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午,凌曦辭別石唐鉞回龍門堡,石承昭本想送他們兩人一程,凌曦直說不用,只是要石承昭將馬車借給他們代步。
「我和你們的聯繫不能太頻繁,否則容易引起懷疑,城中的豐餘商行每三天會來天極門一趟,老掌櫃與我是忘年之交,可以信任,不方便去找你們的時候,我會把消息讓他帶回去,你們有什麼消息也可以讓他帶來給我。」石承昭將一封信交給凌曦,是給老掌櫃的。
「石大哥真細心,連這個都想妥了,只是我細想了一下,我們要做的事,還是先瞞著你爹比較好,等到了適當的時機,再讓他知道。」有些事情還不是很明確,凌曦不想讓石唐鉞為難。
「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些事情我會看著辦,別擔心。」石承昭很了解自己父親的作風,除非龍門堡行事過份,否則他的爹是不會插手這件事的,因為他很念舊情,不會隨便與老朋友正面衝突。
馬車緩緩的走在回龍門堡的路上,凌曦心裏隱隱的有些後悔,自己的父親是野心勃勃的想建功立業,成為一方霸主,與天極門的安居樂業、行義江湖的作風截然不同,雖然自己是在隱瞞不住的情況下將事情告訴石承昭,但是,將他們牽連進來實非自己所願。
「石大哥是十足的江湖人,平南王想利用江湖勢力來幫他謀朝篡位,這事就算你沒說,日後讓他知道了,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從出發到現在,凌曦的表情一直悶悶的,季寒影就明白凌曦心裏在想什麼了。
相處一個多月,凌曦覺得季寒影越來越懂自己,越來越能看見自己心裏的事。
「怎麼,我說錯了嗎?」沒聽見凌曦的聲音,只見他沉默著,季寒影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沒有,我只是在想平南王這步棋走的真妙,利用江湖的勢力替他做事,也不知是誰給他出的主意?」將心裏的事壓下,有些事情不必現在有答案,相反的,有些事是一定要馬上找到答案的。
「他是皇親國戚,自然不懂江湖,一定是有什麼江湖裏的狐狸在背後幫他。」季寒影想的與凌曦一樣。
「狐狸?」這是什麼比喻。
「段堡主也算得上是老謀深算的人,說不準…。」
「也不無可能,總之,有那些人在背後幫著平南王,我們都要弄清楚。」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石大哥說夜叉很厲害,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跟我說,那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話一問起,季寒影像隻小狗一樣的靠近凌曦,興致勃勃。
「我從小跟著我娘行醫,自然是認識不少人,有些事情從販夫走卒之間打聽起來更容易,甚至於不用多問什麼,自然也有人會與我說,有很多的消息就是這樣得來的。」凌曦說的很簡單。
「就這樣?」季寒影不太相信。
「是。」
「我還以為有誰在幫你。」
「除非是像石大哥那樣的人,否則我不會相信其他人。」
「包括段渢揚?」
「他不是不能信任,而是我與他的處境不同。」
「如果他知道了我們的事…」
「先別讓他知道。」凌曦很快的打斷季寒影要問出口的話。
對於凌曦的反應,季寒影並不意外,事情發展至此,與龍門堡的衝突是無可避免,但是,要如何面對段渢揚卻是一個很為難的問題。
「就先瞞著他吧,回去以後我們該怎麼做呢?」馬車雖然走的慢,還是會回到龍門堡的,該打算的事情還是得打算一下。
「回去以後的事就等回去以後再看著辦,我也不清楚我父親會有什麼動作。」
「好,都聽你的。」
回到龍門堡,段渢揚急急的來探問情況,凌曦邊進後院邊將情形說與段渢揚聽。
「平安就好,我把這件事情跟爹說的時候,他也很擔心,對了,爹說你要是回來了,就去書房見他。」
「好,我東西放下就去。」凌曦趕緊往屋裏去,季寒影自然也跟著進去,卻在要踏進屋裏的時候被段渢揚給擋住了。
「季寒影,你可別跟著去,我爹沒說要找你。」雖然還是故意找碴,但是,語氣卻不像之前那樣的帶著刺。
「我也不想去,這來回一趟很累的,我要休息。」閃過段渢揚,季寒影當真在躺椅睡下了。
「你要一起去嗎?」凌曦問段渢揚。
「爹只找你,我不去了。」答話的時候,眼睛卻朝躺椅上的季寒影看了看。
「你別想要捉弄他。」凌曦順手將段渢揚帶出書房。
被看穿了心思,段渢揚也只是呵呵的笑了笑,若無其事的往大廳去。
凌曦很快的就來到了段誛蒴的書房。
「父親,您找我。」並不是刻意的,但是,在段誛蒴面前的凌曦總是很拘謹。
「你石伯父的媳婦沒事吧?」段誛蒴站在一副字畫前面,沒做其他的事,像是刻意的等著凌曦來。
「已經沒事了,要回來之前還去看了一下,都穩定了。」
「那就好,聽說是季寒影陪你去的?」
「是,因為渢揚有事走不開,就讓季寒影跟我一起去了。」
「之前爹有些事忙著,一直沒機會與你談這件事,凌曦,這陣子的武林紛亂不平靜,你覺得季寒影的身份沒問題嗎?」段誛蒴在書房的椅子坐下,一旁的凌曦也在他的面前坐下。
「他沒對我說過他的身世來歷,但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孩兒覺得季寒影應該不是什麼壞人,父親是覺得那裡不對嗎?」在段誛蒴面前,凌曦只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他不敢輕易的去試探,就怕試探不出什麼,反而被段誛蒴給看透了。
「你說他是因為受傷被你救起,是受什麼傷?」
「是劍傷,幸好沒傷及要害,已經痊癒了。」想起季寒影受的傷,凌曦仍是一陣的寒心,那樣歹毒的暗器。
「劍傷?他是江湖人,會受傷多半是因為江湖恩怨,難道你不擔心他的仇家要是查到他的行蹤,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醫者父母心,沒想那麼多,而且這裏是龍門堡,就算他的仇家知道他在這裏,應該也不敢輕舉妄動,父親會特意的提起這件事,莫非是有人來龍門堡找人嗎?」
「不是的,是我突然想到你沒習武,沒能力保護自己,要是真的有仇家尋仇,季寒影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嗎?」段誛蒴這話說的順理成章。
「他的武功如何,孩兒不清楚。」凌曦還是一問三不知。
「是嗎,你難得能遇見合得來的朋友,只要季少俠不嫌棄招待不週,讓他在龍門堡陪著你也好。」
「這件事不是孩兒說了算,季寒影若是想要離開,我也沒什麼理由能留他。」
「這事就讓你做主,我沒什麼意思,就是…關心一下而已。」
「多謝父親。」
看著凌曦出了書房,段誛蒴開始在心裏拼湊著他與凌曦方才的對話,雖然與刺客的事對不上,也和夜叉的案子拉不上邊,但是,他還是相信自己敏銳的江湖直覺,即使凌曦真的不知道寒影的真實身份,他還是認為凌曦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只是隱瞞著不說。
『在藥師祈山救皇上的人名字叫季寒影』
『一定要趕快找到這個人,皇上派他查我的事』
「真有同名同姓的巧合嗎?」
段誛蒴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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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裏,季寒影舒服的在躺椅上休息,凌曦在旁邊的椅子坐下,將他與段誛蒴的談話說與季寒影聽。
「平南王應該是把我的事告訴段堡主了。」這是季寒影的判斷。
「過幾天你去王府走一趟,讓平南王知道你在龍門堡。」雖然不想讓季寒影冒險,但是,有些事還是要做。
「怎麼,你是要利用龍門堡來當我的護身符嗎?」
「說是也不是,只是稍微的牽制一下而已,我還料不到我父親與平南王會採取什麼行動,也許他們一狠下心來,就不會顧慮那麼多了。」
「段堡主是好面子的人,而我也算是龍門堡的客人,如果我在堡裏發生什麼事情,龍門堡的面子豈不是掛不住。」季寒影離開躺椅,在凌曦的旁邊坐下。
「所以要賭一賭了,看看是平南王重要,還是龍門堡的面子重要?」這是一個個現實的賭注,賭的是江湖道義與富貴權力。
「人各有志,想做的事都不一樣,你說一個龍門堡,是該怎麼樣的一個龍門堡呢,不管武林上的人給它什麼定位,他終究還是會有自己想做的事。」人心本就難定,所謂的好人與壞人的定義是很模糊的。
是啊,人心難定,當初那個胸懷俠義的段誛蒴今日何在?
「我娘她真的很了解我父親,她在生病的時候交代了我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我幫她阻止父親做不該做的事。」每次的回想都讓凌曦心痛,他的父親竟然不懂得珍惜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的女子。
「這就是她讓你習武的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讓我保護自己。」
季寒影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他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明白。
「你知道嗎,當我答應我娘的時候,心裏就開始害怕,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與父親相對。」這也是他會對段渢揚疏離的原因,感情越是親密,造成的傷害越深。
「凌曦,這些事情由我來做,你別插手,別暴露身份,我沒有你聰明、細心,你只要在一旁幫我想想主意就行了。」雖然知道夜叉就是凌曦,他卻從沒想過要凌曦幫他對付平南王。
「季寒影,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凌曦沉默的看著季寒影,心情複雜,眼睛裏明顯的不安。
「不是有你在嗎?我都這麼相信你了,還擔心什麼?」
「可是…」凌曦話還沒說完,季寒影的雙手環過他的背,輕輕的讓凌曦靠在他的肩上。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凌曦沒答話,緩緩的將雙手環住季寒影,感覺自己不安的心靜靜的被安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