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上步雲崖的山路多了兩道人影，其中有道還歪斜的幾乎要撲地。

難得的，一向優雅穩健的墨衣少年連站都站不穩，另一旁，也滿臉薰紅的褐衣長者倒是走得穩當當，甚還有空閑開口調侃。

「洛兄，才幾杯黃湯下肚，醉了？」語氣裡的笑話讓滿腦子渾渾噩噩，腦漿幾乎要全攪在一塊兒的少年硬是撐起身子就要開罵。

「是那個、呃！閒來沒事的先天人……跑來說要出去……呃！品茗的！」還是搖搖晃晃，但他總抱在胸口的玉璃卻還是穩妥的安置在胸前，沒給下地當拐杖去。

「品『名』嘛！杜家莊的桂花釀的確是傳遍千里的名釀啊！」

 隨手撫順給風揚吹亂了的美髯，滿臉的笑化不去。

「……不想跟你說！灌醉了我你、呃，你就高興了是吧？」是誰說自己乃佛門人士不喝酒不殺生的？今天竟然把他拐到杜家莊喝了成堆的桂花釀！

「桂花釀不是酒啊，洛兄你是耳朵有問題還是眼睛有問題？」要比伶牙俐齒，薑還是老的辣啦！

「唔呃……今明兩日你別想、別想來我玉籬園了！」設計我？我這回去不睡上一天一夜才怪，老頭要覓食？自個想辦法去！

腦袋在鬧革命，他還是不忘挾怨報復，好好報報給騙去喝上成酒的圈套。

說到底，他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憶秋年沒事突然把他抓去喝一堆酒到底是什麼原因。

「嗄？洛兄！沒這樣的吧？」頓了下，那褐衣長者幾乎是馬上就出口抗議，這近十年來他嘴吧幾乎都給這寶貝徒兒給養刁了，除了風齡韻四海一家的湯湯菜菜算是合他胃口外，其他都是讓他很辛苦才勉強能吞下的，這下是要他荼毒自己的胃兩天嗎？

「……哼……」身一晃，發軟四肢支撐不了自己的身子，少年再也站不住，就這麼斜斜往一旁倒去。

「嘖！洛兄的耐力不佳喔！看在今日天氣好，我就用我這珍貴的背將你帶回你的玉籬園吧！」風動身閃，衣袂飛揚，那褐色的人影已輕鬆將倒下的少年負上背。

「你呃、你就只會找我……麻煩！我會醉還不是……因……你……」那暖暖的溫度自身前寬背傳來，舒服的讓他幾乎要陷入睡夢之中，桂花釀的淡雅香氣也催促著他闔上總是精明的雙眸，雖還說著話，但他思緒卻已逼近迷濛。

「商兒，你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是你離開我那屋子，搬進玉籬園的日子。」騰出一手幫著將靠躺在自個背上已然陷入睡夢中的少年，整整給風吹亂的縷縷烏黑髮絲，他有些不捨，卻有著更多欣慰。

「你搬到玉籬園三年了呢。」也就是離巢三年了啊……

抬頭望著成山遍野的青綠染上淡淡黃橙，夏日，也即將要過了不是？

「你啊，都長大了，大到讓我真真不習慣，我還真得想想今天喝這桂花釀是為你慶祝還是想與你分享，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很少沾酒的……」他只是悠閒的一步步緩緩而行，沒像以往那樣以著風般驚人速度飆上目的。

「你都快跟我一般高了，快滿十六了吧？都快成年了，這該算是慶賀吧？早些給你過過成年禮。」

寵溺地，他調整有些下滑的少年身軀，不急不徐享受近幾年來少年這難得親近，他駝著少年，像自言自語，卻又像是說著件件珍藏的事蹟給滿山野間的風兒花兒樹樹草草聆聽。專注的沒發現少年本就泛紅的臉龐更加鮮豔，像火似的快燒起來。

有種莫名溫暖自心中升起，少年勾起脣角，無聲地對著眼前擁有寬厚肩膀的人說著──師尊，謝謝。

他謝他將自個撿回來，他謝他這般寵著疼著自己，他謝他，連這小事都記得牢固……

有這師傅還是不錯的不是？

小心翼翼地，他枕著褐衣長者的背，讓自己聽著那穩健心跳聲陷入沉眠。

2005/11/16