蒴提起,段誛蒴總算是明白了季寒影的身份。
「什麼!那…他應該不知道我們與平南王的關係吧?」刺殺皇上的行動雖然與西門君無關,但是,他知道平南王有謀奪江山的意圖,自己也參與其中,現在知道了季寒影的身份,難免會感到著急。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也沒有掌握到王爺謀反的證據,我們與王府往來是屬於私人交情,與國事無關,只是,無論如何都要除掉他,以免有麻煩。」段誛蒴很鎮定。
「他現在住在龍門堡,也算是龍門堡的客人,更何況他又是皇上的拜把兄弟,該怎麼下手是個難題。」平南王跟他們說皇上派人查藥師祈山的案子,卻沒想到這個人是季寒影。
「我們先別打草驚蛇,等擂台的事情辦好了,再來處理季寒影的事。」
「二哥,凌曦和季寒影的感情不錯,他會不會也知道季寒影的身份?」
「這事慢慢再查,在季寒影面前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切不可露了馬腳。」若是讓季寒影表露了身份,對平南王與段誛蒴而言沒有絲毫的益處。
「我知道。」
「對了,上次你派人去試季寒影的功夫,不是說他背後帶了一把劍?」段誛蒴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其實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劍,因為他用布包纏著,我是從形狀來判斷應該是一把劍,怎麼,他身上的劍是寶劍嗎?」練武的人總是會對兵器有興趣。
「的確是寶劍,也是與他性命有關的劍。」季寒影身上有皇上御賜的金牌與躍龍劍,要儘快的找出來,就如同平南王說的,遺失皇上御賜的東西是欺君大罪,要殺頭的。
能借刀殺人,豈不省事。
不過,凌曦究竟知不知道季寒影真正的身份呢?段誛蒴其實還是很在意的,最重要的是,那晚的刺客若真的是季寒影,那麼救走他的是夜叉,為什麼是凌曦替季寒影療傷呢?
夜叉、季寒影、凌曦,這三個人之間是有什麼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