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的詭譎,人心醜陋,誰會雪中送炭,個個都是錦上添花、攀權附貴之徒。
這是什麼禮法,不過是承相嚴嵩的遠親做壽,送禮拜壽的人竟然還得在門外等候,仔細的看了看,竟然還有當朝的官員。
李雲聰皺起眉頭,俊秀的臉上毫不掩藏的厭惡。
「大人,您不去嗎?」隨行的部屬張群提醒著。
「我寧願將銀兩拿去救濟順天府的窮苦百姓,也不要花在這種事情上。」李雲聰一拂袖,繼續往前走。
「可是大人,這方員外不是有差人送帖子來嗎?」早就知道李雲聰會這麼說,張群還是好意的提醒著。
「怎麼,他送帖子來,我就要去嗎?我是順天府的府尹,他不過是地方上的土豪惡霸,對朝廷無功,對地方沒貢獻,還會仗勢欺壓百姓,你要我去做什麼?」這話說的合情合理,跟在後頭的府差個個無話可答。
李雲聰是聰明人,怎麼會聽不懂他的下屬的好意呢?他是要自己懂的順風轉舵,別老得罪權貴,可是,如果他這個父母官都向那些奸詐之徒示弱,以後還有什麼威嚴來管理順天府呢?
「你們跟著我吃苦了。」李雲聰停下腳步,對著身後的四名隨行的部屬說。
「大人,是屬下多嘴了,不管大人怎麼做,我們都跟隨大人。」四個人趕緊低下頭,表示自己跟著李雲聰的決心。
「我知道,趕緊回府吧。」李雲聰總是嚴肅的臉上難得的浮起笑容。
朝廷的事他比誰都明白,一路走來也看的夠多了,他不想改變自己,因為他是身繫百姓疾苦的官,他若是改變了,會有多少百姓要跟著受苦。
隔日一早,李雲聰官服穿戴好,部屬匆匆的來稟報,說是昨天做壽的方萬慶來報案,萬分火急,他萬分火急,李雲聰可不急,十分悠哉的往堂前去,果然見到那個渾身肥肉的方萬慶像顆圓球在那裡轉,的確很急。
「草民方萬慶參見大人。」恭敬的見禮,倒像個良民。
「一早來府衙,發生了什麼事?」李雲聰本就嚴肅的臉在面對方萬慶這種人的時候,硬的跟石頭一樣。
「大人,草民昨日做壽,嚴丞相大人特意送了一個青銅玉杯給草民當賀禮,誰知道今日一早那青銅玉杯就不見了。」方萬慶說的很激動,都快哭了。
這下可不能不理他,李雲聰按照處理案子該有的程序,帶著數名府衙捕快去方萬慶的府邸做搜查,忙了一陣,東西沒找著,也沒得到任何的線索。
「你將東西收在這裏?」最後回到案發現場,方萬慶的房間。
方萬慶的房間裏有一個鐵櫃,約五尺高,就放在床舖的旁邊,上面還放了古玩玉石,鐵櫃有三個門,分別有三個鐵鎖鎖住,而最上方的鐵鎖已經被打開了,青銅玉杯想必就是放在這裏。
「你府中的門窗與你房間的門窗都未遭破壞,可見這個偷竊之人武功甚高,才可以如此來去自如。」從眼前的情形來看,李雲聰只能這樣推斷。
「大人說的沒錯,放眼當今江湖就只有楚留香有這種身手了。」方萬慶說的十分肯定。
「楚留香?」李雲聰聽過這個人,江湖上的風評不一,有人說他是行俠仗義的俠盜,也有人說他是仗著武功好,卻做出偷盜行為的宵小之輩。
「大人,一定不會錯的,請大人下令緝拿楚留香歸案。」
「方員外,所謂人贓俱獲,辦案講求的是證據,本官豈能因為你的猜測就將楚留香定罪。」
「可是…」方萬慶心裏不平。
「你既已報案,本官自會處理,難不成方員外還要教本官怎麼辦案嗎?」李雲聰神色一沉,威嚴自然顯露,很明顯的就是要給方萬慶一個警告。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心裏著急,沒有冒犯的意思。」方萬慶是一個心思狡猾的人,當然懂得適時的收斂自己的行為。
李雲聰不想再與方萬慶多說什麼,領著府衙的捕快衙役打道回府。
「還跟我擺官威,李雲聰,我就看你要怎麼處理這件案子。」站在門口看著李雲聰離開,方萬慶換上了另一副狡詐的表情。
又隔一日,楚留香偷盜青銅玉杯的消息傳遍順天府,甚至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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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飄然,隨風而蕩,楚留香悠閒的在吊椅上晃著。
「老臭蟲,你真的偷了青銅玉杯嗎?」聽到消息,胡鐵花很快的出現在楚留香面前。
「沒有。」懶散的回答,楚留香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為了這個消息,楚留香已經被李紅袖唸的耳朵快長繭了,她倒不是唸他偷東西,而是唸他幹嘛去偷那麼沒有價值的東西,胡鐵花聽了笑到上氣接不了下氣。
「聽說那個青銅玉杯是奸相嚴嵩送的東西,順天府雖然沒有明發告示的要緝捕你,可是,那個奸相的勢力很大,我看順天府是扛不住的。」胡鐵花剛坐下,甜兒就擺上了一壇酒。
「順天府沒有下令要緝捕我,這是為什麼?」這句話引起了楚留香的好奇。
「那個府尹大人說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東西是楚留香偷的,所以不能發下通緝告示,唉,他真是死腦筋,也不怕得罪奸臣,就算東西不是老臭蟲你偷的,他要是一直找不出青銅玉杯,那個方萬慶就有理由為難他了。」幾杯酒下肚,胡鐵花的話一推。
「楚大哥,根據丐幫兄弟給的消息,我覺得這分明是一個陷阱。」撥開珠簾從房裏出來,蘇蓉蓉在胡鐵花的對面坐下。
「陷阱?針對誰?」自己沒拿東西,有人硬栽贓,楚留香也覺得此事不單純。
「針對那個府尹大人。」
「要對付他,為什麼拉我下水?」
「李大人是一個清廉的好官,他不收賄賂,也不賄賂人,不包庇奸商,不縱容惡霸,這樣的好官當然就會得罪奸人,方萬慶這個土豪的東西要是真的被偷了,李大人還有機會找回來,如今他把事情直接的賴到楚大哥身上,這不是擺明的要讓李大人難堪嗎?江湖上誰不知道,盜帥楚留香偷走的東西,誰都拿不回來的。」蘇蓉蓉的頭腦如同諸葛再世,這樣拙劣的計謀又豈能騙得過她。
「老臭蟲,真的是這樣嗎?」胡鐵花是信的過蘇蓉蓉的。
「我想的與蓉蓉一樣。」楚留香還是悠哉的在吊椅上晃著。
「楚大哥偷青銅玉杯的消息也是方萬慶蓄意放出來的,即使楚大哥出面了,還是交不出東西,李大人一樣難逃瀆職的罪名。」蘇蓉蓉一邊說還一邊瞧著楚留香。
「妳別瞧了,我明白妳的意思,這個方萬慶既然無緣無故的扯我下水,我當然不能這麼任由他胡作非為。」竟然利用他來陷害忠良,腦筋都動到自己身上來了,不懲治他一下怎麼行。
「楚大哥要怎麼做?」蘇蓉蓉興致勃勃的。
「方萬慶既然說東西不見了,我就讓他的東西真的不見。」楚留香笑的很優雅。
「嘿嘿〜我老胡也要去,去修理這個方萬慶。」胡鐵花斟了酒遞過去,楚留香接過酒杯,心裏幾番盤算。
還是先去看一看順天府尹李雲聰吧。
一仰頭,飲盡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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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玉杯失竊案已過七日,整個順天府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至於處理案子的李大人則是異常冷靜,該批的文件都有批,該巡視的地方照常巡視,該做的事情都有做,絲毫不受影響。
「大人,昨天方萬慶又差人來問了,問說他的青銅玉杯什麼時候找得回來?」部屬張群在後頭問著。
「我不是每天都在幫他找嗎。」李雲聰換下官服,在城裏巡視。
他是真的有在找青銅玉杯,昨天才去屈連山找童寨主,問他青銅玉杯的下落,童寨主說不是他們偷的。
有人辦案是用問的嗎?張群他們這些部屬也是大盜、小賊都找遍了,軟硬兼施的問案,沒人承認偷了青銅玉杯,在這麼拖下去怎麼得了,萬一方萬慶向奸相嚴嵩胡說幾句,事情就大了。
李雲聰在官場待了好幾年了,怎麼會看不透這種手段呢?青銅玉杯根本沒有被偷,他心裏有數,卻不能對部屬透露,就怕他們耐不住的打草驚蛇,事情反而不好收拾,心裏想了幾回,不經意的看見前方的當舖前站著一個白衣公子,手裏似乎握著東西,卻猶豫不進,從他身旁走過去的人,不論男女,都忍不住的放慢腳步,多打量幾眼。
這人看起來陌生,該是外地來的,李雲聰想著,腳步已經移過去了。
「這位公子在此徘徊,可是遇到了難事。」李雲聰這一走近才發現這白衣公子俊逸非凡,英姿如風,也難怪來往的路人會對他多看幾眼。
「在下劉禾日,來順天府訪親,怎知親人早已搬離,本來要回蘇州去,可是,身上的盤纏不夠,所以…」看著手中的玉墜,要典當東西之事說不出口,劉禾日難為的笑了笑。
「正所謂:出門在外,事事不便,我看你對這玉墜如此不捨,想必是你鐘愛之物。」李雲聰不著痕跡的打量劉禾日,見他身上的衣著布料並不粗俗一般,談吐舉止文雅,應該也是世家子弟。
「不瞞公子,這是傳家的玉墜。」攤開手掌,拎在手中的是一只圓月般的白玉,晶瑩無瑕,映著日光如掌中明月,下方三顆珍珠繫著如綠水般的流蘇。
「既是傳家玉墜,豈可典當,我身上有五兩銀子…」
「大人、大人!」身後的張群趕緊拉著李雲聰衣袖,將他請到旁邊來。
「怎麼了?」李雲聰一臉莫名。
「大人,你的月俸才多少,上次給魏老爹二兩銀子去抓藥,前幾天給那個要生孩子的黃氏五兩銀子,三天前幫小包子葬了他爹,花了不少銀子,現在你又…」張群快要被他的府尹大人氣昏了。
劉禾日在一旁將張群的話聽得很清楚,俊逸的臉上竟浮起一抹微笑。
「好,本官會有分寸的。」李雲聰被張群說的臉上發熱,轉身剛好對上劉禾日看著自己的眼神,李雲聰臉更熱了。
「原來公子是府尹大人,在下失敬了。」劉禾日行了一禮。
「本官是微服打扮,你是外地人,當然不識得。」李雲聰不在意。
「大人好意要幫助在下,在下自然不能讓大人為難,此玉珍貴,大人暫且收下,切不可轉於他人,他日在下一定會帶著銀兩來拿回的。」未等李雲聰推託,劉禾日已經拉起李雲聰的右手,將玉墜放在手心上。
「公子既然如此堅持,本官就先收下。」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骨氣,李雲聰將玉墜收進懷中,順手將五兩銀子拿給劉禾日。
「多謝大人,我們後會有期。」劉禾日笑顏出塵,轉身有如行雲流水,很快的消失在人來人往的人群裏。
「大人,你說要買一隻毛筆,身上有銀兩嗎?」張群黑著臉問。
「我們先回府,明日再買。」李雲聰心情出奇的好,心裏開始想著這劉禾日何時會來順天府拜訪。
李雲聰與部屬離開,本來已經離開的劉禾日,竟然從當舖旁的小巷走出來,望著李雲聰遠去的背影。
「當官的人這麼清廉善良,難怪會被奸人陷害,沒關係,我保護你。」劉禾日手裏握著李雲聰給的五兩銀子,不自覺的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只是,該怎麼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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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順天府衙,張群一行人各自去做該做的事,李雲聰正要回書房去,卻見府裏的管家匆匆的走過來,說天下鏢局的王振威已在大廳等候。
「少鏢主怎麼有空來順天府?」李雲聰看見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氣,想必王振威也是剛到不久。
「給你送帖子來。」王振威將紅帖遞過去。
「前陣子為了神武大砲的事情,大家都精疲力盡,我還在想你與飛燕的婚事什麼時候可以完成。」對李雲聰而言,沈飛燕就像是自己的妹妹,只要她過的好,李雲聰心裏就高興。
「李大人別只會說,到時候可要來喝喜酒。」
「好。」
送走王振威,李雲聰若有所思的回到書房,從懷裏拿出兩塊玉珮,如圓月般的白玉是劉禾日放在這兒的玉墜,另一塊長方形狀,色澤碧綠的,則是自己隨身配帶的玉珮。
他對沈飛燕的感情很複雜,小時候訂下的娃娃親,彼此都不知道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子,十幾年以後,他們倆人在天下鏢局相遇了,心裏除了剛見面時對她產生的好印象,再有的就是自己對她的責任了。
自己的確是想過要與飛燕共渡一生,只是,飛燕已經有喜歡的人,自己又何必用娃娃親的束縛來留下她,反正,只要飛燕能幸福就好了。
李雲聰將自己的玉珮收好,眼光不自覺的又落在這塊圓圓的玉墜上。
「這玉墜與他真相配,所謂的翩翩公子,應當就是說他了。」將玉墜拿在眼前晃了晃,流蘇如綠水流動,讓李雲聰想起劉禾日離開時的身影,當真如行雲流水。
李雲聰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那日劉禾日離開,他的腳步很輕,輕的幾乎沒有腳步聲,這分明是習武之人才會有的,難道劉禾日會武功?
下次見面,試他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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