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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路風隨行-再.見(最終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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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胤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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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汎秋聲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一片傷心畫不成…話……不成……
這突來的一切,果真教他有口無語的難言!
風隨行向來寡言,搬文弄字的言情他更不會,即使心裏揪著這日夜蝕骨的傷心,也笨拙的發洩不出隻字片語。
師尊曾教訓的,殺手本就無心無情的,是他自己犯了規矩,動了心,多了情,然後,無端的教他人為自己送了命。
崎路人.崎路人…
你讓我擔下這傷痛,是畫也不成,話也不成的傷痛。
。。。。。。。。。。。。。。。。。。。。
【無風不動蓮花池,映卻無心同此時
莫想一語慰情癡,銀絲一般愁相似】
望著風隨行的影,素還真遲遲的不敢靠近,不是怕風隨行怨自己,而是心疼他在自己的面前,還要故做若無其事一般的表情來讓自己安心。
他何忍再這般折磨於他呢?
「唉…!!」
無奈的一嘆,這【結】真是教他束手無策的【難解】,碰與不碰,都一樣的讓他心痛。
轉過身,葉小釵與青陽擔心的看著。
「別去打擾他。」扯著淡淡的苦笑,素還真只能這樣默默的守護著風隨行。
換他來守護他。
「大哥,崎路人他…真的死了嗎?」不問出個究竟來,青陽子的心上就像壓了塊巨石一樣,難受的要死,尤其是…
「風隨行都快成半個死人了!」低聲,自言自語的唸著,眼光卻隱隱的瞟向素還真。
「死要見屍啊,賢~弟~。」看我也沒什麼用,你這個笨青陽。
『不論生死如何,崎路人不見了是事實。』葉小釵往地上寫了一個最殘酷的事實。
三人之間又是一陣的靜默。
生與死又有什麼差別,崎路人終究都不在風隨行的身邊。
「我想出去走走。」
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風隨行規矩的徵著素還真的同意。
都過一個月了,素還真第一次聽見風隨行同自己說話的聲音,這如風的人,似乎清瘦了不少,顯得有些憔悴。
輕輕的點頭表示答應,心裡,腦子裏,卻找不出一句話能對他說的。
「風隨行…你…」
「我沒事。」
揚起風的蓮池上,蕩著令素還真既不捨又熟悉的話語。
每次受傷,刀刀見骨,痛徹心扉,他總是說…沒事。
中了毒,命都只剩下半條了,他還是拖著一口氣的說…沒事。
唉!怎麼可能沒事呢?他向易水樓買的是一個血肉之軀的殺手,可不是什麼修練得道的仙人妖怪!
再罵一次吧,常默衣啊常默衣,你是怎麼教徒弟的啊…佩.服!
。。。。。。。。。。。。。。。。。。。。
穿過一片樹林,眼前熟悉的一切,正是他無力去觸及的。
戀一個人該是無怨無悔的,但是,此時此刻的風隨行,卻千般、萬般的悔了。
悔自己遇見了崎路人,要了他的情,卻教他為情送了命。
悔自己只曉得一心的保護他,保護別人,卻忘了他也會千方、不計一切的想要保護自己。
難怪他罵自己是傻子,竟然忽略了他崎路人也會護著風隨行如自己的命一般的重要,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環視著空無一物的石洞,風隨行見景思情的憶起了崎路人是如何戲弄他下水;而後為了素還真的事與他爭執,然後又心懷鬼計的與自己回琉璃仙境。
心裏盤憶著那張善變表情的臉,讓風隨行想忘也難。
心思一斂,隨即旋身下了山崖,再不走的話,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順山路而下,依水流而走,該往何處去?風隨行心裏茫然的沒個底,錯身而過的一景一物,像是時間的假象流轉,引導著他無意的墜入半甦醒的回憶裏。
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人來人往的小鎮街道上,一陣輕微的撞擊讓他稍稍的回過神來。
再過去,就是他與崎路人情意互許,真心以定的酒樓。
那時候的他倔強的推開自己,是自己堅持的不放手。
『將來要是後悔了,可不關我的事。』崎路人是這麼對他說的。
『不會後悔,我風隨行決不後悔。』他是如此對崎路人承諾著。
心裡一直、一直的疼了起來,他對他的戀戀不捨又豈是一字言【悔】所能表達。
往前走了幾步,眼神所到之處,讓他怯怯的停下了腳步,近在咫呎的酒樓竟也令他心生遠似千里一樣的距離,難以跨近。
景在人已非,心裏掙了幾回,終也放棄似的轉身而去。
「小子,你詐賭~~~~」
吵雜的人群裏突然響起一陣氣極敗壞的吼叫,聲音大到令街道上的人都停止了動作,就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動物。
「胡扯,願賭就要服輸,別來這一套。」語氣裏事不關己的悠哉悠哉,聽在耳裏真讓人會氣斷血管而死。
簡單的說,就是被氣死!
這聲音……!!
風隨行頓下要離去的腳步,心裡一陣懷疑,懷疑自己的多心,懷疑自己是思念過頭的無中生有了。
「每一把骰子擲出的點數都一樣,你當你是神仙啊,不是詐賭是什麼!」他可是大老千,一向都是他騙別人的錢財,幾時輪的到這個臭小子來擋他的門路,坑他的錢。
「你耍無賴啊!桌子是你擺的,骰子是你準備的,連規矩都是你定的,贏別人的錢就樂的跟什麼似的,輸了就不認帳,你不要臉。」真是的,你是做賊的人先喊捉賊了。
又來了!!
風隨行真的懷疑自己開始神智錯亂幻聽了,這說話的聲音,說話的語氣,怎麼聽就怎麼與崎路人如出一轍的相像?
緩緩的走向聚集的人群,這朝思慕想的聲音,引誘著他不由自主的想一探究竟。
。。。。。。。。。。。。。。。。。。。。
【天上人間生死線,魂牽夢繫陰陽邊
茫茫驚見故人顏,不知凌霄修羅殿】
見著了這聲音的主人了!!
風隨行的身子完完全全的無法移動半分,突然被掏空的腦子裏渾渾愕愕的,只覺得如夢似幻的不真實。
一身清風似的淡藍衣裳,烏黑的髮,相似的眼,相似的眉,甚至於那戲謔一般的靈精表情,眼前這藍衣少年,活生生的就是崎路人的翻版,無一不像。
瞧他那作弄人的模樣,真真的是氣死人不償命……
「好,你和我再賭一把,這次我要是輸了,一定心服口服,錢財全歸你所有,怎麼樣,你敢不敢?」我這個老千可不是混假的,哪能隨隨便便的栽在這混小子手裡。
「真的心服口服?你已經耍賴很多次了,我不太相信你。」藍衣少年斜眼一瞧,壓根兒就是不相信這個無賴。
「混帳,我不會再耍賴的,絕對願賭服輸,我們各提出一個問題,誰做不到或猜不出的,誰就算輸,你要是不願意比,那你也算輸。」這分明是打鴨子上架嘛,還是挺無賴的。
「既然兄台大哥你執意要比,在下小弟我只好捨命相陪了,先說好,這一場就定輸贏了,不許再賴了。」藍衣少年話裏說的輕鬆,可是眼光凌厲的一看,看的這無賴的地痞沒由來的猛點頭。
「那由我先來。」
吞吞口水,惡膽一下子又壯了起來,這無賴地痞賊眼轉啊轉的,溜溜的轉到了一名老農夫的身上。
「嘿嘿~~老頭,借你的水桶用一用。」邊說著話,嘴上的賊笑已經掩不住了。
單手水桶一堤,慢慢的就將桶裏的水倒在藍衣少年的面前。
「讀書人有句話說什麼…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我現在就要你將我倒在地上的水收回來,我知道這有點難,我不會太為難你的,只要一半就好,收得了一半就算你贏,來吧。」得意洋洋的將水桶往地上放,心裏真是對自己的聰明機智佩服的不得了。
這分明是故意為難嘛!
圍觀的人群不禁低聲的批評著,不過,不服歸不服,也不見有人敢站出來說什麼。
風隨行當然明白這地痞無賴是故意找碴的,但是,他並不去在意這件事,此時此刻他唯一在意的是藍衣少年真正的身分。
他還是難以相信自己所見到的,真有人的容貌能如此的相似!
「老兄,睜大你的賊眼看清楚,這場賭局你一樣要輸。」
臭無賴,覆水難收就覆水難收,什麼潑出去的水,又不是在嫁女兒,娶媳婦的,肚子裏沒裝什麼學識,倒是裝了一肚子的壞水。
我就教教你,什麼叫做〝陰溝裏翻船〞。
臉上帶著溫文的笑容,藍衣少年雙手平伸,未見有任何的奇行異舉,卻見那已濡濕在地的水灘,一分一分的乾凅著,透明無暇的水如泉水一般的流回水桶裏。
人群裏驚訝的呼聲此起彼落,個個是睜大了眼往藍衣少年身上瞧。
驚訝的人當然也包括風隨行,只是,讓他驚訝的並不是這藍衣少年攝人的絕技,而是這一手的功夫竟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了又想,他渾愕的腦子終也恍然大悟的想起來了。
當日在樹林裏,崎路人不就是藉著這相似的武學招式,讓自己逃過歐陽上智的【月流瑩】。
這…能當是巧合嗎?!
「你!!真他媽的…見鬼了!!」無賴忍不住的咒罵了起來,騙過了大江南北,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沒見過這麼不像普通人的人!
「如何,你輸了,這看的見的財物都歸我所有,呵呵,兄弟我貪財了。」藍衣少年也不客氣,桌巾一捲,就要拎走堆的像小山一樣的錢財。
哪知無賴伸手一扯,硬是將要背上的包包給扯回賭桌上。
「無賴老兄,你該不是又要耍賴了吧!」
若不是看不慣你詐賭取財,還有自己也正閒的發慌,想打發一下時間,我才不想與你耗這麼久。
藍衣少年皺皺清秀的眉頭,等著接這無賴的花招。
「賭場規矩,哪有人贏了錢就走人的,你雖然贏我這一場,但是你那一場,我未必會輸,我要是贏了,錢財你還是要留下來。」這些錢我是騙的辛苦得來的,怎麼能就這樣給這混小子帶走。
這死不認輸的混帳,難道連個場面都搞不清楚嗎?聰明又識時務的人大概都明白,現在的情況該知難而退了,哪像這個…
好啊,你是嫌我給的教訓不夠大嗎,那我就給你一個終身難忘的。
「無賴,不,大哥你說的是,贏錢就走人實在沒規矩,只是,小弟我才疏學淺的沒見識,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問題來當賭注?」藍衣少年一副苦惱的表情。
「隨便啦,不要是琴棋書畫,四書五經就行了,快快快。」無賴也不耐煩了。
「那…我就考你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一掃苦惱的表情,藍衣少年明亮的雙眼裡閃著不為人知的詭計。
「嘿嘿~~放馬過來。」不信這小子能耍什麼花樣。
「敢問老兄,你的體重有多重?」
「呃…至少也百來斤,你問這個做什麼?」這人腦筋沒問題吧?
「百來斤,嗯,看的出來,呵呵,那我的問題你可要聽清楚了,扣除你的身體不算,你的〝頭〞有幾斤?」此話一出,教這無賴當場傻眼無語。
「這…我…我……」支支吾吾了幾聲,卻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不知道?這場就算你輸,不好意思,東西我拿走了。」單手一抄,重新將包包拎在身上。
「等等,什麼叫算我輸,難道你就知道我的頭有多重嗎??」隨便說一說,自己差點都被他騙了。
「當然知道,你的頭有四斤重。」話說完,周遭圍觀的人全都哄笑了起來。
「你個混帳小子,說什麼鬼話,我這麼大的人,一顆頭怎麼可能只有四斤重。」搭著怒吼的聲音,這無賴氣的是青筋直跳,緊握的拳頭都不住的抖著。
看樣子,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明明就只有四斤重,我爲什麼要騙你,不然你說,有多重?」糾纏久了,人的性子也會磨光的,這白目到了極點的無賴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我哪知道有多重,反正不止四斤重就是了。」打死他都不相信。
「哦,你不信,那我就讓你徹徹底底的心服口服,無話可說。」敢惹我,你活該!
擒著布袋的一陣摸索,一把雪亮亮的刀子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等,等一等,你拿把刀子要做什麼,你可別想跟我來硬的,我可不是好惹的。」趕緊摸摸自己的腰間,摸出了一把小刀,在藍衣少年面前劃呀劃的。
「你那把刀子太小了,要砍下你的頭…嗯~~不太好砍,還是用我這把好了。」藍衣少年是說的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成分存在。
「砍…砍頭!!爲什麼要…要砍我的頭??」沒這麼嚴重吧!
「唉!我也不願意啊,可是,你既然懷疑我的話,我當然就要拿出最實際的證據來證明,所以,只好委屈你的頭借我砍下來秤秤看,如果你的頭不只四斤重,那我就輸了,所有的錢財歸你,如果真的是四斤重,那就不好意思了,這些東西就全是我的,怎樣,服氣了吧?」一番話說的有條有理的,無賴聽的是臉色發白。
「別…別…別開玩笑了,砍了頭我還能活嗎?」怎麼這少年看起來眉清目秀的,說起這砍人腦袋的話,一點也不會有害怕的樣子。
「你不能活?老兄,我們江湖中人一向重人格,守信義,要是我背上了騙人錢財的污名,不想活的人是我。現在有這些鄉親父老替我做證,我一定要秤秤你的人頭,證明我說的話是真的。」這話聽起來認真萬分。
旁邊的人群倒也挺會見風轉舵的配合,直說有理的就要藍衣少年砍下無賴的首級。
這…這下可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早知這少年這麼難料理,他寧願丟了錢財,也不要像現在這樣,丟臉又要丟命。
「怎樣,要讓我砍了嗎?我的刀法很好,一刀就行了,不會讓你痛苦的。」藍衣少年手上握著刀,自始自終都掛在臉上的一抹笑容讓無賴看的頭皮發麻,腿都軟了。
「少俠,不勞您動手,我…我承認,我承認我的頭只有四斤重,真的,剛剛好四斤重。」再耗下去,這條命真的會玩完的。
「可是,你看起來挺心不甘情不願的,好像不太服氣,還是秤一秤好了,我…」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不甘願,我是真的心服口服,這場賭局是我輸了,求少俠高抬貴手,錢財我一文也不要,全歸少俠所有,您說好不好?」就差沒跪下而已,稱呼已經從小子晉升為少俠,連〝您〞這個字都用上了。
「嗯~~好吧,你都這麼客氣了,我就要寬宏大量一點,這次我就放過你,下次再要騙吃騙喝騙錢的,我就真的把你的頭砍掉,走吧!」不能再嚇他了,這麼窩囊的無賴,再嚇他的話,恐怕連尿褲子都有可能。
看著那有些腳軟,卻狼狽著拼命逃跑的背影,藍衣少年不客氣的笑了起來。
將布包一扔,錢財全散在賭桌上,丟財的人趕緊的取回自己的財物,圍觀的人群也因為沒戲可看的鳥獸一般的散去。
至始至終,風隨行的眼光緊緊的落在藍衣少年的身上,再不願移開,也無法移開。
看著他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明知自己的失禮,也知道自己的突兀,可,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一切了!
兩人的眼神在藍衣少年漫不經心的游移中交會了。
先是一瞬間的錯愕,藍衣少年的臉上隨即泛起一片友善的笑容,微微的一個頷首點頭,兩人就這樣.擦.身.而.過。
他,不認得自己?或者,他不是崎路人,只是,長的相似而已……
不就是生與死之間的刻骨與錐心嗎?是崎路人給與的,他都甘之如飴的收下了。
可是,這殘酷的巧合算什麼呢?
「崎.路.人!!」
恍然的回過頭,再也掩藏不住的情傷隨著熟悉的容顏傾洩而出,短短的三個字,卻引著長長的思念,纏的他日夜的痛。
喚聲方落,藍色的身影倏然的停下了腳步,回首的看著這冷峻的白髮劍客。
「你怎麼認得我??」
反問的語氣裏是十分的認真,九分的疑惑,尤其是那喚著名字的語氣,素不相識的,竟也無由的令他心裡隱隱生痛。
「你!真的是…崎路人…」風隨行真怕是自己思念過頭的發夢了。
「別直喊我的名字,你為什麼認得我,我卻…喂!你……」慌忙的伸手攬住,這白影無預警的就這麼的傾在自己身上了。
「…我…好想你…好想你……」
是夢,就別醒了,他的心再也撐不住這碧落黃泉的思念了。
我.好.想.你……
【天涯日月夜伴星,紅塵歲月幾度情
江湖沉淪無時盡,崎路千迴風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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